露露悄悄地在截流管中无声的匍匐前进,像一只潜行的猫咪。
每爬二三十米,她就停下来感受来自管道下方的震动,手掌和脚心新生出来的肉垫还太嫩,截流管中随处可见的细碎垃圾成了最大的妨碍,这严重影响了她的判断。
作为一个出生在下水道里的姑娘,她从来没有到过地表,只知道上面很危险,那些皮肤白皙的、和她一样手脚长着嫩嫩肉垫的女孩都被抓去做了奴隶,然后在不知名的时间、不知名的地点化作一具几乎支离破碎的尸体从截流管或截流室里冒出来。
“天堂在下,地狱在上。”她一边默默念着下水道里流传了三十年的谶语,一边祈祷今天能有昨天一样的好运气。
昨天的运气简直是好到爆,第一次单独外出觅食的她居然发现了一个密室,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那里正上方是一条很细很细的截流管,通向地表,甚至在天亮的时候还有一丝光透下来,非常危险,但她的直觉告诉她,那条管道的下方和平常不一样,虽然她也说不出有什么不一样。
她纤细的身段十分柔软,可以从别的女孩钻不过去的地方通过,在付出了身上擦出无数条血痕和被尖利的洞口割伤右脚的肉垫代价后,她终于爬到了密室正上方,从接缝里望下去,她惊喜地发现,这个密室是一个小小的储藏室,里面摆满了木箱,木箱里不知名的美食散发出诱人的气味。
在确认室内没有守卫和机关后,她小心翼翼地把脚下的薄铁皮撕出了一个小洞,硬化的指甲每和铁皮摩擦一次就发出一声她听来刺耳无比的吱嘎声,幸好,似乎没人听到。她成功地找到了香味的来源,一只破碎的箱子和滚落在泥土里的、她从来没见过的绿色小药丸。
她小心而迅速地捡起了十几粒药丸,然后迅速逃走了——当然没忘记把撕开的铁皮重新按好。
然后那十几粒药丸卖出了一笔巨款,紧接着变成了家人餐桌上许久见不到的美味烤鼠肉和油炸巨蟑腿。继母和三个弟弟的脸色也好了很多。然后,他们一致认为,必须再去“捡”更多药丸回来,最好能搬回至少一箱。因为三个弟弟也快到了结婚的年龄,家徒四壁显然不能得到女孩子的青睐。
所以,露露第二次踏上了这段危险的旅程。她的右脚有伤,一旦遇到意外,不要说自卫,逃走都是问题,更不要说,要拖着一只木箱!
这是盗窃啊!这是可耻的盗窃啊!
可是,我已经失去了爸爸,我不想把我出生的那个家也一起丢掉。
女孩的眼中闪过坚毅的神色,爬行速度不知不觉加快了。前方有一段微微翘起的铁皮,那是她昨天留下的记号。
到了。
她小心翼翼地重复昨天的动作,在确认安全后,小心翼翼地溜下去。
很好,地面完全没有收拾过的痕迹,貌似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有人来过。她不禁又一次感叹自己的好运气,赶紧俯下身子把药丸朝口袋里捧。
轰的一声响,密室大门向内重重地拍在墙上,露露吓了一大跳,药丸也不要了,一弓腰就要朝头顶的洞口跳,就在这一刹那,阴影里突然甩来一条鞭子,正好卷住她的纤腰,一下把她摔到地上!
露露绝望地看着,款式一模一样的十几只皮靴,先后出现在视野里,更多的人站在门口向里探头探脑地观望。
“抓住了?”
“抓住了,貌似是个雏儿,手生得很。”
“这么简单?”
“我也没想到是个生瓜蛋子,疑神疑鬼,白费半天功夫,嗨!”
“昨天丢的药还有指望不?”
“我看悬,既然她这么短时间内又回来一回,肯定是尝到甜头,不是自己嗑了就是卖了。”
“艹,这咋交待啊?”
“卖了抵呗,貌似身段细溜溜的,还挺像个样子,不知道长得咋样。”
一只粗粝的大手粗暴地捏住露露的下巴,强行把她的头掰正,只是一瞥,那精致的脸蛋就让男人的眸子里染上了惊艳的谷欠色。
“弟兄们憋了可有日子了,头儿,你看——”
被问话的方向响起一声响亮的唾沫吞咽声,但迟疑片刻,又道:“药是指定回不来了,这妞啥货色?”
那只大手在露露胸前的高耸上用力扭了一把。
露露发出刺耳的尖叫,全身的汗毛都竖直了,用力的把身子缩成一团,战栗不已。
男人贪婪地舔了一下手指:“上等货,貌似还没碰过呢。”
“碰过和没碰过,价钱可差老鼻子了。弟兄们委屈一下,再忍忍,等明晚出了货,咱们去上头好好乐呵乐呵,都算我的!”
一众声音轰然响应,然后露露被从地上拖起来,脚上被拴了一个沉重的铁球,被推搡着,在六名黑帮成员的包夹下,向密室门外走去。
通道两侧的石墙上,火把挑动着幽幽的暗黄色光,不是有细小的黑影从脚下掠过,那是奔波以求生计的老鼠。
终于,我也逃脱不了这种命运呢,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啊!
露露不甘地看着头顶的管道一忽儿粗,一忽儿细,她现在脑子几乎空白了。
嚓的一声轻响。
这声音虽然近似于无,但听觉敏锐的露露还是捕捉到了风吹草动,她忍不住朝队伍后方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
又是嚓的一声。
露露回过头去,还是什么也没有,只是,队伍最后面,少了一个人?
刚才有震动,我明明感觉到有震动的!脚下地面没反应,那只可能是……头顶?
露露猛抬头,她看到了令她终身难忘的景象!
头顶是一团巨大的阴影,从阴影里,伸出七八条长长的触须,有两条末端已经吊起了两个人,那不就是刚才走在队尾的两个人吗!
黑色的触须虽细,却十分坚韧,强悍的柔软触须紧紧扼住倒霉蛋的咽喉,他们就算双腿如何踢腾,双手如何将脖子抓出条条血痕,也无法发出一点点声音!
这是什么妖魔啊!
露露害怕极了,想大喊大叫,但马上她就发现,每一个强盗头顶的高处,都悬着一根静悄悄摆动的触须,唯独自己头上没有!
又一条黑色的触须软软地从一名强盗脑后垂下,乍一看,好像是黑色的喇叭花柔软卷曲的细丝,细丝静悄悄地,缓缓地从下方围着强盗的脖子绕成了一条绞索的形状,然后静悄悄地,缓缓地收紧,当即将接触脖颈皮肤的一刹那,绞索猛地一紧一拖!
无声无息间,又一名盗匪被挂起来。
就在这时,盗匪头子突然一回头,发现断后的三人已经无影无踪,当即大叫一声:“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