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达老爷是个善人,但是,他已经是条躺在沙滩上的咸鱼,就看是煎还是煮了。
这是所有人共同的想法,沉迷于探险的他组建了一支又一支的探险队,开赴沙漠深处,去需找足以让人一夜暴富的传说中的财宝。可等待他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惨败和一笔又一笔的高额抚恤金。他依然乐此不疲,即便借高利贷,也要把探险大业继续下去,谁劝都不听。
他将成为第一个倒在探险上的富商。然而,一块美味的小点心拯救了他。
巧克力的美味从菲达庄园里散发出来,散发到街头巷尾,散发到宫殿寺庙,几乎一夜之间。人人都在传诵,人人都在渴望和期待——那些聚集在菲达庄园逼债的债主们成了第一批巧克力迷和义务宣传员。当初的债主,要反过来求他分润美食的代理权。
菲达老爷,这条躺在沙滩上的咸鱼,一跃成了遨游深海的巨鲨。
三天之内,他赎回了所有变卖的土地和家产,重新取回了属于自己的荣光。
“什么样的点心能值十二万迪纳尔!”小阁楼里,十七岁的妮芭丽愤怒地质问父亲,“不,算上后来追加的投资,是三十万!一块点心值三十万?卡拉在上,是什么让您做出了这样荒唐的决定啊?”
她的父亲,大腹便便的拉奇兹道:“我的小妮芭丽,一块点心当然不值这个价,但是,这张纸,值。”说着,他抚摸了一下水晶球,投出一幅魔法影像。
影像中,一名英俊的多兰德年轻男子正手持一张纸卷,向认真倾听的众人介绍什么。
妮芭丽好奇地问:“一张纸?是什么?”
“特许状。新特诺蒂兰国王阿塔瓦尔陛下亲笔签发的特许状。”
妮芭丽惊讶地瞪大眼睛:“特许状?”
特许状是国王签发的正式授权文书,将某项特定权力赋予某个人或商会,每一张特许状的签发,都意味着一支获得国家扶持的新势力诞生。
“首先,这年轻人不是骗子,他叫罗伊斯,罗尔商会会长。商会注册地在多兰德,但是在新特诺蒂兰权势滔天,阿塔瓦尔国王和特佐穆克大祭司是他商会的常客。他和王室保持着极其亲密的关系。”
“他怎么做到的?”
“他和他的护卫拯救了落难的王子,把一支强大的军队作为礼物献给他。王子在他的帮助下击败造反作乱的权臣,报了父母的仇,登上王位;又在他的帮助下征服了所有部落,统一了南方丛林,组建了新的国家——小妮芭丽,你说,要什么样的回报,才能报答这样的忠诚、勇气和智慧?”
“真是个了不起的赌棍。”
拉奇兹给噎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所以,那张特许状是空白的。只有行文的抬头和国王的印章。”
“空白?什么意思?”
“他在代表新特诺蒂兰王国跟我们打交道,他的经营范围,他的贸易路线,他的管理职能,他的权力——无限大,是的,他是全权代表,无限大,垄断!你菲达叔叔生了个好儿子,打动了他,所以,总代理权是不要想了;我们的财力,在所有商会中又不是最雄厚的,三十万,不多,只是敲门砖而已,不是为你菲达叔叔,只为让罗伊斯先生知道,我拉奇兹,也是有眼光、敢下注的人!”
说到这里,拉奇兹看看女儿紧蹙的眉头,微微一笑:“我绝不相信,他只做小点心生意。女儿啊,重头戏,在后面呢。”
妮芭丽根本没听进去,撇撇嘴:“一个撞了大运的暴发户,来我们这招摇显摆,哼!有什么了不起!”
这一次拉奇兹却点点头:“如果,帝国还在的话,他这点财力,不算什么。可是,自从跟多兰德打完圣城之战,我们的帝国,已经名存实亡啦,部落长老们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帝国政令不出首都帕格达!唉,我觉得悲哀,如果人家以新特诺蒂兰使节的身份来谈通商事宜,我都不知道,帝国能不能找出一个公推的商务代表来!靠我们这些土财主一个一个跟人家打交道,永远都是输!”
妮芭丽郑重地点头:“我记住了,父亲!我一定以复兴阿拉孛为己任,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女孩子家,说什么战斗不止,家里的男人还没有死绝!好啦,快去休息吧,我明天还要去拜见罗伊斯老爷呢,多少人挤破了头抢着去,我得珍惜这次机会!”
妮芭丽在父亲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父亲,晚安。”她走了几步,回头道:“父亲,你会把帝国的利益出卖给多兰德人吗?”
拉奇兹一愣,大笑:“你想到哪儿去了!想出卖国家利益,我也得够格啊——女儿啊,爸爸是商人,但首先是阿拉孛的商人。放心吧。倒是你这个脾气,太容易被人利用,要当心,当心啊!对了,易伯拉欣回来了。”
“易伯拉欣?哪个易伯拉欣?”
“还能有哪个?你菲达叔叔的儿子!女儿啊,前段时间悔婚,是爸爸看走了眼……”
妮芭丽脸一下子气红了:“您在开玩笑吗?还是说,我的幸福只是筹码?为了生意,我要嫁给一个大我十多岁的,从来没见过的家伙,好,为了您和妈妈,我同意了;后来,您又要悔婚,我哭了整整一天,您都不理我,说您说了算;现在,我已经成了笑柄,您又要让我轰动一次是吗?我告诉你,明白无误地告诉您,阿拉孛一天不复兴,我一天不嫁!“说着,她用力摔门而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的背后,父亲的目光充满了担忧。
女孩子回到房间,把门紧紧关起来,躺在床上,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直直地瞪着天花板出神。
夜已经深了,除了唧唧的虫鸣,再无它响。
她悄悄挑开窗帘,除了偶尔走过的庄园护卫手中的火把,整个拉奇兹庄园黑洞洞的。
万物都已经沉睡在夜之天使的怀抱里。
她蹑手蹑脚地起床,把所有门窗紧紧关起来,然后打开床头的梳妆匣,取出胭脂盒,揭开里面的血色粉饼,取出四块透明的薄软垫,贴在屋子四角——一个静音法阵布设好了。
她坐在梳妆台的镜子前,按下抽屉暗格里的按钮。
光滑平整的镜面突然扭曲起来,幻化成半张脸,只有鼻子和嘴巴的半张干瘪的脸。
她恭恭敬敬地在镜子前跪下,上身匍匐于地,用极低的声音道:“阿萨辛教派的兄弟姐妹们,财主菲达堕落了,和丑恶的异教徒多兰德人走在一起,要出卖帝国的利益,要用异教徒的毒涎玷污圣主赐予阿拉孛人的乐土,请求刺杀菲达、异教徒罗伊斯和异教徒的护卫们。”
干瘪的脸沉默了许久,半小时,或者四十分钟,这么长的时间里,女孩一直保持跪拜匍匐的姿势,如同一尊精致的雕像,动也不动。
过了将近一小时,干瘪的脸开始说话了:“不许可。异教徒阴谋很大,你要继续隐藏身份,接近他们,搜集情报。他们一定会去珍珠之路的终点朵里哈奇城,在那里,兄弟姐妹们会帮助你除掉他们!”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