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哈拉圣真寺的阁楼里,乌萨利姆伯卡正和副手麦克尼对饮。麦克尼抓起咖啡壶给他续杯,却发现壶空了,呵呵一笑,去添咖啡。
“哈桑干得漂亮!”
说这句话的时候,乌萨利姆伯卡脸上的皱褶似乎都舒展开了,脸庞也发出光来,那神情,仿佛真是自己的嫡亲侄子做的。
麦克尼笑着给他倒满杯,道:“不愧是圣者,带着一群老鼠也能打败沙漠角蝰。”
“说实在的,哈桑的谋略和战术不过是中人之资,可是他对技术的了解和对时机的把握太到位了,而且,他的眼光相当长远,没有对民众下手。我真想要这么一个侄子啊!”
房门叩响,仆人在门外轻声道:“伯卡,乌姆利姆港护教圣军统领穆尔台兹大人来信。”
屋里两人相视一笑,乌萨利姆道:“拿来我看——这准是写信骂我呢,嫌我看不住侄子。”
麦克尼道:“您准备怎么回复?”
乌萨利姆接过信,展开粗粗扫了一遍,道:“这条角蝰好久没吃过这么大亏了,一肚子怨气发到我头上,哈,这种信没有认真答复的必要,你就写,哈桑或许是化名,门萨罗人那边的黑狮,不一定是我侄子,请查实以后再说。”
“拖下去?”
“当然。因为我没有侄子。”
麦克尼大笑。
乌萨利姆又道:“其实,他们两个最终目的一样,复兴阿拉孛,只是路不同,一个想从《通天经注疏》下手,一个想用军队解决。没想到走到了对手这一步,可惜,可惜。”
“事已至此,我想,两个人对立,牵扯进几万人,总比十几个教派对立,牵扯进几百万人,把半岛撕得粉碎要好。”
“不错。此战之后,乌姆利姆港那边明争暗斗还会有不少,但大规模交战应该没有了。哈桑整合了门萨罗人,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力,搜寻注疏的工作应该会很顺利;角蝰元气大伤,或许,会通过一次谈判来确定门萨罗人的地位和归属问题。我们会有更多的时间来关注自己的事,麦克尼,首都帕格达那边的‘大人物’到了没有?”
麦克尼皱眉:“没有。自从接到消息,已经一个多月了,没有任何王公贵族或高官过来。难道行程取消了?”
“那至少应该有个通知,但是帕格达那边没有任何消息。”
“奇怪,嗯,难道是微服出访?如果这样,说不定已经回帕格达了。”
“微服出访我倒不怕,我担心的是,珍珠之路现在不太平,微服出访,安全可没有多少保障啊……”
乌萨利姆话音刚落,门外仆人急切地道:“伯卡,帕格达的加急信件,两封!”
“快拿进来!”
看完信件,乌萨利姆大惊失色,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麦克尼急忙问:“怎么了?”
“你看吧。”
两封急件,一封是帕格达禁中传来,上面还盖着皇帝印玺,这绝对造不了假;另一封是安排在帕格达的联络员送来,两封信陈述了一个共同事实:微服私访的苏莱曼王爷在来坎哈拉城的路上失踪!
苏莱曼是当今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皇帝即位后他寄情山水,做逍遥王爷,但时时心怀国事,朝中民间素有人望,帕格达几次大规模教派冲突都是他出面一力调停。
国难思良将,现在皇帝年事已高,行事不像原来英明果决,各派冲突再次抬头;特别是,耶卢撒冷惨胜之后,帝国中枢精华尽折,各地王公势大难制,政局混乱,有小道消息称,建议苏莱曼王爷监国。这时候他出帕格达,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王爷在避祸呢。
如果仅仅是苏莱曼倒也罢了,问题是,他走的时候,把陛下的孙女伊玛尼也一起带走了!
耶卢撒冷之战,损失的不仅仅是帝国军人,为鼓舞士气,皇子亲自带队冲锋,战死沙场。皇子膝下只有一个十九岁的女儿伊玛尼。
那么,谁娶了伊玛尼,谁就是合理合法的帝国下一任继承人!
根据联络员的信件,苏莱曼似乎早有预谋。伊玛尼和他的孙女交好,两人经常一起游玩,苏莱曼玩了一手偷梁换柱,把孙女留在帕格达,给伊玛尼换上孙女的衣服,带出了帕格达。和他们同行的只有大埃米尔(阿拉孛国家最高军事长官,类似于元帅)之孙、武官加里伯。
麦克尼仔细看了两遍,道:“看来,苏莱曼王爷是为帝国着想啊,害怕伊玛尼公主落到居心叵测之徒手中,成为他们谋朝篡位的工具,这才借微服私访的机会把她带出来。”
“我确信如此。中枢,终于要乱起来了啊。如果他们被害了……传我命令,全力搜寻苏莱曼王爷!”
“遵命,我这就去安排,伯卡,现在着急也没有用,我们还是耐心等待,说不定……”
麦克尼话音未落,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响起,麦克尼大怒,这还有没有礼法!
他一把拽开门,是一名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的信使。
信使开口大喊:“乌姆利姆港急件,急件!昨夜哈桑炸毁罗福兰水库,水淹乌姆利姆港,洪水穿城而过,民众没有防备,死伤惨重,死伤惨重!”
当啷一声,乌萨利姆手中的咖啡杯摔落在地。
整整十分钟,法拉节点指挥室里,鸦雀无声,只有传令兵低沉的呼吸。
太惨了。
昨天夜里,阿克巴、扎哈维、奥萨马和妮芭丽四人使用大量魔能晶石炸毁罗福兰水库中央控制室。
罗福兰水库在穆尔台兹的命令下蓄水,准备水灌门萨罗法拉节点。到昨日傍晚,已经整整蓄水六天,蓄得满满!
洪水滔天,自西北向东南方倾泻而下,冲垮乌姆利姆港城防,从码头咆哮灌入海中。
大多数民众都在梦中,毫无防备。
一万六千人死,伤者不计其数,四千多间房屋被毁,半个乌姆利姆港被夷为平地。
达克脑子空了,完全空了,艾拉义、萨希尔、莱蒂法、马杜克、马泰迪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他们也全傻了。
过了好半天,萨希尔首先稳住心神,咆哮道:“这不是我们做的,不是我们做的!我们从来,自始至终,根本,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那个水库,根本不是攻击目标,我们不想杀人,如果想杀,突击港口的时候就已经——”
达克疲惫地抬起一只手,阻止了他说下去,这些他知道,他都知道。但是,乌姆利姆港的百姓,不知道。
艾拉义道:“如今之计……先抓那四个混蛋,让他们自己说,这事跟我们没关系。再帮助乌姆利姆港灾后重建……嗯,这似乎也不妥……但是……嗯……”
“最大的危险,就要来了,”达克抬起头,眼睛里全是血丝,“各位,立即转移,到地层深处去!”
与此同时,护教圣军指挥帐篷里,穆尔台兹大笑三声,又大哭三声。他的双眼,同样一片血红。
“哈桑,你这个混蛋,我不杀你,誓不为人,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