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同你说过,你不是奴仆。”
秦岐玉起身跪在褚卜面前,替他斟茶,茶碗中的震泽绿茶绿幽幽的,“这可不成,岂不是乱了规矩,奴自打来到主公身边,就是奴仆,自然要一直侍奉您下去。”
褚卜看着他垂下的发,说道:“苏钰,你来家中十年了吧?”
秦岐玉用双手将茶递给褚卜,点头道:“奴自九岁来到您身边,确是有十年了。”
“你那时还不到我胸口高,见了我直接跪在我脚边,赶都赶不走,跟个狗皮膏药一样。”
“奴当年年纪小,怕主公不收留,不然上哪找个主公这么好的主公。”
褚卜低笑几声,慈爱地伸手在秦歧玉肩膀拍了拍,感慨道:“你与时英都长大了。”
秦岐玉道:“奴可还想再在主公身边留几年,主公可不能因奴要弱冠了就赶奴走,反倒是伯英若能自己立住,也省得主公忧心了。”
他眼睫低垂,遮掩住内心心思,“主公当真同意伯英解除婚约?”
褚卜饮了口茶,“我褚卜还没死呢,我的孙女,不是谁都能欺辱的。”
第六章变得不一样
褚时英最后是被秦歧玉抱回房的,人一挨枕头,就翻了个身,寻了个最舒适的姿势继续熟睡了。
秦岐玉从榻内摸到薄被盖在她身上,手轻轻掖着她下巴处的被角,脸上神情却不似手上动作温柔。
他居高临下审视着她,纵使她脸颊粉红,睡颜勾人,也半分不入眼,反而眼神探究,甚至带了两分刻薄。
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褚时英,按理此时你应还跪在祠堂中,而后与郑季姜大婚,结果现在你竟退婚了,一切都与上辈子不一样了,为何?”
他的问题注定没有人可以解答,回应他的只有褚时英蹭了蹭枕头时,不经意触碰到他手指的下巴,秦岐玉冷漠地抽开手,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
待次日天光放亮,褚时英又是被吵醒的,浑浑噩噩起身,端坐在榻上,下意识唤了声:“薰儿。”
沙哑的嗓音回荡在室内,往常第一时间回应她的贴身宫女没有一丝动静,褚时英后知后觉,她现在已经不是郑国王后了。
随即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一般,懒洋洋躺回了榻上。
都忘了,她现在只是个在祖父家混吃混喝的孙女,终于不用一睁眼就是批改政务了,这悠闲的日子,太过美妙了。
房门被敲响,是秦岐玉,“奴听到伯英说话,伯英可起了,奴能否进屋打扫?”
褚时英瞄了一眼自己昨日就未换的衣裙,说道:“进吧。”
秦岐玉低垂着头进屋,并不敢乱看,一副恭顺的样子。
褚卜不喜外人服侍,所以多年来这个小院只有秦岐玉一人负责上上下下所有的活计,自然也包括打扫卫生。
且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介庶人,庶人么,大家都不当人的,连人都不当,自然也不分男女大防,褚时英的房间以前也都是他打扫的。
褚时英斜靠在榻上的软枕上,看着秦岐玉忙里忙外,打了个哈欠,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只见他用束带将宽袖撸起,露出半条手臂,柔顺的黑发随他弯腰而倾撒而下,又倏而被最下方的木簪束拢,余一抹尾尖乱跳。
明明应是狼狈的打扫之姿,但因他神态坦然,动作熟练,你会觉得让他动手,都是玷污了他。
他打扫的极快,已经将她梳妆台上的簪子悉数装了起来,正踟蹰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过来她的榻前收拾。
褚时英无所谓地伸了个懒腰,踢踏着鞋子坐在了梳妆台前,恍若没骨一般靠了上去。
秦歧玉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一只腿跪在榻上为她整理被褥,背脊弓起,形成了一个丝滑的弧度,至尾椎骨处消失不见。
他微微侧着身子,能够让褚时英将他身姿一览无余。
感受着身后传来的灼灼注视,秦岐玉若有所思,以往褚时英回来时,是不准他进屋打扫的,只能在她不在时进屋,何况在榻上叠被,总有亲密之嫌。
这里也变了。
不一会儿,那股目光不见了,秦岐玉转身抱起被褥,便听褚时英突地问道:“你可知郸阳城内医术最好的巫医是谁?”
“萧巫医与李巫医医术最佳,萧巫医擅长伤病,李巫医擅长推拿和调理身子。”
回完,秦岐玉掀起眼帘,直勾勾地看着褚时英,“伯英怎么问起巫医了?”
褚时英道:“没什么,只是想请巫医为曾大父诊脉,看看身体,毕竟曾大父年纪大了。”
前世,祖父因二叔之死,哀恸神伤,损了寿数,又加上年纪确实大了,没能挺过来,这一世,在隐瞒二叔消息的同时,也要为祖父好好调理身子才是。
老人家要活得长长久久才好。
秦岐玉深深看了她一眼,颠了下手中被褥,“伯英放心,奴刚说的李巫医,每月都会来为主公看一次身体,已持续多年。”
“四日前,奴刚请李巫医前来看过诊,主公身子康健硬朗,就是有些上火。”
他将被褥归拢到柜子中,缓缓转身,“当时,伯英也在,伯英不记得了吗?”
褚时英对上他黑如墨的眸子,心里一突,“啊,我是在想,换一位巫医为曾大父重新看诊,看看和李巫医说的是不是一样。”
秦岐玉似是信了,“伯英说得在理,奴再去郸阳城打探一番其他医术高明的巫医。”
“咳,”褚时英有些心虚的清了清喉咙,“倒也不拘泥于郸阳城,其他的地方也可以寻寻,寻不到也无妨。”
“喏。”
秦岐玉认真应下,站在她面前,让她如坐针毡,这种感觉太怪异了,她蹙上眉,再一打量,又观他乖顺得紧,仿佛刚才带给她的不快是她的错觉。
他低垂着头,语气轻快,“伯英不必忧心,去年奴感染了伤寒,久咳数月,主公都没事,唯一被巫医说不妥的地方就是主公贪食,伯英也该管管才是。”
听听他这话,身子骨都没有一个年迈的老者好,还好意思说。
按理他这番自贬的话,确实能起到活跃气氛的作用,可奈何褚时英是知道他前世早逝的,再听他这话,反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堂堂一个秦国公子,本该在秦国锦衣玉食长大,偏生当了质子送到郑国。
又因两国交恶太深,战争带走了太多人的性命,上至郑国王室,下至贫民百姓,没一个人欢迎他。
被关押在郑国郸阳城,却无人管,没人送饭,没人送衣,他只能与老仆同门口守卫,低价变卖从秦国带来的东西,以换取粮食。
东西总有一天会卖完,小小年纪的他,就因为吃不好穿不暖,生病无人看,落下一身病根。
后长大了些,偷偷跑出来做工,也是被逼得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