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歧路 第一节

幽深的隧道向着三个不同的方向延伸，就如同人生中面临的每一个重大选择一样，陈无咎需要从中挑选出一条对自己最有好处的道路。

抚摸着岩壁上亲手刻下的划痕，陈无咎很容易找出了来时的道路，不过他彷徨地望着两旁的岔路，心中突然涌起探索一下秘密的念头。

一直以来陈无咎都在猜测这个庞大的地下建筑群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难道仅仅为了满足人们的信仰，便需要在地下几百米的深处耗费无尽的资源开凿出如此规模宏伟的神殿吗？

可是庞大的温室地窟和其他可能存在的地下设施，总体规模超出了工业时代以前正常生产力的应用范畴，即便是了解到这个世界存在着魔法这种神秘而难以琢磨的力量，陈无咎同样不认为在地下开凿洞穴会是魔法师们的爱好。

虽然没有见过头顶这座城市曾经拥有的繁华兴盛，不过陈无咎来时看到的那些平民的住宅并不是怎么华美，如果他掌握着这么多的资源完全可以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比如修路…等一下，陈无咎猛然间觉得自己抓住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谁规定地面的神殿和地下神殿是同一时期修建的？何况上面的城市不需要一条堪与现代高速公路比拟的高质量道路，中古时代的陆路运输主力多半是畜力拉动的简陋车辆，那么有必要修造出这等规模的道路吗？

可能的结论有两个，其一，地下神殿和其他地下建筑属于同一时期，而那条道路也有很大可能是这个时期的产物。其二，上面的城市无论规模、人口以及神殿的装饰都远不能与地下神殿相提并论。

记载魔葯秘术的卷轴象形文字亦与另一字母表音文字体系不同，这也可以佐证陈无咎的猜测，这座庞大的神殿－都市遗址恐怕是由两个不同时期的居住者先后修建而成的。

陈无咎仔细打量过整齐排列成一行的岔路路口，发觉这些洞口在完成开凿之后就似乎没有加以修饰，斧凿的痕迹依稀可见，看起来是同样的简陋，没有任何外在差别，而中间的一条就是来时的路。

陈无咎犹豫一下，选择了左手边第一个洞口，至于为什么选这个洞口，总之看着顺眼就行了，不需要其他理由。

这座洞穴的深度明显比种植植物的那个地窟浅得多，陈无咎花了五分钟就到达了洞穴的底部。

洞穴尽头处豁然开朗，一扇巨大的石门矗立在陈无咎面前，借着油灯昏黄的光线向上望去，根本看不到石门的顶部。

青灰色的石门之上遍布着繁复的纹饰，与旁边走廊四壁粗陋的做工形成鲜明对比，就象是叫化子披着龙袍一般不谐调。

陈无咎尝试着推动了一下石门，这个大家伙却纹丝不动，凑近观察了一下门上的装饰花纹，陈无咎感到一股寒气从头顶沿着脊椎一路下行贯穿全身，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石门上面的花纹看似起着装饰作用，不过吃过苦头的陈无咎很快就意识到这些花纹和神殿里头的魔法陷阱，二者之间至少有九成相似。大概不使用正确的开启方法，这些隐藏巧妙的陷阱就会让那些鲁莽的探险者付出高昂的代价。

从怀里摸出水晶，陈无咎小心地开始解读这些含义不明的纹饰。神奇的水晶没有辜负陈无咎的期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两个硕大的文字“猛毒！”

厉害！在空气闭塞的洞穴里使用毒气攻击，就算你和猫一样有九条命，跑得和猎豹一样快，也得乖乖躺下。

吐了一下舌头，陈无咎接着一路看下去，石门背后的秘密逐渐被揭开。

胸有成竹的陈无咎站在石门前面，用力按下怪兽纹饰两个突起的眼睛。轰隆一声响过之后，石门上出现了一组由发光物质组成的符号。符号总共有三排，每一排有四个符号，一共是十二个符号。

大概这就是这个魔法世界的密码锁吧！陈无咎依照正确的顺序，移动着这些符号的排列顺序。

通过一年多的学习，陈无咎已经可以正确识别大部分通用字母，但是这些符号并非字母，而是一种象征性的代码，了解这些代码背后的含义，使其组成一句完整的秘语才能成功开启这扇危险的魔法门。

做好了发生不测情况准备的陈无咎没有用上自己的逃生手段，很幸运他第一次的组合方式就取得了成功，那扇厚重的石门就像失去了重量一般，在陈无咎用手轻轻一推便一下子敞开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到处都是腐败的味道。忍不住皱起眉头的陈无咎一手掩住口鼻，另一只手掏出一瓶魔葯用力晃了两下，摇匀的葯水随即被倾倒在地面上，分量并不多的葯水立刻变成一层乳白色的水汽缓缓升起，房间里面难闻的气味一扫而空。

待得水汽散去之后，陈无咎举高了手中的油灯，向四下望去。

数不清的箱子层层叠叠地摆放在一块一直顶到天棚的位置，几乎挤占了洞穴内所有的空间。

陈无咎随手打开了一个箱子，然后好奇向里面看去，结果令他大失所望。箱子里面原本装着类似皮革之类的东西，由于年代太过久远已然全部腐朽坏掉了，房间中那股刺鼻的霉腐味道就是这些东西留下的副产品。

不死心的陈无咎一连打开了几个箱子，结果还是一样，除了数不清的朽坏皮革，什么具有使用价值的东西都没发现。

正所谓贼不走空！陈无咎费了那么大力气才进来，不找到点东西弥补一下损失，他始终觉得不大甘心。

于是，陈无咎继续沿着箱子间狭窄空隙继续深入房间的内部，果然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在***照耀下，一片刺眼的光芒反射过来让人睁不开眼睛。大堆的箱子后面有一个比较开阔的空间，难以数计的金属铠甲整齐码放在架子上，就如同新出厂的跑车一般闪亮。

欣喜的陈无咎抓起一件铠甲掂量过它的份量，原本还是满心欢喜的陈无咎好似冷水浇头。单是看似轻飘飘的一件胸甲的重量就要超过二十公斤，如果穿上这身崭亮的全套行头正好转职当海龟，准备老老实实在地上爬吧！

洞穴深处放眼望去，随处可见雪亮的盔甲和武器，特别是从链子甲手套到全金属头盔、亮晃晃的马刺，各式骑兵装具一应俱全。

熟悉中世纪武器的陈无咎一看就明白，这些装备大多都是给重装骑兵准备，徒步行走的人是根本穿不起来的，除非你有狗熊那样夸张的力气，或者是猪一样的愚蠢头脑。

没错，这些盔甲的做工很是精巧，而且保存的品相也非常不错，但是对陈无咎而言却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满心遗憾的陈无咎遗憾地望了一眼这些铠甲，摇摇头继续向前搜索。他已经猜到这是一座庞大的武器库，前面发现的霉变皮革多半就是皮甲的残留物，到底有机物材质的皮甲不如金属盔甲耐腐蚀，真是可惜了那么多好东西。

经历过几次发现的喜悦和失落的悲伤，陈无咎总算凑齐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在仓库最里面的角落存放着大量的布甲和长袍，自然经历漫长岁月之后，能够保存良好的衣物并不多。陈无咎经过一番挑选算是给自己凑齐了全套的行头，现在不必一年四季都穿着一条短裤混日子了，出去总要见人吧！

在时间之牙啃咬下可以坚持下来的布料当然不是廉价的大路货，陈无咎虽然看不出这些神秘装备的来历，也晓得它们无一不是昂贵到令人咂舌的高级货色。

普通衣物就不必细说了，陈无咎选中的一件黑色长袍，长袍的面料摸起来手感象是丝绸一般柔滑，但是厚度却足以和帆布聘美。

双手发力撕扯了几下，陈无咎惊讶地发现这件貌似平常的长袍无比坚韧，抗拉力的强度远超他的想象，怕是不会输给凯芙拉之流的强化纤维织物，应该是足以抵挡住大多数冷兵器的攻击了。直接穿上这件带着兜帽的黑色长袍，陈无咎继续挑选其他装备。

先是选定了一双和身上长袍同样材质颜色的靴子，然后陈无咎从大堆的衣物中为自己挑选出了一件双面双色的披风和一副银灰色的手套，这些服装的古怪样式并不能让陈无咎十分满意，总好过赤身裸体出去见人。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陈无咎循着原路离开这座洞窟，一并放弃了对其他几座洞窟的探索工作。

陈无咎不想浪费时间搜寻那些未知的物品，既然这些东西老老实实地待着这里，以后陈无咎有得是时间来做这件事，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破解地下神殿的魔法陷阱。

老马识途的陈无咎沿着自己一年前刻下的标记朝着地下神殿的方向前进，很快他眼前那似乎无尽的黑暗被远处洞穴入口的一抹淡淡光辉所取代，久违多时的地下神殿就在眼前。

陈无咎小心地迈步进入这座宏伟的殿堂，唯恐一不小心又着了古人的道。

那些魔法陷阱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存在没有痕迹，也不象普通的物理陷阱容易被外力诱发。

陈无咎盯着这一片数百平方米的地区，然后比量一下手中总共不到一百毫升的“消除魔法”葯剂心中直打鼓，无论计划筹备得多么完美，同样不一定赶得上变化快，筹谋多时的方案就要开始实施，心绪烦乱的陈无咎手心开始发热出汗。

犹豫了片刻，陈无咎最终下了决心，反正已经尽力，成与不成就看天意如何了。于是陈无咎一抬手，将“消除魔法”葯剂呈扇面形泼洒出去，陈无咎的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结果的恐惧。

许多魔葯都是间接发挥作用，“消除魔法”的葯水亦是其中之一，故此陈无咎无法试验葯水的效果，必须实地接触魔法陷阱才成。

那些飞撒出去的淡蓝色葯水尚未落地，便已与地板上的魔法陷阱发生反应，瞬间升华为一片炫目的彩光。

随即，地下神殿中连续爆出一团团颜色各异却同样耀眼的火光，伴随着阵阵爆鸣声响混杂着回音，光洁的地板上那些魔法陷阱纷纷失去了原有的明亮光泽，变成一个个颜色灰暗的圆形图案。

陈无咎只花费一半葯剂，所产生的效果就已经破解了大量魔法陷阱。

由陈无咎的脚下开始，直到地下神殿的入口处，清晰地开辟出一条宽度为五米，消解总面积超过五百平方米的通路。

望着这条通向自由的道路，在喜悦激动之余陈无咎又陷入了困惑，外面的世界到处危机四伏，能力有限的陈无咎甚至时刻都有遭到怪兽袭击丧命的危险。

而这座深入地下数百米的神殿和更深处的地窟决不可能有什么野兽可以进入，陈无咎完全可以在这里过着一生衣食无忧的安逸生活，整日里埋头钻研魔葯学和其他感兴趣的知识，如果事实的确是这样，他又为什么非得离开不可呢？

“我为什么要出去…”

陈无咎陷入了沉思，他在原地站立许久，慢慢地抬起头，大声说道：

“我知道为什么要出去！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