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拓荒 第二节

谈到了人手问题，深感捉襟见肘的陈无咎不免又叹了一口气，俗语说，这看花容易绣花难，今时今日陈无咎坐到这个号令一方的位置上才晓得，当一个上位者也不容易。

东阿拉德省原有警备队员六十人，他们缺乏必要的训练和装备，勉强能当作民兵抓抓小蟊贼什么的，基本属于摆设。

随同陈无咎来到领地的士兵和骑士全部合在一块才一百来号人，这点人马拉出来自家瞧瞧还算威武，不过当陈无咎回忆起曾经碰到的强大熔岩恶鬼，他绝望地发现，只要出行中碰上一两个这种水准的棘手魔兽，他眼下的这些家底就算是彻底交代了。

陈无咎不是个会轻易承认失败的人，否则大可以拿着阿利斯支付的一大笔钱去好生享受自己的人生。

六万G！这笔巨款足够任何一个人以他所能想见的最极端浪费方式，一辈子都过着沉醉在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中，而后顾无忧。

思索了一下自己的艰难处境，陈无咎伸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然后说道：

“哈桑老爹，您是否方便出面替我招募一批箭术高超的猎人，补充军队的兵力，在本地以您的威望应该是远胜过我这个初来乍到的领主吧！”

哈桑老爹显然是十分了解军队编制和运作方式，闻言诧异地说道：

“只靠这块领地的收入养活现在这些士兵就已经是极限了，难道阁下还要扩军吗？”

为了预期中的财政危机而头痛不已的陈无咎咬着牙说道：

“放心，我带来一笔钱，足够支撑上几年，不过要尽快扫清障碍让本地的经济发展起来，这么拖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

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神情释然的哈桑老爹点点头，说道：

“好吧！给我几天时间，一定会让你满意。”

当一个人开始忙碌的时候，身边的时间就会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流逝。当一直埋头于工作中的陈无咎有闲暇静下心来欣赏着窗外的景色，外面的世界已然是一派隆冬的景象，大雪纷飞。

这座新建成的城堡屋顶上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煞是壮观，打扫干净的地面上，大队的士兵正在进行每天例行的操练。

陈无咎书房的壁炉旁边，刚刚张开那可怕的大嘴巴打了一个哈欠的布拉挈狼赫拉德阁下，此刻正舒适地躺在本地手工编织的毯子上懒洋洋地伸着懒腰。它似乎非常喜欢目前的这种生活待遇，或许这家伙也是高傲的布拉挈狼异变的结果，现在看起来它更像是一条温驯的猎犬而非令人恐惧的传奇怪物。

陈无咎到达东阿拉德的最初三个月时间飞快过去了，白瑞德镇长买回了工程所需要的建筑工具，铁料和牲畜等物资之后，这座位于利波瓦镇东北方三十公里外，坐落在河畔山丘上的领主城堡便开始了热火朝天的建设。

工期虽然紧迫，不过在领主大人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驱动下，临时征召的工人们终于赶在半个月前冬季第一场大雪降临的前夕，完成了整个城堡的主体部分建设，余下的那些内部装饰修整的工作可以留待来年春天慢慢打理。

这座城堡的主体部分由大量木材和仓促烧制的大块黏土砖构建而成，按照陈无咎拟定的设计方案，工人们先向下掘开土层，一直挖掘到坚硬基岩的深度，接着在坚实的岩层凿孔，将经过烧焦防腐处理的整根木料插入，以此作为城堡的地基，随后在上面盖起了高大的城堡建筑与厚实的围墙。

建筑在河畔小山丘上的这座新城堡外形随地势变化而显出些微差别，是一个不太规则的椭圆形。

在城堡的四周，环绕着一条宽阔且灌满了等同于人身高度水的壕沟，在壕沟底部安置了大量木头尖桩，唯一安全的出入方式就是放下城堡的吊桥通行。

围墙部分先是用烧过的整根木料竖起构成围墙的主体，然后工人们在两层木板墙之间逐层填充蒸熟的粘土和沙子并加以夯筑结实，城堡围墙的最外面一层，则以大块的青灰色砖头混合着灰浆修葺而成，使得整个城堡看起来十分的整齐美观。

在周长约为一千二百米的城堡外墙上均匀分布着十八座箭塔，每一座塔楼顶部都安放着一部弩炮或是投石机，而且储备的弹葯绝对充足。

在城堡的第一道围墙与第二道围墙之前的空地上，耸立着六座视野更为开阔的哨塔，确保城堡周围十公里范围内的任何动静都不会瞒过哨兵的眼睛。

呈现螺旋型上升趋势的城堡主体安稳地坐落在小山丘顶部，内堡的四面留有大量的发射孔和倾倒滚油的排水孔，配合城堡主体建筑顶部的射击平台和大量防御武器，这座完工不久的城堡足以抵挡十倍人数的敌军攻击。

在以夏洛特等人为首的军人们看来，这座宏伟的新城堡毫不逊色巴亚马雷周围的任何一座皇家城堡。

作为军人，他们理所当然地为自己能够居住在这样一座坚固的城堡中而由衷地感到喜悦，更是对选择追随陈无咎这样一位有能力的领主而高兴。

可惜做事力求完美的陈无咎并不喜欢这种砖木混合结构的防御建筑，信奉实用主义的他一直坚持认为当战争来临，这座大量使用了木料的城堡遭到敌人火攻，顶多是提前给自己准备下的一座豪华棺材。

借用魔葯的力量进一步加固这座城堡，并不是一件人力无法企及的事情，但是当陈无咎考虑过经济成本问题之后，才不得已放弃了这个荒唐的打算。

如果现实条件许可的话，陈无咎宁愿多花一点钱建造一座悉数使用真材实料的石头城堡，而不是现在的这个廉价替代品。

可惜陈无咎目前的辖区内没有上规模的采石场，那些出产优质石料的山区仍然是某些强大魔兽盘踞的巢穴，陈无咎也只能劝说自己暂时先凑合了，他早已打定主意，日后要把这座自己心目中粗制滥造的城堡丢给某个倒霉的骑士充数好了。

只是能够有幸接手这座陈无咎眼中鸡肋城堡的骑士恐怕会开心得一连几天都睡不着觉吧！

前脚刚刚迈进陈无咎的房间，穿着厚重冬装的夏洛特突然间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接受过深刻教训的夏洛特立即条件反射式地抬起头望着自己的顶头上司陈无咎，心中开始怀疑这位精力过于旺盛的领主大人是不是又在策划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站在窗边胡思乱想的陈无咎忽然哑然失笑，走到书桌前坐下，然后手指交叉支起下巴，抬起那双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坐立不安的夏洛特，缓缓地说道：

“请坐吧！夏洛特先生，我找你来要讲些什么，您应该知道了吧？”

夏洛特小心地瞧过了陈无咎脸色无异才敢安心坐下，他停顿下来组织了一下言语，说道：

“目前城堡内总共有二百一十四名士兵，其中三十二人是骑兵，一百零五人是弓箭手，其余的都是轻装步兵。如果要在大雪融化以前做好战争准备，至少需要对他们进行两个月的训练，但是…维德大人，相信您也明白，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下操练士兵是一件非常消耗体力的事情，而且会大大增加存粮的消耗。”

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很多老板都会被白痴手下气得七窍生烟，最后还一家伙脑溢血翘了辫子。满脸写着佩服二字的陈无咎无奈地望着夏洛特，这位作风刻板的骑士做任何事情都是兢兢业业半点不掺假，但是在除了作战以外的领域，脑筋实在死板得很，连轻重缓急都分不出来。

想到这里陈无咎顿时失去了和夏洛特废话的耐性，十分干脆地说道：

“我需要训练好的军队，这件事情由你负责，城堡的存粮消耗由我负责处理，不需要你操心，懂了吗？请马上去加紧训练，我要在春季到来以前看到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

遭到陈无咎一通叱责，夏洛特灰溜溜地跑了出去，他刚一打开门就见到了另外一个人。虽然夏洛特真的很好奇领主大人和她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属于哪一种，不过他最后还是决定不在这种刚惹了一身麻烦的时候去触陈无咎的霉头，免得生出什么枝节来。

于是夏洛特很有礼貌地一欠身，主动让开了门口，等对方走进房间，他才急匆匆地掩好房门，随即赶紧离开了。

来人默默地站在陈无咎的书桌前一言不发，饶有兴趣地陈无咎盯着她看了半天，才说道：

“看来菲露莉把你调教得不错，想不到我的心灵秘术不用上全力都奈何不了你了，真是进步神速啊！”

此时站在陈无咎对面的人正是那个曾经楚楚可怜的精灵奴隶小女孩，她现在的身份则是菲露莉在这个世界的头号信徒和牧师领袖。

早在三个月前，承受了来自菲露莉的巨大压力以后，几经思量陈无咎最终选择了这个可怜的小精灵作为自己的替身。在陈无咎使用了强横的心灵秘术对她施行粗暴的洗脑程序之后，陈无咎将储存在自己脑海中包括女神菲露莉的教义在内的众多记忆一股脑地灌输到这个小精灵的自我意识之中，完成了这次洗礼。

尽管这种洗脑的做法在道德上是否有欠稳妥仍然尚存争议，但是陈无咎觉得自己的行为并没有实际伤害到这个可怜的小家伙。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单是她的容貌足以勾起任何一个成年男性潜在兽欲的这一条，在许多时候就已经足够致命了。

相比于洗脑的痛苦，世界上存在着更多可怕的东西需要她独自去面对，有些时候，没有保护自己能力的人，就连选择死亡来解脱痛苦都是一种极度的奢望。

听声音似乎和精灵小女孩同样长不大的菲露莉，似乎十分钟爱这个年幼的小精灵，不惜放下身段亲自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做苏菲，钦定为她在这个世界上的代言人。

出乎陈无咎的预料之外，苏菲与菲露莉之间的精神契合度之高也是令人惊讶，不过几个月功夫，苏菲就能够使用五级神术。这对于普通的牧师长达十年以上的漫长修业过程来说，简直是如宇宙火箭升空般恐怖的提升速度。

自从有了苏菲，自称和不够虔诚的陈无咎沟通太费力气，菲露莉很少与陈无咎直接进行精神联络，多数时间里她都是透过这位神选定代言人来和陈无咎交涉一般性的事务。

与陈无咎四目相对的苏菲，那双如同春日里青草萌发的嫩芽一般，呈现迷人碧绿色的美目却忽然泛起了一丝涟漪，陈无咎知道这代表她生气了。果然，女神菲露莉的头号虔诚信徒兼牧师小精灵苏菲冷冷地开口说道：

“维德大人，尽管我十分感激您对我的恩情，可是请不要擅自用这样轻蔑的语气称呼女神的名字。如果您继续这样说下去的话，那就是逼迫我动手捍卫女神的尊严了，您自己看着办吧！”

对于苏菲这种少年老成的无趣表现感到无可奈何，陈无咎只得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

“行了，我知道你对女神无比虔诚，赶快让菲露莉出来吧！我最近很忙。”

自愿充当着人形手机角色的苏菲闭上上了双眼开始集中精神，一直专注于精神力量研究的陈无咎迅速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悄然出现在这个稚嫩的小姑娘体内。这是女神菲露莉将自身的意志投射在她的信徒身上，并不是一般人认为的神明附体，相比于后者这种做法自然也要省力得多，更适合菲露莉这种神力弱小的神明使用。

“神殿筹备的如何了？”

似乎没有了从前那种和陈无咎聊天的兴致，菲露莉一上来便切入正题。

苦着脸的陈无咎一边掰着手指头计算，一边说道：

“哪有这么容易啊！修建一座神殿需要用到大量的石料和宝石，许多人工，这些都得要钱哪！那些平时祭祀中要用到的一般香料，本地都没有出产。马上就要开始清除野外的危险魔兽，争取年内拿下一座矿山。在没有开辟出稳定的财源之前，眼下剩余的那点钱我是一个子都不敢动啊！就算你是神，也总不能让信徒们饿着肚子去神殿祷告吧？”

菲露莉轻轻地哼了一声，大概是不满意陈无咎的不合作态度，沉默了一会才说道：

“如果你为我提供一座中等规模的神殿，我保证最多半年时间就能训练出十名牧师供你使用。”

次大陆上曾经有一位将军这样说过，一支没有牧师随军的军队算不上精锐之师，而不懂得牧师存在对于军队士气有何影响的人，根本不配统帅一支军队。孤陋寡闻的陈无咎没听过这句话，不过他对牧师神术的效果了解得也不少，只是菲露莉开出的这张空头支票未免让人有种望梅止渴的想法。

权衡过其中的厉害关系，陈无咎沉吟一下，说道：

“现在利波瓦镇上已经发展了一百多名教徒，你总应该有所表示吧！若是没有我的全力支持，恐怕传教事业的开展也不会这么顺利。”

敢于在光天化日之下跟一位神明讨价还价，这种事情也只有完全不信任何神明的陈无咎才干得出来。

菲露莉对他的无礼没有不悦的意思，反倒是认真考虑一下这个建议，说道：

“好吧！春天开始行动的时候由苏菲带领着现有的两名牧师去帮忙，这次满意了？”

虽感意外，陈无咎还是赶紧地点头答应下来，现在正是困难时期，没鱼，虾也好么！略微感到满意的陈无咎说道：

“这件事就算了。关于我的那件事，你可不要食言，否则…”

菲露莉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说道：

“一万名虔诚教徒，你总共才招来了几个，稍微有点耐心吧！”

再次交涉失败的陈无咎叹息一声，说道：

“好吧！合作愉快！”

附身在苏菲身上的菲露莉留给陈无咎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旋即闭上双眼，当再次睁开眼睛，苏菲又恢复成了那个少言寡语的小女孩。被附身状态下失去知觉的苏菲好奇地看了斗败公鸡般垂头丧气的陈无咎一眼，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最终选择了默然，她很快便转过身离开了陈无咎的房间。

看不出情绪变化的陈无咎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凝重地眺望着窗外远处那覆盖着皑皑白雪的泽兰德山群峰。不知不觉间，陈无咎那模糊的视线已然超越了群山的阻隔，望见了不知远在何处的故乡和亲人。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