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卓尔 第二节

陈无咎忽然开始发愁，作为接受支配的一方，卓尔精灵温丽莎肯定要随同他这个支配者一同返回地表世界。

可是这些几乎终生生活在幽暗地穴中卓尔精灵对阳光的敏感程度丝毫不逊于地球上的吸血鬼，即是俗称的见光死，陈无咎总不能整天带着一个盲人到处转悠吧！唉！这件事情可要提早准备了。

仔细想过了前因后果，陈无咎说道：

“温丽莎，你身上有防御阳光伤害的魔法装备吗？”

女性卓尔摇了摇头，说道：

“您所说的这种魔法装备在摩迪亚里城非常罕见，卓尔精灵的商业信誉不好，走私商人们都非常小心。从前每次到地表世界活动的时候都会选在深夜，也是因为很难得到这样贵重的奇物。”

略感失望的陈无咎摩挲着自己下巴上刚长出来的几根胡须，心中盘算着行动日程。看来这个防御阳光伤害的东西只能由他自己来搞定了，也好，权当是练习手艺了。

想到这里，陈无咎说道：

“能找到黑色的水晶吗？如果没有黑色的，无色的水晶也可以。”

虽然不懂陈无咎这个主人心里在盘算什么主意，女性卓尔还是十分认真地回答说道：

“黑色水晶出产在上方矮人活动的矿区，我们不容易弄到，无色的水晶倒是很多，您需要水晶吗？”

陈无咎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尽快帮我弄来一套宝石匠的工具和几块质地尽可能纯净的水晶，嗯，还额外需要一些树脂、金属和骨头，注意不要使人发觉你行为的异常，懂了吗？”

完全听命于陈无咎的温丽莎施礼说道：

“明白，马上照办。”

温丽莎离开了，陈无咎寻得附近一个幽暗的角落将自己隐藏起来，他从未如此虚弱过，无论是经过多年锻炼得来的肉体还是与生俱来的强大精神力量都陷入了绝对低潮的状态之中。在这危机四伏的地下世界里，小心行事总没错的。

半个小时之后，温丽莎回来了，她手中提着一包东西，这就是陈无咎刚才罗列的宝石匠工具和那些杂七杂八的原料。

接过原料和工具，疲惫的陈无咎强打起精神，首先拿起了一块六棱柱形状的水晶，用那把菲露莉以神力改造过的军刀，象削萝卜一样从整块水晶上面切下了约手指薄厚的两块，这是将要制造为遮光镜的镜片部分。

远古时代曾经同样生活在地表世界的卓尔精灵，如今由于在生理结构方面适应了黑暗的环境而畏惧阳光，不过她们的视力那些生活在地表世界的亲戚们一样好，陈无咎只需要制作一副平光的墨镜。

制作一副墨镜，这个看似简单的手工艺品在没有加工机械辅助的前提下，也不是随便任何哪一个人都能完成的。

尤其是为水晶镜片进行手工染色的技艺，在原世界已经基本失传了，陈无咎要不是经常在家里做假古董赚点零花钱，也不可能学到这种甚为偏门的手艺。

拿捏精准的动作近乎于完美，陈无咎先是将两块水晶浸入调配好的葯水中，过了一会取出水晶加热干燥，如同变魔术一般，在不知不觉间便已将水晶变成了纯粹的黑色。

搞定技术难度最高的镜片，陈无咎的神态轻松了许多，动作麻利地把动物骨头、树胶、金属等部件加工成型。做事一贯喜欢尽善尽美的陈无咎以寥寥几笔抽象的刻画对镜框等部位进行美化修饰，以军刀的锐利衡量，就算是切割坚硬的金属也感觉跟豆腐差不多。

前后不过四十分钟，一副纯手工制作，形似一只振翅欲飞凤凰的墨镜便出现在了眼前。

感到荒废日久手艺尚未退化，陈无咎在内心欣喜之余，淡然地说道：

“戴上试一试，什么地方不舒服告诉我一声。”

其实时间充裕的话，陈无咎准备效法原世界的光学产品，用魔导技术仿造出可以根据外界光线明暗变化自动改变过滤光线数量的墨镜。可惜眼下他已是神疲力竭之躯，地下城也不是个可以安心搞艺术创作的地方，进一步提高性能的事情，只能等以后安定下来再说了。

温丽莎接过陈无咎制作的这副墨镜，露出一个诚挚的感谢笑容。

正所谓，山河易改，本性难移。许多东西是人力不能改变的，比如说精灵族对于艺术品的喜好偏爱并不会因为她们之间阵营与所信奉神诋的关系而改变。如果温丽莎没有被陈无咎的“心灵秘术”洗脑，任何人都别想从她脸上看到这个不应该属于卓尔精灵的表情。

心事重重的陈无咎无心欣赏温丽莎动人的笑颜，计算一下时间，说道：

“我们上路吧！是不是还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温丽莎小心地收起墨镜，说道：

“通向地表的路径平时无人把守，我们可以直接过去。”

长出了一口气的陈无咎说道：

“你来带路。”

两个人一前一后，专门拣着僻静的小路行进，温丽莎在岩石间纵跃如飞的矫健身姿让陈无咎联想起黑猫这种生物，二者同样的神秘迷人，又略带一点危险性。

一想到这个诱人的女性卓尔从今以后会对自己惟命是从，无论心中所想的任何愿望都能付诸实践。

陈无咎便能感到自己内心深处名为邪恶的力量正在迅速滋生之中，这种失去自我控制力的感觉令陈无咎很不舒服。

奋力地甩甩头，陈无咎似乎想要把这个充斥着黑色欲望的念头驱逐出去。具有强烈自我意识的陈无咎拒绝一切非理性的思绪占据自己的脑海，即便是去杀人放火也绝不会是由于一时情绪冲动产生的，这是他的基本原则。

就在陈无咎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可以砍到不远处的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前面引路的温丽莎转过身，对陈无咎说道：

“维德大人，前面就是通道了，请您小心一些，偶尔也会在这一带碰到小伙的食人魔。”

无精打采地应承了一声，陈无咎调动起一丝精神力微微刺激着视觉神经，暂时放大感光的范围。陈无咎可不敢冒险在通道里点起火把照明，火焰散播的热量在红外视觉发达的地底生物面前无异于插标卖首。

喜好恶作剧的命运特别喜欢和人开玩笑，总是你越害怕什么，就会偏偏遇到什么。

陈无咎一心想着尽快返回阳光明媚的地表世界，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卓尔精灵之间的复杂关系远非同为社会性生物的人类所能揣摩透的。就在温丽莎回到摩迪亚里城取得原料的时候，黑暗中潜藏的危险便已在寂静中悄悄逼近了。

温丽莎在家族内的次女地位并不如陈无咎想象中的那般稳固，事实上克拉芬迪亚家族内有资格竞争这个位置的女性卓尔足有三、四人之多。她也不过是暂时保住了自己的次女地位，竞争对手们都在等待着一个让温丽莎永远消失的好机会。

就在温丽莎取得原料的时候，克拉芬迪亚家族的三女崔妮荻已经窥见了她独行的身影，并且一路尾随而来伺机下手。

虽然崔妮荻十分惊讶温丽莎和陈无咎之间表现出的那种奇异的主从关系，不过卓尔精灵瞧不起地表生物的传统观点发挥了作用，崔妮荻自动忽略掉眼前这个卑微人类男性的存在，她眼中的对手只有温丽莎这个难缠的宿敌。

崔妮荻感觉今天的机会实在难得，自己若是白白的错过简直就是白痴。

于是，就在温丽莎转回身和陈无咎交谈的时候，崔妮荻便已悄然接近了站在通道入口的他们。

“心灵冲击波！”

对于陈无咎，只需要一瞬间的准备就可以看穿伪装，继而发动攻击。崔妮荻最严重的失误就是没有趁着刚才陈无咎走神的时候直接下手除掉他，所以她现在便要为自己的疏忽大意付出代价。

陈无咎海蓝色的精神力量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向着四下扩散开来。

毫无准备的崔妮荻顿时感到脑海中一片空白，虽然她本能地很想脱离这个讨厌的光环范围，但是这对她来说已经太迟了。

无法借助外力进行防御的“心灵秘术”，看似平和暗藏杀机。魔法王国那些素来以胆大妄为著称于世的魔导士们都没有信心依靠自身的精神力量豁免这种心灵伤害，因而“心灵秘术”才会被选择长久地封印起来。

“杀死她！”

勉强聚集起最后一点精神力量发出“心灵冲击波”，此时陈无咎的精神力彻底告罄，他那虚弱的身体晃了两下最后还是倚在旁边的石壁上才没跌倒。

换作其他时间，其他场合，或许陈无咎会认真考虑一下崔妮荻的生死问题，毕竟人脑袋不是韭菜，一茬割完了，还能再长出来一茬。

可惜崔妮荻的运气委实不佳，陈无咎今天算是被一连串意外逼上了绝路，困兽犹斗的陈无咎比任何时间都更加危险，此刻他连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都欠奉，直接下达了格杀的指令。

“是！”

即使保有自由意志，温丽莎也不会同情一个来暗杀她的人，就算她们之间有着血缘关系，选择的结果亦是相同。

温丽莎毫不迟疑地拔出身上的蜘蛛匕首，左手一挥，匕首朝着动弹不得的崔妮荻修长的颈部刺去。

随着温丽莎手起刃落，一片灿烂的血花四下飞溅，瞪大了眼睛的崔妮荻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中。至死眼神中尤存疑惑的崔妮荻不是为了自己的死亡而感到惊讶，只是她不相信温丽莎居然听命于一个卑贱的人类男性。

这个颇具悬疑的问题，崔妮荻大概只能留待下辈子再去思考了。

严重透支体能和精神力的陈无咎现在移动一下四肢都十分困难，尝试了一下自主行动的可行性，终归只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道：

“温丽莎，接下来的这段路程需要你扶着我走了！”

一切以陈无咎惟命是从的温丽莎不以为意地说道：

“好的，维德大人。”

于是，拖着沉重躯体的陈无咎在温丽莎的搀扶下一路平安地穿过了联通地下世界与矿井之间的秘密小路，来到事先与布拉挈狼赫拉德约定的第一汇合地点。

这是一处废弃的矿石分拣车间，那些通向四面八方的巷道都要从这里经过。

远远地，趴在洞穴高处凹陷处休息的赫拉德就已经嗅闻到了陈无咎身上的味道，它直起身躯，说道：

“你没事吧？旁边的这个小妞是谁？”

有气无力的陈无咎头也不抬，说道：

“别说风凉话了，有事回去再说，没看见我现在都快站不住了么？”

身形明显增大了一圈，鬃毛颜色也红艳了不少，成功进阶的布拉挈狼吼了一声，跳到地面上，用巨大的爪子从旁边的石头堆里面翻找出一个满是尘土的背包，说道：

“你丢掉的背包我找回来了，看看损失了什么？”

望着失而复得的背包，陈无咎叹了一口气，说道：

“温丽莎，帮我把背包拿过来。”

陈无咎平常随身携带的魔葯都是治疗外伤和攻击、辅助类别的魔法葯剂。眼下陈无咎在精气神各方面都处于极度衰弱的时候，那些效力凶猛专一以激发潜力为主的虎狼之葯他是绝对不敢随便乱吃的，便从背包中取出一瓶茶色的酊剂喝了下去。

这瓶酊剂是以地下神殿中香料植物为主配制出的强壮滋补剂，起效虽然缓慢，但身体的承受力却是无虞。

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陈无咎刚才还显出灰败之色的面颊渐渐有了些转向红润的迹象。

自觉身体并无大碍的陈无咎尝试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说道：

“我没事了，咱们上路吧！”

一行人选择了最近路线出发，三个钟头过去了，他们来到一个荒废多年的矿井出口，陈无咎终于看到了天空中总是那么火辣辣的太阳。

这个以往老是让陈无咎担心皮肤灼伤问题的大火球此时望在他的眼中似乎也比平日里可爱了许多，幽深黑暗的地下世界实在不符合人类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