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归途 第一节

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

当手下的巴哈拉人正在为水中那些同伴的死亡而万分愤怒的时候，表现上无动于衷的陈无咎却是洞若观火，不过看他眼神中一闪即逝的那一丝寒光，分明是动了杀机。单看这些诡异的火球，陈无咎未必能马上认出是哪一路人马在这里明火执仗地杀人放火。

偏偏事有凑巧，认出的这几个黄金海岸盗贼团的团员给了陈无咎线索和启示。

常言道，无利不起早，何况是杀人放火这样的卖命勾当。

如今说到最希望黄金海岸盗贼团赶紧完蛋的，莫过于刚刚陷害过陈无咎的洛桑学院和与之紧密关联的法师工会。垄断‘遗忘之地‘探索获取的秘密，将会给发现者带来巨大的收益，而且那些明显不在正常奥术体系内的超大威力法术，也不是随便什么法师都能使用的。

看今天这架势，这些家伙是打算把岸上的目击者全部顺手灭口，省得事后走漏什么风声。

事已至此，不想坐以待毙就必须动手了，陈无咎眼见已没得选择，当即一挥手，说道：

‘你们都退到一边去。‘

说罢，陈无咎向前迈了一步，照样低垂着头，双手交叉的悠闲模样。

随着陈无咎的脚步移动，由驳船上射来的火球和闪电只要到了他的跟前，便全都自动销声匿迹了。此时，一身黑色法师袍的陈无咎就像是一个吞噬万物的巨大黑洞，吸收着周围一切的外来能量。

假如此时有人掀起陈无咎的兜帽，便会发现他的皮肤变成了黝暗的深古铜色，并且隐隐显出细密鳞片的纹路痕迹，他的一双眼睛闪烁着暗紫色的光辉，哪里还像是一个人类，分明是一头人形的魔兽。

不多时，大约是船上的盗贼团成员死得差不多了，几个身着黑色法师袍的人出现在船舷朝向岸边的一侧。

适才攻击陈无咎的这些法术，只能算是有意偏转方向的流弹，重头戏现在才算正式开始。尽管即将开始对战，但双方都没有开口交涉的意思，谁都晓得今天的事情不是用口舌能够解决的争端，唯有在手底下见真章了。

四名黑袍法师一同举起手中造型奇特的法杖开始念咒，而黑袍的袖口比其他几个人多了一道纤细银色线条装饰的年轻黑袍法师，则双手环抱站在了一边摆出看热闹的姿态，似乎是不屑于与人联手。

这位神秘人物令人感到冰冷刺骨的目光，在透过兜帽的缝隙之后，依然令人感到恐怖的压迫感。

陈无咎看得出，他根本没有把适才的血腥杀戮当成一桩需要放在心上的事情，杀人对他来说就像是随手捻死一只虫子，或许这样的人才佩称得上是冷血杀手。当陈无咎与这个神秘人物四目对视，心中也不由得感到了一丝寒意掠过。

精神力量告诉陈无咎，这个神秘人物如同看待死人一般的眼神究竟是何含义，显见是认为他已经死定了。

以这伙人的实力确有如此嚣张的本钱，只是话虽如此，但陈无咎已经借用身体内的不明力量强化躯体，对于一切奥术和物理攻击都拥有惊人的抵抗力，什么样的力量能令这伙人自信可以一举消灭包括陈无咎在内的一干人等呢？

这个难解的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四名黑袍法师当中的一个停止了念咒，随即踏前一步，将手中的法杖朝着岸边的方向一指，喝道：

‘海啸术！‘

话音未落，笨重的驳船船身猛地晃动一下，一道高达数十米的水墙从原本缓缓流淌的河水中飞速涌起，旋即遮蔽了岸上人们的视线。

岸边的那些巴哈拉人强盗，许多人已经吓得跪在地上向神明祈祷，尽管他们平日里都不是什么虔诚忠实的信徒，但此刻似乎也只有神明的搭救才能在将要降临的灾难中拯救他们的性命。

四名黑袍法师共同协作，以某种陈无咎所不了解的方式，将‘海啸术‘这个强大的塑能系九级奥术拆分后，依靠每个人完成的一小段咒文念诵，在极短时间内便形成了恐怖奥术效果。

至此，陈无咎能够毫无疑问地确定，眼前这批等级不低的黑袍法师，就是他从前听闻过的神秘组织‘奥法之塔‘的成员。

神秘的‘奥法之塔‘，其实是一支隶属于法师工会名下的秘密行动部队，平时专门负责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事实上，法师工会从未公开承认过‘奥法之塔‘这个组织的存在，不过大多数的法师都对此事有所耳闻，可陈无咎决没有料到会在这个遥远的国度突然撞见这些堪比职业杀手的法师。

就在陈无咎脑海中一闪念的功夫，那道足有几十层楼高的滔天巨浪已经距离河岸边不远了。

耳畔响起周围人群恐惧的叫喊声，陈无咎的心却如止水一般，波澜不惊。倒不是他已经参透人生的真谛，自此无惧生死，而是因为陈无咎自信具有化解这场危机的绝对实力。

缓缓地从袍袖中伸出左手，在巨浪近在咫尺的时候，陈无咎闭上了双眼，他的左手掌心爆出一团蓝色的光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增强扩大着照射范围。

‘嗡…噼啪！噼啪！噼啪！‘

虽然最初只是一道不起眼的蓝色电火花而已，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电流汇聚到陈无咎的左手掌心，转瞬间一个如篮球般大小的电球便已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这是陈无咎在月夜变身后莫名其妙领悟到的独特攻击手段。

一抹绚丽夺目的电弧蓝光照亮了陈无咎那隐藏在兜帽下的面容，此时驳船上的某个角落里传来了一声轻微的惊呼声，似乎是有人认出了对手的身份。

全神贯注如石像般纹丝不动的陈无咎，在这个时候突然动了起来。他将左手的电球奋力向前抛出，那枚向着四周放射激烈电光的电球与迎面而来的水墙发生了撞击，刹那间，居住在河岸附近的居民都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电球以强大的电流分解构成水墙的大量河水，在水墙的中心位置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随即分解出的氢气与氧气在高压电流的催化下发生反应，瞬间产生一场大爆炸了。

猛烈的爆炸冲击波摧枯拉朽般席卷而过，完全抵销了‘海啸术‘的攻击指向性，巨大的水墙旋即崩溃。随着纷飞四溅的水花覆盖了大片区域，犹如下起了一场倾盆大雨，上涌的河水却仅仅漫过了岸边众人的大腿，随后便开始缓慢退去。

那艘在河水中颠簸不定的内河驳船，在四周肆虐的水流摧残下发出吱吱呀呀地哀鸣，几名黑袍法师见情况不妙，纷纷施法将身形升至半空中规避覆舟的危险。

一名心有不甘的黑袍法师还要对岸边的陈无咎等人发动攻击，他的手却被那名头领模样的神秘人物按住了。

在攻击行动被阻止的同时，黑袍法师的耳边响起了神秘人物那过分冷静，而又充满中性化的嗓音，说道：

‘任务已经达成，难道你还要再搞出更多麻烦来吗？‘

这名黑袍法师平常或许感觉不到这位沉默寡言的上司最恐怖一面，只是在这位神秘人物被陈无咎激发了斗志了之后，面对着这种难以言喻的强大存在，人类本能的趋利避害反应使得这位平日里亦是桀骜不驯的法师，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讲出口。

愤愤不平的黑袍法师面对这样的强势人物，也只得恭顺地低下了头，作出一副绝对服从命令的驯善姿态。

地面上的陈无咎仰望着天空中漂浮的几个黑袍法师，见神秘人物阻止了双方冲突的升级，他的心中亦是轻松了不少。

虽然陈无咎很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些虚伪的家伙，但是眼下维系这一层表面的和谐关系仍是上策，起码现在还不是陈无咎和洛桑学院公开撕破脸皮的恰当时机，这种同床异梦的友好关系仍需继续维持下去。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有些时候，虚与委蛇也是不得已的妥协手段。

当陈无咎与神秘人物对视了一眼之后，忽然相视一笑，聪明人面对难题，往往会得出相同的意见。

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之后，二人迅速将对视的目光移开，在这种双方皆有顾虑的前提下，仗是打不起来了。

目送着这票黑袍法师从空中离开，陈无咎将目光转回到身旁，这场冲突虽是没有演化成大战，然而激烈程度却半点也不低，四名巴哈拉人死在了黑袍法师的连环闪电之下，幸存下来的这些人嘴上不说，陈无咎知道他们心里还是很难过的。

安慰了大家几句，陈无咎吩咐收拢了死者的遗体就地火化，而后守着重新升起的篝火渡过了这难熬的一夜。

第二天清早起来，众人收拾了一下行装，一同随着陈无咎前往货栈。相信经过这一晚的试验，买家对陈无咎出具的秘葯应该有了足够的认识。

果不其然，老远便瞧见大胖子商人那圆滚滚的身影徘徊在货栈的大门口，一副东张西望的焦躁模样。

一瞧见陈无咎，这位仁兄高兴得险些一下子跳起来，当然这是说如果他真能跳得起来的话。

昨晚那位不幸当了试验品的货栈伙计，在服下葯粉之后，终于叫人看出了惊人的效果。这位仁兄原本是出了名的快枪手，结果接连叫了三、四个流莺进房间，足足折腾了大半夜，才算泄了那股邪火，到现在这位体力透支过度的老兄还躺在床上哼唷呢！

如此神效的葯剂自然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宝物，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天赋异禀的本领，但是男人无论社会地位高低，在这种事情上都是绝对不肯服输的。对于那些家中妻妾众多的贵人们来说，需求更是殷切得很。

陈无咎被这位相比于昨日足足热情了百倍有余的大商家拉着，一起来到内厅。

在仆人奉茶之后，急不可耐的大胖子商人赶走了不相干的闲杂人等，单刀直入地说道：

‘阁下的那种秘葯数量有多少？‘

这味特效葯剂的主要成分是麝香和一些沙漠中特产的野生植物，前些时候由于本钱有限，昂贵的麝香本就买得不多，自然加工出来的成品数量亦是不多，于是陈无咎笑道：

‘六十份！‘

听到这个回答，满怀期望的大胖子商人显然有些失望，不过他的眼珠一转，又补充说道：

‘如果稍稍稀释一下，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反应？‘

见多了新闻报道中那些贪得无厌奸商们的丑恶嘴脸，陈无咎用膝盖也能猜出这位老兄心里打得是什么主意。

在有效成分里面加面粉充数，牟取暴利，已是被用烂了的老套手段，不过这位利欲熏心的下家究竟准备如何去掺杂使假，其实与陈无咎的关联不大，所以当下他只是微微点头，说道：

‘使用效果会差一些，不会引起其他问题。‘

哈哈大笑的大胖子商人眼睛都眯缝得看不见了，等他高兴劲过了才想起还没和陈无咎谈好价钱，心中连声暗叫失策，赶忙补救说道：

‘这么好的东西，价钱一定不便宜吧！本店财力微薄，恐怕是吃不消啊！‘

急等着用钱的陈无咎不想和他多费唇舌，直接了当地说道：

‘一口价，每份五十G，没得商量。‘

五十G虽然不是个小数目，但尚未超过大胖子商人的心理预期，况且盘算着掺杂使假之后利润率方面不无小补，于是某人一拍手，大声说道：

‘好，就按你说的这个价钱，六十份我全要了。‘

等着养活几十口人的陈无咎也是这个意思，双方一拍即合。陈无咎叫来了手下，从沙驼背上卸下行囊，大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货两讫，很快就搞定了这笔买卖。

刚刚尝到一点甜头的大胖子商人看着陈无咎颇有一去不复返的架势，心中颇为有些遗憾地说道：

‘真是可惜，这东西的销路一定很好，如果能长期合作下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早已是腰缠万贯的陈无咎平素当然看不上这点卖葯的小钱，但他也感觉若是维持一笔乏人知晓的隐秘收入，对蓄养死士的计划增强保密性，似乎也颇有助益。

随即，陈无咎停下脚步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在身上摸出一个卷轴递给大胖子商人，说道：

‘过一段时间我会派人跟你联络，这是验证来人身份的暗号，你先收好吧！‘

说罢，陈无咎翻身上了沙驼，带着手下的一干强盗朝着西方急驰而去，却在背后留下了吃了一鼻子灰的大买家气呼呼地回屋去洗脸了，他还在盘算着下次交易时，应该怎样压价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