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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康熙今晚没有翻牌子,再给太后请安后便带着人回到了乾清宫。
太后今天的一席话实在是叫他心生芥蒂。太后话中虽没指出是谁,但康熙用脚趾头就可以想到是那个人。本以为太子地位稳固,就算不跟赫舍里氏一族亲近也无人敢撼动他的地位,没想到老大却仗着自己是长子,对太子之位有所觊觎。明珠看着是中立的,但自从老大封王后就开始蠢蠢欲动了,暗地里还是对着老大示好。现在伊尔根觉罗氏去了,他势必要给老大再指一个福晋,只是若再指一个出身高的,只怕会让老大野心更甚。
反观太子,背后除了太子妃娘家一系外,似乎真的没什么满洲大姓的支持,不然也不会有隆科多一事发生。赫舍里氏虽为仁孝皇后的母家,但朝中出了个索额图外便再无受重用之人,索额图的门人太子也是不亲近的。
“皇上,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李德全见康熙盯着眼前的茶盅出神,上前提醒道。
康熙看了看西洋钟,见时间确实不早,便让李德全服侍更衣,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胤i是元后嫡子,自一岁半被立为太子后就一直由康熙教养,才学实干是康熙亲自培养的,虽不能收拾十分完美但也尽得真传。一个先从小按皇帝模式培养的太子,怎么的也会比半路出家的阿哥要强,更何况是由自己亲手教大的,康熙对太子自然十分满意。如果有任何阿哥敢威胁胤i的太子之位,也就别怪他这个做阿玛的六亲不认了。毕竟儿子与大清江山稳定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文萱倒不知道太后有意给她升一升位分,如今她每日只是规规矩矩地去宁寿宫请安,完了以后就回到启祥宫教小包子读书习字,偶尔做做针线活给小包子跟未出生的孩子做件衣裳——这倒是经常被魏嬷嬷禁止,怕她费神。不过更多的时候,文萱则沉醉于制作各种美容的东西。
自从成功地做了桃花粉后,文萱就琢磨着用不同的花瓣做成抹脸的脂粉,这样既可以避免普通脂粉带来的损伤皮肤的后果,又可以让她有点事情做。要知道一个人如果经常无所事事,就可能得抑郁症的,文萱可不想把自己憋得产前抑郁。
因为一直坐在没有靠背的椅子上腰会受不了,文萱特意叫人做了一张高半米宽半米的小桌子,自己往床上一坐靠在软枕上,再把小桌子一放,上面搁着自己做脂粉要用的花瓣跟脂膏,既方便又舒服。
文萱今天要做的是海棠花香味的粉脂。这些海棠花是阴干后研得极碎的,加到用杏仁辟了味道的脂膏中仔细混在一起,又加了点丹蔻染色,用白玉小盒装起来,很快地一盒新的胭脂就做了出来。文萱知道海棠花是敏嫔最喜欢的,这一盒就是做给敏嫔的。
“主子,你今儿已经忙了一会儿了,也该歇息了。”见文萱兴致勃勃地摆弄着小桌子上的玩意儿,魏嬷嬷虽然不忍心打扰,但她不能让自己的主子误了午觉的时间,便出声道。
“知道了。”文萱让霓裳收拾好小桌子上的瓶瓶罐罐,“珊瑚,把那个白玉盒子拿出来给敏嫔送过去,就说是我闲着无事做的脂粉,让她赏玩一下。”
“是。”珊瑚接过霓裳挑出来白玉小盒便退了出去。
文萱在琥珀的伺候下换了寝衣,盖好被子就沉入了梦乡。
敏嫔对文萱送的这盒胭脂倒是十分喜欢,虽然做工不算精致,但抹到脸上后却觉得非常受用,便也跟着文萱学起制作脂粉来。两个人经常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地日子倒是过得飞快。
六月初三,大挑开始。今年选秀照例是由佟贵妃主持,宜妃、德妃协助,惠妃跟荣妃则负责在选秀期间管理后宫事务。康熙这样安排是有深意的。九阿哥胤k今年也满十八,也该娶嫡福晋了,宜妃多多留意也是应该的;十四阿哥胤祯今年已有十三,身边应该指人伺候,因而由生母德妃观察秀女中是否有合适的。至于大阿哥续娶一事,康熙根本就没打算让惠妃插手——早在选秀前他就已经调好人选,只等着大选结束后指婚
“过了初选的秀女们都已经安排好了,依旧由内务府的丁嬷嬷跟完颜嬷嬷负责教导规矩。”佟贵妃条条有序地向太后禀报选秀的进程,“入选的秀女中,满军旗五十八人,蒙军旗二十三人,汉军旗二十人。”
“嗯,你安排得好。”太后道,“皇帝的意思是今年要在蒙军旗中挑几个出众的女子来,你要多多留心才是。”
众人一听,心中千思百回。自当今圣上登基后,后宫中的蒙军旗出身妃子就少之又少,唯一一个居于妃位的宣妃还是因为待年宫中病故后才被册封的,实际上压根儿就没伺候过皇上。如今要挑蒙军旗女子出来,是不是有什么用意呢?大清与蒙古交好,若皇上此番做法不是讲那个蒙女纳入宫而是指婚阿哥,那势必会引起惊涛骇浪。
惠妃更希望蒙军旗女孩可以指婚给自己儿子,如此一来大阿哥身后除了有纳喇氏一族支持外,还有来自蒙古方面的助力了。
“臣妾知道。”佟贵妃回道。无论这个蒙军旗女孩是进宫还是指婚给阿哥,都威胁不了她在后宫的地位,佟贵妃自然不会在意。
文萱恍惚记得十阿哥的嫡妻就是蒙古人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大概就是今年选秀指的婚吧,因而对太后的话倒也不觉得十分意外。
“平嫔肚子也有八个月了吧。”话锋一转,太后又把话题转到文萱头上,“前段时间太医来禀,说是个小阿哥,是吧?”
“是。”文萱微笑着道。
“那便好。”太后点点头,“只可惜你身子重,只怕生产的时候皇帝跟哀家都已经不在宫里了。佟贵妃啊,平嫔就交给你了。”
“是,臣妾定会好好照顾平嫔,使母子均安。”佟贵妃脸上的笑意一点都没有改变。她已经不在意自己能否生育,只想着能抓紧手中的权力便是万事大吉了。
“贵妃娘娘也不必恭喜平嫔姐姐,娘娘身边的石氏正年轻着,指不定日后也能怀上孩子,到时候娘娘就能把孩子抱养过来了。”襄嫔近两个月被翻牌子的次数大大锐减,倒是石氏更受宠多些,也不知道是刺激过度还是习惯性针对,说出来的话一下子就得罪了好几个人。
德妃就是其中之一。德妃也是内务府包衣出身,只因长得漂亮又恰逢三藩时期选秀暂停,才会被康熙宠幸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但当初因为只是个贵人而不能养育四阿哥,因而四阿哥被包养到当时的佟皇贵妃身边,以致于后来四阿哥回到德妃身边,但与生母也不亲近。
佟贵妃也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襄嫔那句“石氏正年轻着”不就是暗指佟贵妃年老色衰么?本来位居高位无所出已是佟贵妃心中的一道伤痕,如今襄嫔这番话简直就是在她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石氏也是如此。她如今是个按答应份例给俸禄的庶妃,尚无正式的册封。虽说最近正得圣宠,但到底是佟贵妃带进宫来的。若她真的有孕,只怕第一个不高兴的就是佟贵妃了,因此每次承宠完后石氏还是十分自觉地喝一碗避子汤,如今襄嫔这一番话,如果真叫佟贵妃起了抱养他人之子的念头,那她不就首当其冲么?她可不想自己的孩子养在别人膝下称别人做额娘。
“襄嫔妹妹真是会说笑话,贵妃娘娘可比我还年轻呢。”文萱轻笑一声说道,言下之意就是她能生,佟贵妃肯定也能。这是实话,文萱今年三十五,佟贵妃今年也只有三十二,确实要比文萱小三岁。
襄嫔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当下就有点尴尬又有点拘束,扯着嘴角笑了笑,却没留意到太后对她不满的目光。
“襄嫔,有些场合不是你该插嘴的就别插嘴。”太后眉头一皱,语气凌厉起来,“你一个不过晋封五年的嫔,有什么资格在贵妃和其他妃位嫔位面前呛声?哀家看你是越发轻狂了!”
“臣妾有罪,请太后恕罪!”襄嫔没想到一向脾气温和的太后会突然责备她,连忙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地上,“是臣妾一时无状,请太后饶过臣妾!”
“哀家看你是心燥烦闷,你这段时间也不必来哀家这里请安了,回自己宫里好好闭门思过吧!”太后一挥手,直接让襄嫔禁足。
“……臣妾遵旨。”襄嫔这回真是哭了出来。只可惜这般梨花带雨的哭态倒没有引起众人的怜惜——大家都是女人,又有同一个丈夫,少一个人争宠才好!
太后大发了襄嫔回宫后就直接让众人散了,只留下佟贵妃跟宜妃、德妃继续商量选秀的事情。
“襄嫔也有这样的一天,真是叫人痛快。”敏嫔与文萱一并坐在肩辇上回宫,路上敏嫔对襄嫔今日被罚很是称好。那个襄嫔原也与她们交好,只是后来越发得康熙宠爱后就与她们疏远,近一年来更是看她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今日被罚倒是让人心情舒畅了。
“你又何必跟她计较,左右不过是个小家子气出身的。”文萱看着敏嫔鲜活的表情也觉得好笑,“她一个汉军旗下五旗的,能做到嫔已经是到顶了。现在又被太后责备,只怕以后也不敢这般作为了。”
文萱与敏嫔又说了几句话,才在御花园六棱石子道分别,各自往自己宫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