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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太子哥哥大吼一声,眼中已有泪水翻滚出来,指着床上安眠的安王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为什么他明知道刀上涂有剧毒,还硬撑着陪我进宫面见父皇!为什么他非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太子哥哥吼完,人也像是被抽魄的幽魂,目光无神盯着床上纹丝不动的安王,“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傻?难道他不知道吗?他不知道我已经承受不住再一次打击了吗?”
“太子哥哥……”
“他怕我被景王构陷,他怕父皇会听信谗言出手对付我,为了证清黑白他硬拖着进了宫去,他以为这就是在帮我,可他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感受?”
太子哥哥声泪俱下,狠狠垂着撕裂的胸膛,“我几时要他这样去做?我需要他这样不择手段去打击景王吗?我需要他机关算尽去维护吗?我需要他不折手段去保住什么太子之位吗?”
“太子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诋毁中伤他?他冒着生命危险去为你辩护,救你挣脱危局难道还错了吗?”
“他就是错了!”
“太子哥哥!”
我大吼一声,太子哥哥声音却更大了,捶胸的力道也越发狠,“景王为难我不假,父皇怀疑我也不假,可是那又怎么样?大不了就是被父皇训斥几句,再不济就是景王阴谋得逞,成功将我从东宫之位拱下来!那又能怎么样?”
“我本就不稀罕什么太子之位!也不在乎自己将来是否能够继承大统,我只希望我身边的人都能好好的,好好的!你们明不明白?”
太子哥哥泪如雨下,大哥之死已是他一生之痛,如今知九王又要离他而去,按他的性情,许是真的再也无法承受了。
可他即为太子,就得担当太子的责任,是以我对他吼道:“慕清扬!你是可以不稀罕,也可以不在乎!可你对得起大哥吗?对得起安王吗?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吗?”
这一回我没有唤他太子哥哥,而是直呼其名,凑到他面前质问道:“你怨他瞒着伤势进宫,怨他没有事先告诉你实情,可你也不想一想,这件事难道真的就那么简单吗?里面藏着多少玄机你有没有仔细想过?”
“慕清扬!你也算是在朝堂之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了,怎么遇到事情还这么不用脑子?先前是逸王,再是我,紧接着就是你!难道这一连串的事情联系到一起还不能使你产生一丁点怀疑吗?”
“景王骄纵谁人不知?他既然出现在柏树坡,给你使绊子那是想也不用想的事。可是那又怎样?口说无凭,他也只能徒惹皇上多生几分疑心罢了!可是你好好想想,这件事真的那么简单吗?”
太子哥哥被我质问的哑口无言,直愣愣看着我。并非是我多疑,其实在柏树坡大哥墓前遇刺时我就有所警觉,似乎事情真的不简单,这所有的事看似毫无关联,但细想想却又不是那么回事。
我摸摸眼角未干的泪珠,继续说道:“景王为何会出现在那儿?柏树坡的黑衣人你查清楚了吗?他们为何要对我下手你知道吗?”
“妡儿,我……”太子哥哥支绌不语,许是他的确没曾细想过这些,也无暇去细想这些。
“他是利用自己的身中剧毒来化解危机,他是利用自己的命悬一线来打击景王,可那都是没办法的事!皇上既然宣旨令你们二人进宫,必是早已做好准备,若是这个时候他不去,你要皇帝怎么想?他绝不会认为安王是身中剧毒,反而会坐实你勾结外人策划谋反的罪证!”
“妡儿,我……”我所言非虚,加上皇帝对就往一贯猜忌,太子哥哥不信也得相信。
只是他埋怨安王的那口恶气我还未完全咽下,直言说道:“慕清扬,这个时候你不去力查元凶,却在这儿怨天尤人,埋怨他的一片赤诚,你对得起他吗?”
我手指着床上纹丝不动的安王,“太子哥哥,你当真以为他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吗?你当真以为他愿意变成现在这样吗?他不也是没办法吗?敌人明摆着是冲着你们来的,这个时候如果他退缩一步,皇上的刀斧立即便会架在你们的脖子上,他这么做无非是要牺牲自己保住你,好让你能揪出这幕后元凶来,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信义一直在旁听着,许是惊讶于我会有次长篇大论,又或是不解我怎会有此改变,除去怜惜,眉眼间已然增添几分敬意,适时补充道:“太子殿下,王爷的确是这个意思,昨日个他不也对你说过吗?幕后元凶太过狡诈狡猾,您必须抓紧行事,否则又不知要生出什么乱子来。”
太子哥哥哪里还有心思听他说话,整个人已近崩溃,就那么抱头抓脑嘶声抽泣。
见他如此,我才一改方才的气势,缓缓俯下身来蹲在他跟前,握着他颤抖的双手极为温婉劝道:“太子哥哥,我知道你和他关系非比寻常,也明白你现在的感受,可现如今真不是咱们可以尽情恸哭的时候。”
我拂起手绢绵柔地拭去太子哥哥脸颊的泪水,安慰道:“太子哥哥,外面风声鹤唳、风云诡谲,下一刻如何变幻你我均不得而知,这个时候咱们再不警醒,只怕受伤害的还不仅仅是这些人。太子哥哥,你不是说你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吗?那么就拿起你的勇气来,将那个万恶的罪魁祸首揪出来千刀万剐好不好?”
“千刀万剐?”
“嗯,千刀万剐!”我勉强挤出半分苦笑,缓缓搀起太子哥哥,柔柔地道:“太子哥哥,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幕后主使藏得再好也终究会有破绽,咱们只需要一点点去挖便是!”
“殿下,殿下!不好了!”刘捷忽然火急火燎从外赶过来,连气也喘不均匀便道:“殿下,皇上下旨封了驿馆!”
封驿馆!太子哥哥还未从悲伤中走出,刘捷这一席话却又给了他重头一击,他瞪大眼睛抓着刘捷问道:“怎么回事?父皇怎会突然封驿馆?小逸呢?”
“殿下放心,皇上只是下令封锁驿馆,不许任何人出入,并未明旨如何处置逸王。至于封锁驿馆的原因……”刘捷警觉扫了一眼四周,将声音压的极低,“皇后娘娘差人告诉殿下,说是秦立将军在华阳城外发现大批北燕铁骑,八百里加急将消息传了过来。娘娘说这个时候,让殿下最好不要再和逸王爷扯上任何关系!”
“北燕铁骑!难道是小逸受伤之事传到了燕帝耳中?”
刘捷不过负责传递消息,哪里知道那么多,故而只是摇头:“这个属下不知。若说燕帝为了爱子兴兵大梁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逸王还在云阳,燕帝如此着急挥师南下不是等于把他往刀口上推吗?”
“燕帝自然不会,可是别的那些人呢?”燕帝疼爱逸王,即便要为逸王报仇也断断不会选择此时挥师南下。可皇权之争的那些人就不一样了,两国干戈一起,逸王必定首当其冲,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便可除掉一个强劲对手,何乐而不为呀?
我心中陡生出几丝寒意,感慨道:“夺嫡之争最是残酷,逸王风雅卓绝,又得燕帝深爱,难免会召来祸患,看来一切的确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太子哥哥也是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闹到这个地步,才刚被我激起的勇气又化作虚有,他开始怨恨,恨自己为什么要生在帝王之家,狠那些人为什么非要兵戎相见。
天已大晚,侍立在侧始终未语的信义眨眨清冷的眸子,终于出声道:“太子殿下,想想这几天的事您或许该清楚了吧?水已搅浑,鱼儿就快憋不住了,前面的路王爷已经铺好,现在就看您该如何抉择了!”
信义一提,太子哥哥便做了个咬牙切齿的动作,猛地一拳砸在柱子上恨恨说道:“慕容晔!”
慕容晔?这个名字我似乎听过,说是北燕二殿下,当今燕国的太子殿下,出自嫡室,但并比不上逸王得宠。他算计逸王,很符合情理。可他算计我又是怎么回事?我不过一个小女子,跟他根本没有瓜葛,他犯得着吗?会不会是太子哥哥搞错了?
想到这儿,我脑中忽然记起一件事,那就是那个和逸王有几分相像的男人,难道他就是……
我不敢往下想,倘或他真是慕容晔,那早在我回京次日他就盯上我了,所以才会派刺客杀我。可他既要杀我,为何那天在王府门外又那样看着我?那眼里藏着的分明就不是杀气,而是柔情,为什么?
我实在猜不透,却又听得信义说道:“太子殿下,现下皇上封了驿馆、全城戒严,想必这幕后黑手就快要坐不住了!”
信义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已经响起:“殿下!不好了!长治坊起火,大火蔓延不断,已经整整烧了一条街!”这次冲进来的是东宫詹事杨运,他的话惊得太子哥哥脸色都白了。
一把火暂时驱赶掉了太子哥哥心中的戚然与怨愤,他手握成拳、股掌骨骼捏的咯吱作响,隐忍的仇恨与痛恨一并齐发,从眼中生出熊熊怒火来,对安王静躺着的躯体行了个礼便急匆匆夺门而去。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安王、逸王,一个个都是他推心置腹的生死之交,我焉能不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只是太子哥哥步伐匆忙,我又哪里追的上?
“兰姑娘,您别担心,太子殿下不会有事的。”信义适时出声劝着,我并无言语,深邃的眸子打量他几眼转身便朝屋里走去,对着安王安睡的容颜痴痴发起呆来。
尽管目标已经明晰,尽管敌人就在眼前,我平静的心免不了还是再一次被激荡起阵阵波涛。他慕容晔何许人也?燕国位高权重、群臣敬仰的燕国太子,短短数日之间掀出如此惊涛巨浪,太子哥哥此去迎敌,能全身而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