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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萱儿的劝说下杨丽华最终没有杀吴若水,也令我松了一口气。
一颗明珠,可惜暗投了丽妃这暗匣。
北苑艰苦,宫墙势力,一朝踏进去,吴若水往后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也罢,丽妃大势已去,按照吴若水那样的性情,万万不会再易主而居,如此,落在深宫,免不了要招孟依梅的报复,当不得陪在丽妃身边,生死与共。
听闻映雪她们细语低声向我陈述外面发生的一切,我那刻波澜壮阔的心早已掩寂,只轻声叹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丽妃落到如今的下场谁也怨不得。”
是啊,她是自作自受,害人太多终该有此报应,那我呢?
曾几何时,我可是连一只蚂蚁也不敢踩死的兰家二小姐,如今为生活所迫,竟能做到杀人不眨眼的地步。
不过一年时光,我已不知这双手沾了多少鲜血。若说因果循环,报应相随,那么横在我面前的路又会是什么?
“小姐,如今丽妃倒了,下一个要对付谁?”
代月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下一个是谁?
太子妃?还是孟贵妃?
不,都不是。
太子妃秦嬅既有身为长乐长公主的母亲,又有身为一军统帅的父亲秦立,根基甚深,不能轻举易动。
孟贵妃孟依梅,她儿子景王在前朝势力已不容小觑,又有世代勋卿的孟家作为后盾,一时也不能动。
如是愁思凝上眉头,惹得我不由自主起身挪向窗外,望着那随风飘零的落叶道:“‘小枝小叶’自然好剪,‘粗枝大叶’哪能轻易撼动?代月,忙了一阵子也都乏了,叫大家伙好好的歇息歇息吧。”
“小姐的意思是?”
代月狐惑不解,我抬头仰望起那四方的天空,对她说道:“咱也算折腾够了,如今杨、楚已除,给咱使绊子的人也就少了,不必再事事针锋相对,且安生过咱的日子吧,至于后事,再行商度吧。”
“好。”她回的很乖巧,只是我这心里却不平静了。
当日入宫我曾暗暗发誓在这宫中等着玉郎崛起反击,远儿的降生却将我全盘计划都打乱了,现如今我已主动出击摆平坎坷前途,这辈子玉郎怕也不会再奋起反击了吧?
转眼深秋,云阳城已脱下一片素淡,开始向寒冷的冬季转变。
远儿满月之时因皇帝的重视办的甚是热闹,再后来,随着我自身疏离与玲珑有孕之喜,我们母子恩宠早已不再,不过一两个月后,宫中已没有几人再记得皇十子清远。
远儿百日宴那日除两宫太后与皇后亲派人过来便再无人过问,倒也好,我原不想远儿风头过盛,如此这般甚合我意。
客散后竹轩领进来一个宫娥,宫娥手中还捧着锦盒,见了我后当即行礼,谦恭说道:“奴婢见过兰妃娘娘,小殿下百日宴,傅美人特遣奴婢送来一份贺礼。”
“傅美人?”我并不曾与她有过什么接触,她怎会送贺礼过来?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傅玲既然好意相赠,我怎么着也不该拂了人家的面子,故而点头收下。
那丫头也未多言,将东西搁下后便退了出去。
傅玲是玉郎当年未曾过门的妻子,这一点我清楚知道,而且从玉郎的反应看来他对她似乎仍旧心存愧疚,故而一直以来对她我都是能避则避,从不招惹,今日她怎会突然给我送贺礼?
玲风也道:“奴婢也觉得奇怪,只是不敢多问。”
瞅那锦盒描的精致无比,又是紫檀木雕成,我便道:“罢了,既送来了就打开看看吧。”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可怜人,在这冷寂的宫墙白白熬了数十年岁月,什么也没能留下。
听我松口竹轩才轻轻开启锦盒,可就是这一瞥,我心间顿时一滞,喉间亦跟着涌出一股辛辣液体,紧接着便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那盒中装得不是别的,而是一束茱萸以及一幅临摹的画像,画中人正是我,昔年舞白纻舞的我。
我当时只觉得快要气绝,吓得竹轩忙将锦盒扔了,慌张扶住我吼道:“太医!太医!快传太医!”
竹轩的吼叫惊动了长信宫所有人,转瞬间大家都冲了进来,瞅着我慌张问道:“怎么了?小姐这是怎么了?”
“不要叫太医!”
“不叫太医怎么行?小姐,您撑住,奴婢这就去太医院!”
“玲风,回、回来!”我强忍住心腔之疼,对她说道:“不许去太医院,更不许声张出去!”
见我强行阻止玲风才只好迈回来,唯有与竹轩、代月一起抱着我失声痛哭:“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呀?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我、我没事,就是一时、一时气血不、不顺,休息、休息就好,你们都听着,今日之事谁都不可以对外说出去半个字。”
“我们记住了,小姐,您先别说话,奴婢们扶您到床上去躺一会儿。”代月淌眼抹泪时又转向竹轩:“竹轩,你对小姐做了什么?好好的怎么会弄成这样?”
“奴婢也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不过就是看了那锦盒……对了,是那个锦盒!是傅美人送来的锦盒!”竹轩惊魂未定,一边扶着我一边指向静静躺在地上的锦盒。
“傅美人!是她!”
玲风、代月、书玉瞅过锦盒顿时怒上心头,只为她们明白锦盒中静躺着的茱萸与那幅描摹白纻舞小像对我而言是多大的刺激,只为她们明白自去岁被召入宫,我对这画像又有多么深恶痛绝。
“竹轩!”我实在没了气力说话,只能借着抓住她胳膊的契机给她使眼色。
她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我想要做什么,于是扭头对着殿中那些闻声闯进来的宫女、太监厉声喝令道:“你们都是长信宫服侍娘娘的人,应该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娘娘方才只是一时气血不顺,如果叫我知道有谁敢对外面传出去半个字,仔细自己的项上人头!
竹轩交代过后立即将满殿婢仆打发了出去,唯留自己与玲风、书玉和代月伺候在侧。
今日之事我不想外露,也并不在乎这副身子能否撑得住,唯一想的就是要见他细问详情,于是叮嘱玲风悄声去了太医院找落青云传话,要他知会玉郎务必想法子入宫来见我。
大抵因为那锦盒是竹轩接收的缘故,自我出事以来她一直不安,见我气息缓和不少便道:“娘娘,都怪奴婢,早前该将东西拿给她们几个先看看的,不然您也不会弄成这样。”
“不怪你。人家是有备而来,为的就是打咱们一个猝不及防,你无须自责。”
我曾一直以为当初那件事是太子妃之过,纵使后来去查过也是寂寂而终,终究没有任何结果,今日傅玲冷不防给我送来这锦盒,倒教我不得不怀疑当初事情的真相究竟为何。
玲风步子很快,没多久便已返回,只是脸色不是太好,待我问及落青云时才支支吾吾说道:“小姐,落太医、落太医他,皇上给他指派了别的事情,他此刻不在太医院。”
“那他在哪儿?”
“他、他!”
“玲风,说实话!”
“奴婢说的是实话!”
“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么?玲风,你老实告诉我,他在哪里?”
尽管她不像书玉那样一撒谎便露馅,这满脸的不自然还是暴露了她的内心,被我紧追之下她终于沉头:“小姐,他、他去给傅玲瞧病去了。”
“你说什么?傅玲?又是她!”
落青云是什么人?他亲自安排进太医院的,一直以来都在我身边照顾,如今呢?傅玲刚给完我一巴掌,落青云就上赶着给人瞧病去了,暗藏之意不明摆着吗?
兰妡呐兰妡,终究是你太傻还是人家手段太高明?竟会相信他是为了你才将落青云安排进来,殊不知在你之前落青云已经混入太医院。
那时所有的痛都比不上心里的绞痛,除了人泪水无声流淌便再无所盼,玉郎、玉郎,是我错看了你么?
“小姐,您别这样好不好?兴许事情不是咱们想的那样,落青云或许真是皇上派过去的呢?小姐,您别吓奴婢!”
“小姐!”
见我泣不成声玲风、代月已经乱了阵脚,而竹轩因为自责的缘故也不知如何是好,唯有书玉将我揽入怀中,抬手替我拭泪:“小姐,虽说落青云去了沐风楼替傅玲诊病,事情到底如何却尚未知晓。”
“小姐且想想,傅玲蛰伏这么久都未表露过任何迹象,缘何今日能一举抓着您的最大弱点给以致命一击呢?不正说明此人心机深不可测么?小姐,她傅玲能不动声色用一束茱萸、一幅画像害您,难道就不能借故将落青云支走再给您一记痛击么?”
“娘娘,书玉所言极是,傅氏此前寂静无声,如今却能转瞬使出这杀人不见血的狠招,足以见此人难缠,所以奴婢以为当务之急不是伤心,而是将事情原委弄清楚才是。”
竹轩一言切中要害,我渐渐强逼着平复心绪,强坐起身对玲风道:“玲风,你去太医院守着,务必等到落青云。”
“是!”
“等等!”玲风起身便要离开,却被我急急唤住:“先别急,玲风,你先去告诉映容,要她悄悄去查傅玲这几日都去过哪儿,查到之后立即向我回报。”
“小姐,您这是为何?难道您不着急让落青云他……”
“先别问太多,只管照我的吩咐去办就好,记着,一定要不漏声色!”
比之丽妃、楚氏,傅玲不知要狠多少倍:专攻人心,杀人于无形。
她多年沉闷无声,为何突然有此一招我尚且不知晓,又怎能轻易行动?今日她能将落青云从太医院调走以乱我心,难道就不能再弄出什么等着我往里钻吗?
不能,不能!我已经跌了一跤,不能继续被她牵着鼻子走,而夺回主动权的第一步就是要镇定,而不至于被她拿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