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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人军队很可能对平民开展大批抓捕,以此威胁和逼退大部队。
果然,噩耗首先从人流量最为密集的洋人街传来。
邵柔的衣服店遭掠,她那日刚好不在店里,可她的店员因为家族中有历代与军阀有瓜葛而被连带着抓走。
洋人部队为应付各地奴隶营遭到的攻袭,已经花费大量兵力财力与之抗衡,在沪城的军区本部内部出现亏空。
这窟窿必须填补,但他们这会再想着抬高税收也赶不上需求,只能先从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与底层商人开刀,再不够,就从富商那里强虏。
“姐!……”
邵柔刚得知那个被抓走的年轻店员在牢里被审讯施刑,给活活打死,眼睛哭肿生挣着要冲出去。
她对那帮洋人的恨意此刻已升至顶峰。
“明明!……老娘要跟他们拼了!娘希匹,那小伙子跟着我干了三年……他肯定是为了护着我的店,宁死不说!”
邵柔快要哭昏过去,却被邵管家抱住按在床上:“姐!你不能去,装甲车开进洋人街里了……你去了也没用,人已经死了……”
“我受不了!!这是老娘从出生就呆的地方,什么时候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都能被那帮畜生左右了!老娘的店,被他们砸得稀烂!”
许汐白面色沉下,外面的炮火声如洪水滔天扑击他的耳膜,他担忧歌舞厅里的人,也牵挂着韶光堂,还有先生的店……
他要担心的东西太多、太多。
可他又比谁都清楚,以卵击石的结局在愤怒面前很难被更改,他收到民兵部队的指令尽可能疏散和保护民众,这时更不能被愤怒冲昏头脑。
“柔姨,打仗的事交给士兵来做,现在一家两家店被毁是小,街上新增许多伤员和无家可归的人,听我的,我们要去竭尽全力帮助他们,不要再增加更多伤亡。”
邵柔崩溃道:“啊……民兵真的会来吗!这都多久了,我们都忍耐、硬撑多久了,还会有人来吗……”
“会来的,一定会。”许汐白曾展现出的是优柔寡断,贪生怕死,为了求活能做得出违背心愿恭维他人的样子,但他现在说的每句话,都是肺腑之言。
他拉着被说服的邵柔,与府里的奴仆在院中开动员会,眼神笃定不移:“各位,从今天起你们暂时不要将我当作主人,我们是同僚,需要协力完成救助伤员和难民的任务,不要因为对方没有身份地位,就轻易放弃任何人。”
“许公子……可是,难民数量太多了……怎么可能救得完!——”
“也许你们遇到的某个难民,他们的父母、妻儿此刻就在城外,在民兵部队里拼死为营救我们解放沪城而英勇奋战,我们不救,良心能过得去吗?”
许汐白将准备好的营救方案简化再简化,通过字条的形式发放给每一个在场的人。
“他们没有任何高需求,挤一挤,大家相互体谅相互照应,就能分出来一碗饭、一个床铺。我许氏铺子幸得民众拥护,才能积累财富与名誉,这次他们有难,我会倾其所有去帮,直到——胜利曙光来临的那天!”
从这日起,每当街头有骚乱与轰炸声响起,无论街头车夫还是街尾阿嬤,都不会因有军车经过而被吓破胆。
信念有时不是从一开始就那么强烈,会有人动摇,有人望而却步,甚至选择与内心深处相悖的行为。
但只要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信念就如有了经络,生出骨肉,与这片土地相连。
“将他扛上车里,我拉他去肖府……”
“皮外伤不要紧,孩子别怕,阿姨这就送你去找医生……乖,吹吹就不疼了……”
“重度烧伤!得去部队医院,这……”
仆人只是看了许汐白一眼,立刻想到救助指南上写过的情况,将放弃的心咽回肚子里。
“邵管家,我需要备车,去部队医院联系下茹姐!——”
邵管家看到被燃烧弹烧伤严重的妇人,顿时心急如焚,赶忙备车叫了声:“走!——”
虽然情急之下,老管家也承担起司机、送货员、保姆这些工作,但他毫无怨言。
真的,当你完全摆脱历史教材,亲身经历了战争的残酷与残忍,就会体会到身体上的苦痛不算什么。
只要那一刻,能给予被剧痛侵蚀神经已经放弃求生欲望的人,一丝希望,凑到耳边说一句“别怕,我们会胜利的”,无论是谁,都能暂时找回些温暖。
许茹两次累晕在病房内,被人强行叫醒,饮下几瓶营养液找回状态,又只身奔向闪烁红灯的手术室。
红云歌舞厅的喧哗仍在继续,即便洋人军队与民兵的差距越来越小,胜算越来越低,可那群自视高傲的洋人还是摆脱不掉烟酒与美人。
情报沿着细细的线脉,通过电报、密信传递给二级、三级联络员,最后成功达到民兵部队手里。
封天不擅细活,所以照顾病人的职责压在了他女友万晴的身上,每次万晴浑身散发母性光辉的时候,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上辈子为君王当牛做马谋社稷,此生才能换来这种好女人。
“晴儿,你看我搞二十台防爆车赠予许公子,是不是能帮到他……”
万晴瞪了他一眼,嗷声道:“你能搞到多少辆就搞多少!我父母都是靠许家养活的,你还不清楚怎么做?”
封天瘪嘴:“……好好说就是了,怎么对谁都那么温柔,对我就吆五喝六……”
万晴:“因为你是我男人。”
许汐白又给杜鹃小姐的戏班子新写了一首词,将这段时间里沪城百姓遭受的苦楚与共患难的情谊娓娓道来。
她登的台是沪城最热闹的舞台,用洋人听不懂的方言与唱腔,只为了演给底下坐着的富商们听:
你们现在坐以待毙,就是葬给自己的冢。
“你两个系贼骨头……便来当死……”
她舞动身段,眼中含着热泪,衣袖翩飞弄花,而鞋底渐渐渗出两块血斑,内心呐喊着:你们再不醒……再不醒……就真的太迟了。
白云与烈日交织,树间蝉鸣被城门被推倒的巨响掩盖住。
随着一声响彻天际的号角,民兵部队从三路突围,主力兵成功击破洋人军队的防守线。
从无到有的军火在数次小规模交锋中被淘汰,再更新换代,到如今也有了不输于对方的实力。
“冲!——冲!——”
枪声不断,人影重重一层接着一层,许汐白站在山坡处的一座瞭望台里,借助望远镜看到这一幕。
有一队的士兵脚上穿着的是他寄去的军靴,腰间别着的储物包也是他找裁缝娘缝制的!
终于……终于等到……
许汐白紧捂嘴唇,激动得说不出话,哭着与邵管家抱在一起。
“汐白,你不容易。”
都不容易。
没有一人,愧对于心。
当第一抹熹微透过云层,浮照坍塌的旧城墙时,随着破晓时分,尘事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