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灵光一现

耿玉诚与常汉文两位老人，在收到大江寄去的航空邮件之后大为震惊，第一时间便赶来了滨海。

尽管他们已经一切从简，奈何家人实在不放心，一行由医护人员，安保人员组成的队伍也足足十几人。

实际上陪两位老人来滨海，除了耿晨曦也只有常汉文的两个孙子，常书宝与常书瀚。

葬礼结束之后，按例逝者的直系亲属总要摆一桌答谢一下宾客的。

两位老人并无异议，但他们很清楚大江家的经济条件，表示不要铺张简单点即可，也不用招呼他们的随行人员，这顿答谢宴就两位老人带着三个孙辈青年人，以及帮了大忙的张海涛与孔德森。

原本就订好了待葬礼结束韩俊带着奶奶和大江一起到自家店里吃个饭，这回只不过人多了一点而已。

一辆警车，一辆宝马740，一辆别克君越，朝着商业街方向驶去。

韩俊坐在张海涛的警车里带路，同行的还有招商办的孔德森。而大江则跟奶奶陪着两位老人在后面的宝马车里，再后面的则是坐着耿晨曦和常书宝书瀚两兄弟。

“不是去你家吗？你这是往哪儿领路呢。”张海涛问韩俊。

“我家在商业街开了个饭店，自家店，方便。”韩俊答道。

“哦。”

“那个……张所，一会儿麻烦您个事儿？”

坐在后座的孔德森，在殡仪馆时几次张嘴欲言，都强自忍住了，现在就他们仨，孔德森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做点儿什么，可能会错过一个重大的机遇。就在离开殡仪馆之前，他隐约听见耿玉诚老人表示行程很紧，他们不会在滨海待太久。这就有可能意味着，吃完这顿饭，这帮宝岛来的有钱人就要走了。

单纯混个脸熟有什么用？沉重的招商指标压力在那儿摆着呢。孔德森这个新人是真的想能借这个机会拉来点儿投资呀。

是以，他也顾不得有韩俊这外人在场，直接想跟张海涛先碰一碰。

张海涛从后视镜里瞧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您给我托着点儿。”孔德森说着，掌心向上虚抬。

“嗨，你们招商办的事儿我也不懂啊。”张海涛笑了，他哪里还不明白孔德森的意思？这孔德森这也可能是病急乱投医，他张海涛是公安系统的，跟招商办风马牛不相及，他能帮你托什么？

交浅言深乃交际大忌，孔德森这话一出口，张海涛对他的感观就拉低了一个层次，年轻人，城府不够啊。

可想到“城府”这词儿，张海涛不由撇了坐在副驾上的韩俊一眼，这小子今天是第二次见，相貌很是顺眼周正，身上却丝毫看不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跳脱，葬礼不说全程，张海涛也参与了大半，这韩俊待人接物有礼有节，尺寸拿捏的也到位，该大江出面的他绝不露头，而大江稍有不耐的苗头，他总能在一边给他圆住了，很是老练。

年轻的外表，沉稳的气质，一句少年老成足以概括。

“张哥，我觉得这是好事儿啊。”听到孔德森的话，韩俊忽然说道。

“能拉来投资当然是好事儿，可我这也不懂啊。”张海涛打了个哈哈，敷衍道。

他今天能带着宝岛来的两个老人参加葬礼，就已经不是他一个派出所副所长分内的事情，要是有人上纲上线他这属于擅离职守，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管招商办的闲事。

“您也不用懂啊，上赶着可不是买卖，咱滨海招商办又不是泥捏水和的，那是有架儿的政府部门，孔哥当然不可能死皮赖脸求人来投资，最多就是旁敲侧击地点点滨海投资环境有多好，您爱来不来。张哥就在旁边就对对对，是是是还不简单？”韩俊冲孔德森笑了笑，说道。

“欸，对对对，就是这样。”孔德森忙不迭地说道，一边还对韩俊投以感激的目光。

如果不是韩俊这么一点，按照他原本的打算，还真想抹下面子就算求也要求来点投资的。

韩俊这番把招商办抬的高高的话落到他耳朵里，孔德森细细想来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儿啊。

孔德森还得想想才明白，是为当局者迷，又有任务指标压力存在，可韩俊却是“见得多了”。

作为外商，你越是求他如何，那只能显得你低端，还让他不由自主地拿起架儿来。

哪怕滨海的投资环境真的好，你自己把姿态拉的那么低，别人更不会高看你。

这种例子在全国各地不胜枚举，因为招商任务重，不少地方的招商办为了拉投资，见外商简直跟见了亲爹一样，各种优惠政策不要钱似的给，更有甚者还被假外商骗却鲜有问责。

张海涛狐疑地乜了韩俊一眼，他有些纳闷儿韩俊怎么会对招商引资这么上心？他才多大？而且他这番话怎么听都想是在“教”孔德森啊。

韩俊关心招商引资吗？

一点儿都不！

如果不是凑巧在这种场合下看到了招商办的孔德森，韩俊压根儿就没往这方面想。

他能不能吸引来投资跟韩俊有一毛钱关系吗？

韩俊之所以给孔德森一波暗示，更多的却是为了他自己，或者说，为了大江。

耿玉诚和常汉文两个老人虽然已是风烛残年，在故人面前也没有什么架子可言，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可不瞧人家的排场和孙子孙女打扮？

常书宝和常书瀚兄弟俩，那是一身的阿玛尼订制，腰带的大H头这会儿在大陆可看不到这种款式，耿晨曦的套裙韩俊看不出什么牌子，可那做工绝对不是一般的地摊货，她所用的香水如果韩俊没记错，是香奈儿coco小姐，身上唯一能让韩俊瞧出实际价值的，则是卡地亚几十年不变的设计理念打造出的镶钻手环！

大江爷爷的这两位旧部在宝岛混的非常好，这是他们给韩俊的第一印象。

以前，他们跟大江爷爷多有书信往来，从今天他们能不远千里飞过来参加大江爷爷的葬礼也不难看出他们之间的情谊很深。

可是，现在大江爷爷走了，一切都不同了。

职场上有“人走茶凉”的说法，放在此时依然适用，大江爷爷的离世，便是真的“走”了。

耿晨曦还能强点儿，尚算热情，或许人家为人处世之道便是如此。

至于常书宝兄弟俩，基本就是礼节性的打个招呼，不用韩俊这个半个外人，即便是对大江也是爱搭不理的，眉眼间时不时飘出的轻视之色，韩俊还是能捕捉到的。

这怪不得人家，首先从经济层面讲大江包括自己跟人家差了不是一点儿半点，俗话说肩膀齐才是兄弟，或许在他们眼里，大江不消说“兄弟”，根本就是一“穷亲戚”吧！从情感方面讲，情谊，是老一辈的，他们出生入死，并肩作战，可是到了儿孙这一辈，说句不好听的，他们甚至连对方叫啥都不知道，谈何情谊？

人家能跟你亲热才是怪事。

两位老人眼瞅着也没有多少年月，若是这两位老人也辞世离去，那么这条关系，这份情谊算是完全断了。

如何维系住这段关系，韩俊也有点挠头。

当然，不是说他要攀附人家什么，有的时候，有这段关系和没有完全就是两个概念。若是当初大江爷爷刚刚出车祸那会儿，有这么一帮人在，结果必然完全不同，甚至根本不需要韩俊再为大江出谋划策。哪怕你不动用它，只是在那儿摆着，让人看着，其作用也会立竿见影。

孔德森的出现，和他求投资若渴的表现让韩俊灵光一现。

投资！

如果能以投资的名义，让老人在滨海留下点儿什么，这关系要维系起来，岂不是简单了很多？

韩俊和大江现在的高度自然不可能跟人家谈什么投资，但是孔德森可以！

这是他偶然间得来的一步闲棋，若能落子，这条线或能重新牵起来。

不过，这看似一步信手闲棋，到最后究竟只是闲棋，还是妙手，却要看韩俊成长到可以平视他们的高度所需要的时间了。

“如果只是这样，倒没什么问题。”张海涛最后还是应承了下来。

“哎呦张所，真是太谢谢了。”孔德森一边说着，一边对韩俊点点头以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