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导演只是将土方岁三的演员叫过去指导,不过苏乐觉得木兰最后一句台词的演出也有问题。于是他有点大胆地上去向导演提出建议。
苏乐觉得木兰最后一句台词过于平静了。因为冲田发现土方其实误会了,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小秘密。所以此时应该有点小高兴,就像工作或作业没完成好,却没有被上级或老师发现一样。
导演很快同意了,苏乐于是将这个意思转达给木兰。木兰其实是有点不满的,导演都没说话,苏乐个翻译瞎操什么心啊?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不过看着苏乐对这部剧热心的样子,木兰也不忍心发作,还是按照苏乐说的去做了。
……
“是这样吗。”冲田轻轻呼了口气,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虽然努力抑制心中的高兴,不过还是些许在脸上表现出来了。
随后二人登上了著名的清水寺舞台。
“虽说在江户也总听人感叹清水如何如何,到了京都后,这还是头一次来。还得多谢你扯谎哄我来。”土方感叹道。
“我没扯谎嘛。”冲田反驳道。
“我知道。你的清水呀,是更多脂粉气的所在吧。”土方终于挑明了。
冲田更加确认土方还没看出什么来,面露喜色说:“我们到谷里头去吧。”
二人踏着结满厚厚青苔的石阶,一步步下到山谷的那片枫之海中去。在枫林中走了走,冲田拐弯抹角地引领着土方出了林子,来到了音羽之泷。
只见枫枝掩映的岩石上,凿有导水的凹槽,从槽里落下三股细细的水流,好象银线般坠落。
以水音闻名的音羽之泷并不是什么大瀑布,让土方有些失望。“这就是音羽之泷吗?也太小家子气了吧。”
“泷并不一定只有轰轰烈烈才好呀。我听说,讲究茶道的京都人为了点茶,特地来这音羽之泷汲水。他们说,这里的水宁静柔和。”冲田解释道。
音羽之泷前有家茶店,门前挂着深蓝色的布帘,小方凳上铺着绯色的毛毡。
冲田若无其事地走进去坐下。土方也跟过去,和冲田并肩而坐。他可不知道冲田的用意。
茶屋的小侍出来招呼客人了。她穿着伊予白底碎花的和服,背着红色的带子,还系着红色的围裙。土方一眼看去,确是个非常美丽的少女。
“今天还是吃年糕吗?”少女亲切地笑着问道。看样子,她和冲田已经满熟络的了。
哈――,就是这个女人吧。土方稍觉安心了些,毕竟,京都音羽之泷小茶店的婢女,比起最近一阵江户的神社寺院里颇为兴盛的茶水屋的女人,似乎更加安全无害。
“怎么,总司,你每次跑来这里,都只是吃年糕吗?对了,你最近好象突然不喝酒了,难道改吃年糕了?”
“酒啊……”
那是半井玄节叫戒了的。
冲田眼里掠过一丝阴翳,但立刻又恢复了明快的表情:“虽说是能喝一点,但本来就不爱喝嘛。”
随后两人都不作声,冲田不时地向音羽之泷张望着。没多久,他双颊一红,便低下头去。
泷口处立着一位姑娘。姑娘弯着腰,提着衣袂,伸出雪白的手臂,拿着舀子在汲水。还有个婆子侍立在旁。
二人都没瞧见坐在茶店里头方凳上的冲田。
冲田第二次去半井玄节家时,遇上了手里提着个木桶的小悠正要出门,原来每到了逢八的日子,都要用这来点茶的。
向玄节问到此事,经过对方解释一番,冲田这才知道,原来有逢八之日去音羽之泷汲水点茶的习俗。
当时冲田便暗自寻思,按照京都人的生活规律,想必连汲水的时刻都是固定的。于是,到了下一个逢八的日子,冲田去了音羽之泷,想碰碰运气。
小悠果然来了。不过冲田没在泷旁和她相会,而是坐在茶店里,远远地看着泷口的她。并且,还不是正大光明地凝望,而是偷偷摸摸地从暗地里张望。
这会儿也是如此。
虽然冲田非常小心,土方还是发现了他们的两眼痴痴地望着泷口汲水的姑娘。
“总司!”
“哎?”冲田慌忙回过头来。
“看你最近怪里怪气的,没想到你拿这种眼神盯着人家的姑娘。”
“是吗……”
冲田害了臊,赶紧揉了揉眼睛。这下子连土方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啊哈哈,再揉也没用啊!”
冲田天真无邪的性格,从小到大也不见改变,土方正是喜欢他这一点,才被逗得开怀大笑。
这时,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土方的笑声惊动了那姑娘。她回过头来,发现了冲田。
“这不是冲田先生吗?原来您来了呀!”
姑娘招呼着婆子,二人便走进茶店来。
这一来,冲田慌得手足无措。
小小的茶屋张着苇帘,本来有些阴暗;但这姑娘一进来,就好象绽开了一朵鲜花,一下子满堂生辉。
“我也要一份馍。”姑娘吩咐道。
趁这工夫,姑娘殷勤地和冲田搭话:“冲田先生。您走到这么大老远的地方来,不要紧吗?父亲不是说过,您最好多睡觉、多休息吗?”
奇怪呀?土方一边嚼着年糕,一边寻思。好象冲田在自己和近藤都不知道的地方,过着另一种生活。
冲田的脸又红了:“我想,有时可以出来换换心情……”
“平时都好好地睡觉吗?”小悠问道。
“是,一直都在睡。”冲田不得已撒谎了。
这都说的些什么呀?土方心想,昨天不是还和我一同出巡,去了祗园车道,斩了三个敲诈攘夷军费的浪人吗?
姑娘听了冲田的话,挺高兴的:“那可太好了。这样的话,您就可以时不时地来这音羽之泷换心情了。”
冲田默然半晌,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每到逢八之日的这个时候,我会来的!”
小悠不说话了。这姑娘何等机敏,一听就全明白了。
之后,是令人难堪的静默。土方从侧面看去,害羞的红潮正爬上姑娘雪白的脖颈。
婆子先站了起来。姑娘也跟着站起来告别,朝冲田深深鞠了一躬。
回去的路上,土方问冲田:“那么,你看上那姑娘了?”
“那么好的姑娘,怎么会看上我这样的人呢。”
“话不能说得那么绝呀,总司。那个姑娘,你可以娶她。是个好姑娘,和你很般配。我去和她父亲谈谈吧。”
“才不要呢!”
冲田并没把自己是新选组员的事告诉那位姑娘。这个敏锐的年轻人知道,京都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以什么样的眼神来看待新选组的。
京都城里的人,从来就对幕府的差人没什么好感,因为京都毕竟是千年王城之地。相对地,他们比较偏袒与幕府作对的长州派。
而新选组虽以镇护王城的名义驻扎进京,在池田屋之变中,却将其本质暴露无疑,致使京都尽人皆知,新选组乃是幕府的爪牙。
这种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玄节先生和小悠知道。冲田的心思,土方和近藤并不明白,他们俩暗地合计着去提亲。
不知为什么,壬生新选组的局长近藤勇亲自登门,半井家里发生了一起小小的骚动。
半井玄节得知自己的患者冲田总司乃是新选组队士这一事实。提出既然是医道世家,也还是希望女儿嫁给本业同僚的后进小辈,以此为理由拒绝了。
回到屯营后,近藤将事情的结果告诉了冲田。对冲田而言,这件事不啻是晴天霹雳。虽说近藤和土方也是出于一番好意,但事态的发展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离冲田的本心,早已差了十万八千里去了。
再也不能去半井家了……一个闪念,惊出一身冷汗,湿透衣衫。比起害臊来,“和小悠的事怕是完了”的不祥念头,更使眼前一阵阵发黑。
“总司,还是算了吧。”近藤和颜悦色地劝道。看到冲田没有说话,近藤又说:“我也不是木头人。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
“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想能远远地看着她就好了,我只想……”
千言万语要倾吐,到了唇边,却失了词句。冲田再也说不下去了。无语之间,竟不知那蓦然涌上、就要夺眶而出的,原来正是眼泪。
这天傍晚,冲田一个人去了清水山内的音羽之泷。
小小的茶店早已打烊,门窗都已紧紧闭上。太阳也已经下山了。
冲田呆在泷旁。即使等上一夜,思念的那个人也不会到来。因为,今天,并不是逢八的日子。
尽管如此,冲田还是默默地蹲在那里。轻灵的水花,已将肩头**。
从佛堂那边传来晚课的诵经声,悬崖上的内院也渐渐亮起了灯。冲田仍然蹲在泷旁,时不时抬起手来,以肌肤感受那从高处坠下的涓涓细流。她,也曾经这样作过。
一盏提灯渐行渐近,在冲田身旁稍停。那是当值巡山的僧人。
“您辛苦了。”僧人问候一句,便转身离去。
虔诚的信徒,会专门在夜间到泷旁拜谒。僧人一定以为,这年轻人即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