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楚昊紧抿着唇没有说话,知道楚昊此刻的心里也不好受,颜筱没有出声打扰他,途中楚昊的手机响起,楚昊仅是拿起扫了眼大拇指微一用力便利落地将手机关机扔向一边。
楚昊刚将手机挂断颜筱的手机也随即响起,但只响了一声便被没了声音,颜筱拿起手机望了眼,发现是手机没电了,因为没有带备用电池的习惯,颜筱也不去理会。
将车停在自家楼下,楚昊将车子熄了火,却似乎没有下车的打算,双手依然紧紧握着方向盘,动也不动,清峻的脸上面无表情,眼睑微敛,颜筱看不清他眸底的情绪,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紧绷的侧脸出神,好一会,轻抬起手,缓缓覆上他的,十指交叉。
细腻的温暖透过相贴的肌肤包裹而来,楚昊眼眸动了动,垂下眼睑望着交握的双手,不语,只是静静地任由她的手覆在自己的手中,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郁,却也难得的温馨。
望着亲昵地交握在一起的手,颜筱有些出神。
明明可以如此契合地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为什么就非得有那么多看不见的阻力要将彼此推离?这双手,还能握多久?
楚父方才的坚决她不是没看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与楚昊的关系,他却要挑在那样的场合硬将楚昊与苏离凑到一起。与其说是要给她难堪,不如说是借此机会让她认清形势。
他或许是料定了楚昊必定会顾及他的身体及面子不会当众违逆他,却没想到楚昊会当众让他下不了台,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她离开,这无疑是当着众人的脸给了他一记耳光。
楚昊一向敬重他的父亲,现在却因为她与父亲闹到这种地步,她无形中已经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吧?
“楚昊,我是不是造成了你的困扰?”犹豫良久,颜筱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
一边是生他养他他为之敬重的父母,一边是她,夹在中间,他又何止是为难?
平静的黑眸缓缓落在她身上,楚昊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声音有些沙哑:“只要你不放弃你就永远不会是困扰。”
颜筱安静地任由他搂在怀中,轻声开口:“对不起!”
楚昊失笑,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又不是你的错你瞎揽什么罪。刚刚,还是让你受委屈了。”
颜筱摇了摇头,有他在的地方所有的委屈便都不算委屈,只是他这么与当众让楚父下不了台,父子俩的关系只怕是要交恶,想起刚上车不久楚昊直接挂断的那个电话,怕是楚父或楚母拨过来的,就这么挂断,那楚昊与家人间的矛盾……
不愿看到楚昊与家人闹僵,颜筱伸手将楚昊扔在一边的手机拿起,开机,找到刚刚的未接来电,递给楚昊:“伯母都放下面子打电话给你了,你也别和她赌气,还是回个电话给她吧。”
楚昊低头望了手机一眼,抿了抿唇,没有接过。
还真是别扭!颜筱在心里叹了口气,直接拨通,将电话递到他耳边:“还是打个电话回去吧,要不然反倒越闹越僵了,你心里憋着也不好受。”
楚昊望了她一眼,才似是有些不甘愿地伸手接过电话。
见他没再坚持,颜筱舒了口气,安静地窝在他怀中不打扰他,但楚昊蓦然僵硬的身体让她心不自觉地跟着悬了起来,下意识地坐直身子,抬头望向楚昊,在看到楚昊脸上飞掠而过的难以置信及深沉的懊悔后心里也“咯噔”地提了起来,手忍不住握住他的另一只手,刚触到他的手却被紧紧反握在掌中,似乎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却像是要借此抓住些什么可以凭靠的东西。
“怎么了?”
看到楚昊挂了电话迅速地启动车子引擎,颜筱皱眉问道,声音不自觉地带了丝颤抖。
楚昊薄唇几乎抿成一丝利刃,迅速调转车头,在颜筱惊疑不安的眼神中回头望了她一眼,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爸现在医院抢救,脑卒中。”
颜筱呆住,她不懂这些医学术语,但好歹也曾在医院待过很长一段时间,那时陪在医院陪着母亲时就曾听医生提起一个患了脑溢血的患者恢复期脑卒中再发抢救无效的病例的,脑卒中的死亡率高是公认的,如果楚父有什么不测,颜筱不敢往下想。
夜里的a市车流没了白天的繁忙,楚昊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地赶往医院的,平时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用了不到十五分钟便赶到了。
将车在医院外的停车场停妥,楚昊拉着颜筱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二楼的手术室。
手术室内的灯亮着,手术室外都是今晚参加寿宴的宾客,三三两两地或站或坐,脸色凝重。
苏离扶着楚母坐在长椅上,楚母哭得几乎背过气去,苏离低声安慰着。
因为太过沉浸在悲痛中的缘故,楚母没有注意到楚昊和颜筱的到来。
其他人看到了相携而来的楚昊和颜筱,却只是冷漠地背转身去,但眼底的指责与不谅解却不加丝毫的掩饰。
那样赤%%裸裸的指责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击入心底,颜筱心里为楚昊难受,却什么也无法做,只能下意识地握紧他的手,无言地安慰。
尽管脚步有些沉重,但楚昊的神色却没有太大的起伏,仅是冷静地望了众人一眼后,视线落在背倚着墙边紧闭着双眼的袁飞,冷静克制地开口:“现在情况怎么样?”
楚昊清冷的嗓音让楚母从悲痛中稍稍回神,抬头在泪水迷蒙中满是责备之意地望向楚昊,嗓音因为哭泣有些沙哑的干涩,还带着点歇斯底里的嘶吼:
“你还来干什么?你还管他怎么样不好。把你爸气死了不就正合你意了吗,你要干嘛要娶谁不正好随你意了吗?你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随他一起去算了,到时你爱干嘛干嘛去。”
楚昊狠狠闭了闭眼,睁开眼时已经将眸底的情绪掩饰而去,冷静开口:
“妈,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现在不想和您吵,我只想知道爸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等着准备后事呗!”楚母说完又抑制不住哭了起来。
“伯母,您别说泄气话嘛,伯父会好起来的。”苏离皱眉安慰道。
袁飞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在楚昊身上,却身形未动:“还在抢救中,情况不乐观,医生说……家属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
楚昊平静地点点头,但紧握着颜筱的手掌却无意识地收紧,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颜筱担忧地
抬头望向他,轻声安慰:“伯父不会有事的。”
出口的话语很苍白,但此情此景除了这些苍白无力的话语外她什么也做不了,被紧握着的手几乎被捏碎,她明白他此刻心底极力压抑着的痛苦,却无法为他排解半分,只能默默地在他身边陪着他。
轻柔的嗓音让楚昊稍稍回神,低头望了眼颜筱被握得已泛白的手,眸底掠过一丝自责,松了些力道,拉着她在长椅上坐下,双眸紧盯着手术室的房门不语。
楚母也冷静了下来,只是倚着苏离低声哭泣,没有再出声指责。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手术室内的灯依然安静地亮着。走廊里除了楚母压抑的哽咽只余下偶尔穿堂而过的风声。
这几天天气已开始转冷,弱冷空气南下,夜里的寒风从开敞着的阳台袭涌而来,让本就沉冷的长廊更添萧瑟。
颜筱只是静静地坐在楚昊身边,任由他紧握着手没有说话。他此刻的心情她理解,她也经历过这种漫长的等待,那种心里的煎熬即使事隔多年依然清晰可感,当年母亲最后一次进手术室时也是在这样微冷的漫长夜里,空荡的长廊里,陪伴着她的只有微黄的灯光及襁褓中的苗苗,那样无助地等待着一个未知的结果,因为所有的不确定性,一分一秒都成了煎熬。
三个小时悄无声息地流逝而去,手术室内却没有丝毫的动静,也不知道手术什么时候才结束,楚昊将焦急地等待着结果的众人劝了回去。
知道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众人留下了些安慰的话也稀稀落落地散去,整个走廊里除了楚昊颜筱便只有执意留下陪着楚母的苏离及袁飞。
手术室依然没有丝毫动静,楚昊动也不动地盯着手术室望了好一会,狠狠将眼睛闭了闭后,起身走了出去。
颜筱有些出神地望着他在灯光下莫名有些苍凉的身影,看着他慢慢消失在视线中,犹豫了会后,还是放心不下起身跟了出去。
下了楼却没看到楚昊的身影,夜深露重,寒风有些凛冽颜筱却丝毫没觉得冷,只是有些急切地寻找楚昊,在像无头苍蝇般在大楼附近绕了圈终于在小花园里看到了侧对着她倚站在长椅上的楚昊。
楚昊一手撑着身后的椅背,一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仰着头凝望着漆黑的天幕。清冷的月光洒在脸上,晕开一层缥缈的疏离。
颜筱走了过去,在他身侧伸手紧紧地搂住了他。
“楚昊,这不是你的错,你别自责,伯父一定……”
紧紧抱着他,颜筱试图寻找最恰当的措辞,但话还没说完,楚昊已突然伸手将她扯了过来,微凉的唇急掠而下。
他将她整个紧紧地收在怀中,箍在腰侧的手勒得她生疼却恍然未决,只是近乎疯狂地吻着她。
他此时心底压抑着的痛楚毫无保留地透过抵死纠缠的唇舌传递而来,颜筱唯一能做的仅是紧紧地抱着他,尽力回应他的索取,无声无息地与他一起承受那份无法言明的伤。
良久,楚昊才慢慢离开她的唇,将她的头轻轻压在胸前不说话。
颜筱想要抬头,楚昊却伸手制止了她。
“别看!”
暗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颜筱不再挣扎,静静地任由他搂着,他的骄傲不容许任何人窥见他的脆弱,她只是成全他的那份骄傲。
“当年那么艰难才将他救了回来,这么多年花了那么多的心力才将他的身体调理得有点起色,如果他……”
楚昊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搂紧了她。
“他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除了这些苍白得近乎虚伪的安慰,她找不到更好的措辞,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不测,那他便永远成了楚昊心底挥之不去的枷锁,只希望,他真的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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