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前一后,越过前方密林,很快来到村庄之前。
这时候,天色已经有些发暗,村里那些寻常的村民,不少人还在忙碌着。
这些寻常村民,有人注意到王力和白歧二人,却没有惊奇。
这里并不像东荒边缘那么偏僻,几十年难有外人到来,这里怎么着也属于东洲大地的范围,过往的商队还是不少的,对于见到有外人到来,这里的村民也大多见怪不怪了。
王力领着白歧向着自家的方向走去,沿途有相熟之人和王力打着招呼或谈笑两句,不时向白歧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村中的一户寻常人家门前。
像是听见门前的动静,半掩着的木门后,露出一双眼睛,一见到来人是谁,木门哗啦一声被拉开,走出来一个小女孩儿。
“爹!”声音婉转清脆,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脸蛋红扑扑,身穿碎花布衫,一双眼俏丽,水灵灵的眨巴着,看向白歧的目光透着童真还有好奇。
“呵呵~巧儿乖,爹回来了!”王力顺手放下背后药篓,在小女孩几步蹦过来的时候,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腻在王力的怀里,小女孩侧头,从王力腰间臂弯的间隙偷瞄着白歧,眼中的好奇更多,“爹爹,这个大哥哥是谁呀!”
王力敦厚的脸上,满带溺爱神情,笑容也透着慈爱,随即转头向着白歧道:“方兄弟,这是我女儿王巧儿!”
白歧点点头,冲着小女孩微微一笑。
白歧此时的形象有些邋遢,长袍上布满灰痕,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有些地方撕开了不少口子,下摆近乎破烂。
好在他的样貌虽不算特别英俊,但很清秀,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白歧这一笑,小姑娘眨巴着眼睛,也笑了起来。
“丫头,是你爹回来了吗?咳咳~”屋里深处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女声,说完还剧烈的咳嗽了一阵,显得很是虚弱。
王力冲着白歧道:“内人就在里屋,方兄弟你......”
王力支支吾吾,有些不好意思,敦厚的一张脸都涨红了一些,望向白歧的目光带着希冀,仿佛看到了什么希望。
白歧一笑,点了点头:“王大哥不需客气,我这就替嫂子拿脉!”
以白歧的灵识,自然早已发现了屋内之人,却没有细查。
哪怕别人不知,随意窥探他人的隐私,白歧认为这样有失礼数。
相较于修士,白歧觉得,自己面对这些淳朴的山民,反而更加自在一些,就像在芒砀山一样。
有些修士,成天嚷嚷着凡人乃是蝼蚁,但他却未想过,修士也是从凡人来的。
对于这种人,白歧心中很是不屑,不明白他们那种低劣的优越感是怎么来的。
王力感激地连连点头,随即将白歧引进屋内。
里屋的门被推开,白歧跟随着王力父女二人缓步入内。
床榻之上躺着一个中年妇人,脸色苍白,容貌很是憔悴,裹着厚厚的棉被。
进屋后,王力小心翼翼地将房门带上,生怕屋外的寒风吹进来,也尽可能不发出太大的动静,怕惊动床榻上的人。
这微弱的动静,还是被妇人听见了,虚弱地睁开双眼,一眼便看见三人。
“咳咳~回来了,这位小兄弟是?”又是一阵咳嗽,妇人问道,说着想要支起身子坐起来。
王力赶忙抢上前几步,将妇人扶起靠在床沿,还替她掖了掖被子,满含担忧的看着妇人,小声在她耳边解释道:“这是方寒小兄弟,是我采药的时候遇上的,人家可是大夫,这不请回来替你看看嘛!”
“哎~咱们家哪请得起大夫呢?别忘了上次你走了七八天,才走到到最近的镇子里替我抓药,一双腿肿得老高,钱还是东拼西凑砸锅卖铁撺巴来的,就这样已经够清苦了,日子还得过哎......”
妇人唉声叹气,看着王力的目光,满是心疼。
“方兄弟那是不收钱的,只是看看,你就放心得嘞!”王力拍着胸膛保证道。
妇人一怔,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见王力目光很是认真,又看了看白歧,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这...这可怎么使得......”
“嫂子放心,”白歧也适时的开口了,微笑道,“王大哥帮了我不少忙,我还没报答他,在下对于药理虽不甚精通,倒也略懂一些,可以先试试,若实在不行,就没什么办法了......”
“哪里哪里,小兄弟客气了!”妇人登时感激,“咱老王家兢兢业业几代人,老天有眼,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说着便挣扎着要起身,对白歧那是千恩万谢,说得王力的一双虎目也都泛红。
不待妇人起身,白歧几步上前,一手按在妇人的肩上,一手顺势搭在了她露出的右手腕上,闭目仔细感受了起来。
妇人动作一僵,知白歧这是在替她诊断号脉,也就不敢乱动了,老老实实的靠在床沿上,眼神却有些慌乱无措。
一旁的王力和王巧儿也都紧张的看着白歧,心中惴惴不安。
被白歧三指擒着右手腕,食指和拇指搭在内侧腕骨接合处,妇人顿觉手腕一凉,蓦地的又变作一股暖意,顺着手腕蔓延,很快流转全身。
这股暖流奇异,令她很是放松,不由的也就放下心来,虚弱的身子在这股暖流的浸润下,妇人眼皮发沉,昏昏欲睡,不多时竟已陷入了沉睡当中,呼吸低弱而匀称。
见此,王力心中大奇,却不敢开口多问什么。
时间静静的流逝,不多时,白歧便睁开双眼,松开握着妇人的右手,陷入了沉吟。
从他开始“号脉”到现在,也才过去数十息而已,这在王力看来有些不可思议。
看病他不懂,却是亲眼见过大夫诊断病人的,什么望闻问切,号个脉少说也得一盏茶的功夫,中间还要病人张嘴、伸舌头等等,从各个方面诊断。
白歧号脉的这么点时间,似乎有些快了。
“莫非方兄弟当真只是略懂?不是在敷衍和客套?”王力心中不由一沉。
而白歧虽在沉吟,却始终一脸平静,不似陷入了苦思的样子。
这让王力稍稍放心了一些。
之前王力也曾请过一个游方大夫来家里看过,一番诊断后,虽说开出了药方,那大夫却始终皱着眉,唉声叹气,望着王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王力虽然淳朴,却不是傻子,心中早已有了不好的预感,没有逼问结果,那是不愿放弃最后的一丝希望。
他怕一旦知道了结果,连这最后的一丝希望都没了。
想到妻子重病卧床数月,气色一天不如一天,怎么治都不是个法儿,到现在大半的家当都搭进去了。
白歧在他看来,几乎已经成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哎~”
想到这里,王力强忍着心中不安,望着白歧的目光,透着浓浓的焦急和深切的希冀,心中却在颤抖。
那目光却如黑暗中的烛火,摇曳着,被黑暗蚕食。
随着时间的度过,每一刻对王力,都是一种煎熬。
渐渐的,王力的目光越来越暗,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也被消磨殆尽,土崩瓦解,脸色变得苍白,隐隐透着死灰。
“可以治!”蓦地睁开双眼,白歧长出一口气。
“什么?”王力一愣,猛地抬头,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近乎吼出来一般,却带着颤音,还有些语无伦次,“我...你...说什...什么?”
“王大哥莫激动,不过是小小的寒症,我说可以治!”白歧也不避讳王力的目光,嘴角不由浮起一丝笑意,语气却异常肯定。
一瞬间,王力暗淡的双眼骤然明亮了起来,身躯微微颤栗,一颗心狂跳着,呼吸也变得急促,声音发颤,透着难以置信,“方兄弟,你说的可是真......”
“千真万确!”白歧再次认真的点头。
扑通一声,王力当即跪了下来,这就要向着白歧磕倒,却被白歧连忙伸手扶住。
王力的一双虎目泛着泪光,哽咽道:“方兄弟啊!你可是我老王家的救命恩人呐!老哥谢谢你了!”
王力的真情流露,顿时触动了白歧心中的某处柔弱,声音柔和,劝说道,“王大哥千万不要如此,孩子还在看着呢!”
一旁的王巧儿正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看着面前二人。
在王力跪下之后,如受到了惊吓般,小女孩儿抿着嘴,一双小手绞着自己衣服的下摆,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在白歧的一番劝说下,王力总算不再坚持,亦站起身来,眼巴巴的望着白歧,涨红了脸,一声不吭。
白歧哪里不明白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目光一瞥,恰好落在一旁的药篓内。
这里面塞着各种各样的药材,大多是寻常药材,年份也都一般。
白歧熟读医典,这里面的药材大多认识,较为杂乱。
有些是治风寒的,有些是治疮痍的,种种良莠不齐,但绝大多数还是补药。
看起来,王力并不懂得药理,只要是觉得有用的,便都一股脑儿全弄来了,如此倒也方便了白歧。
心中一动,白歧立刻有了主意。
说起来,白歧并不懂得号脉,却不妨碍他诊断。
号脉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借此好以自身灵力融入妇人体内,查探一番具体。
妇人患的确实是寒症,俗称风寒,但却不同,病情比一般的寒症严重得多。
卧床三月有余,风邪入侵髓骨,可谓病入膏肓,按理说已经可以料理后事了,决计熬不过这个冬天。
但这是针对凡人的手段,对白歧而言,想要解决却是手到擒来。
白歧缓步走到药篓变,俯身从里面拔出一株药草,是一株“国老”,“用这个!”
“这...”王力一愣,“这不是蜜甘草吗?用这个能行?”
“呵呵~”白歧一笑,“此药无毒,若王大哥信我,以此蜜水炙过,煮水三大碗成一碗,服下立可见效!”
“国老”俗称“蜜甘草”,有些地方又叫做甘草,无毒,可治伤寒,但只能治刚染上的伤寒或病得不重的人,对于妇人现在的样子,已无任何用处。
但白歧手中这株却不同,实际上应该说,从白歧拿起这株甘草之时,这株甘草就变得不同了。
常人无法感应到灵力的存在,但若有修士在此,必能见到,白歧的手中,那株甘草通体发出光芒。
那是灵光,光芒呈两色,一色为绿,一色为蓝。
体内无相诀化转生成水木两种属性灵力徐徐向着这株甘草内融入。
凡人之身,还是这么虚弱的状态,承受不住灵力,需要极其小心翼翼的运转,那样太过麻烦。
一次方法,不仅可使药力充分发挥,还避免了不少风险。
常人或以为拔除寒毒,应该以火属性最佳,但却未想过,以火属性的狂暴,对病重之人不仅无益,甚至还会造成不可弥补的后果。
水可为寒,那是它的另一种形态,但最大的本质却是润物细无声,洗体拔毒那是再合适不过。
木属性不用多说,属于无形当中最具生机的属性,用来治病,尤其是治体虚之人,亦恰逢其会。
王力将信将疑的从白歧手中接过那株甘草,咬了咬牙,转身就要出屋,白歧却突然将他叫住。
俯身再次拿出一株大概十来年的人参,白歧将之递给王力。
“体虚之人,可用人参十两细切,加水二十碗浸透,以桑柴火缓煎成膏,每服一碗,切记不可多,体太虚不宜过补,长此以往,想必不日便可痊愈!”
“好好!多谢方兄弟了!”王力再次感激一番,接过人参后,推门而出。
不多时,王力端着甘草煎熬的药汤走了进来,而妇人也已苏醒。
“咦!我怎么感觉不那么难受了,身上也没之前那么冷了!”
刚刚服下药汤不久,妇人苍白的脸色,竟红润了起来,也不咳嗽了。
“娘!”王巧儿扑到妇人的怀里。
“秀秀!”老大一爷们儿,抱着妻儿,一双虎目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