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人,既让戈罗蓝内心颇为畏惧,又让他心存微末感激,在他看来若非亲眼看到赤均强势拼杀了他的两个前辈,随之产生顿悟,只怕他到现在可能还在九阶中爬滚,但因立场不同、种族不同,戈罗蓝只能在内心说句谢谢,这是最多的了。
“已死之人,就去的彻底一点吧,何必在这红尘苦海中挣扎?”戈罗蓝语气有些改变,神色复杂,可牵引来的水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减少的意思,火海这边也在蓄势猛涨,两边竟僵持了下来。
短暂沉默,赤均道:“苦海亦是家园,我辈武者,为何要修行?为何要变强?因为有了力量,我们才能做自己想要做的,才能守护我们想要守护的人,还有地方。”
说道这里,赤均停顿了一会,后方的夏鑫敏锐的注意到,就在这停顿的一瞬中,前者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之后赤均声音平淡,继续道:“我辈武者,逆流而上,为自由而战,护亲朋于安,这就是我们修行的最终目的,不过。”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凌厉起来:
“若有外敌侵犯,欺辱我界生灵,我辈武者安能干看着?自当奋起反抗,以命搏之,绝不能让它们这些入侵者将红尘彻底变成真正的苦海、让我大陆永世沉沦,深陷泥潭,所以我辈武者但凡还有一点力量,都要去阻击入侵者!
前方已然尸骨如山、血水似海,但老夫相信,后方还会有更多的‘护家者’,前仆后继!大陆男儿英灵不远,岂能少了老夫?若非收割的硕果自认不够,老夫早已随他们而去。”
说着说着,凌厉的语气转变,每一个字都蕴含极浓、化不开的哀伤,隐隐间有些颤音。
夏鑫沉默,他心底明白,赤均看似是在回答戈罗蓝的问题,实则那些话是对着自己说的,面对这些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接,护家?大陆太大了,宗派林立、种族繁多,有人或者生灵会把整个大陆当成家唛?以前他也想过这个问题,最终都是无解。
是有将整个大陆当成家的生灵在,如郑阴阳,他以一己之力抗衡两大界主,个中心酸谁能知?疲累之刻何人晓?再说武阁那奇特空间内、疑似某个绝颠强者分身的老者,万年守护却一直无人问津,他却始终不离不弃,默默承受着一切,又是何等的不容易?还有九幽凰一族,就是以大陆种族数量最稀少的一族来形容都不为过,可仍然全族都在界外某处,抵抗入侵敌,最终落得个最后一支独苗都被困在蛋壳里出不来的悲凉下场。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战争都会出现种种让人哀伤的画面、各类惨痛的情节,战死英灵的亲友,虽然伤痛,但内心却是骄傲,因为逝去的英雄里,有他们的亲人,所以他们骄傲、自豪!
只是,大陆内部居然有叛徒,还不是一个两个、一族两宗,外患本就压力巨大,内忧却在蠢蠢欲动,残害同界生灵,如此怎不叫那些还幸存的‘护家者’寒心呢?
“前辈,若您的家族宗门,后辈弟子..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呢?”夏鑫开口,鼻子有些发酸,轻声向前方问道。
那火焰中的人影,浑身一颤,但没有回头,少顷,赤均声音变得嘶哑,道:“若如此,那也是他们的命,只能怪自己实力不够强,怨不得旁人。”
夏鑫双眼泛红,慢慢的闭上了眼,双掌弯曲成拳,用力紧握。答案很残酷,但不这样说又能如何?生逢乱世,又是强者为尊的大陆,被人杀了的确只能怪自己没本事,可..他怎么感觉这个答案如此揪心呢?
“我跟你一样,但结局不能一样,你..要好好活下去!”
夏星空临死前的那个画面,不由自主的浮现了夏鑫的脑海中,为了保护自己,牺牲了一切,断送轮回,天地间再也没有可能会出现这个人,完完整整的被抹去,每当想到这里,夏鑫就有种冲动,立即去找苍玄,不惜一切代价的杀了他。
只是每次到最后,还是强行抑制了这种冲动,报仇,唯有自己亲自去报,亲手砍下仇人的头颅,祭奠亡灵,那才能算数,才能对得起救自己的人。
双眼睁开,视线一片模糊,夏鑫轻吐口气,抹去眼角的湿润,望向赤均,这是个值得让人尊敬的老者,刚才那个回答,夏鑫便已然猜到并可以肯定,那种情况在老者身上发生过,且绝对是亲近之人,否则回答之时,那声音不会那般嘶哑,带着哀痛。
鬼魔等人漠视,内心冷笑,感情是武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然此界但凡站出来抵抗他们的生灵,几乎都是情感丰富,最终死在此间的人不计其数,还不知道吸取教训,真真是愚蠢之极。
每个人内心想法不一,然没有一个注意到,祭坛上方那悬浮的小鼎空间处,突然裂开了一丝细缝,且没有愈合的现象。
戈罗蓝神色从开始的复杂,早已变成古井无波,到了他这个境界,心性早就打磨得硬如磐石,若非眼前是赤均,与突破王者境界有很大关联之人,他定然不会露出那样的情绪,面对夏鑫也是因为后者害得他错过恢复巅峰的最佳时期,才会一看到夏鑫就露出控制不住的愤懑。
“你界不复完整状态,上古末后便开始衰弱,若非那道封阵,我族将君临,就算如此,你界也抵挡不了多久,一旦它被彻底吞噬,光靠郑阴阳和那封阵,绝对不可能同时抵挡住我族与魔界,还不如趁现在臣服,主动投诚,将来还能生活下去!
你姐不是有句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唛?苦苦挣扎改变不了未来的结局。”
戈罗蓝缓缓说道,消耗战最难打,还碰上了个将死之人,他不得不另寻他法,战法,攻心为上,他企图用语言瓦解赤均的意志。
可惜,戈罗蓝高看了自己的舌头,低估了赤均的意志,后者哈哈大笑,道:“你比那小娃差太远了,不过也是,妖毕竟是妖,冷血无情,焉能懂得人?”
“我比他差?本座一指头就能点死他,你这老家伙说我比他差?简直是不知所谓!”戈罗蓝乱敌心境不成反被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似得,差点没跳起来,一双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夏鑫,恨不得生食其肉,生喝其血,抽筋扒皮、碎骨灭髓,恨意滔天的节奏啊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