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甫百般劝阻,方云奇只是不听,万般无奈,只得由他们前去。
方云奇与赵珍怡轻衣短打,身藏短枪利刃和手雷,趁着夜色往谷口摸来。
刚出谷口,就见前面隐隐停着几辆大卡车,定睛细看,原来是一伙日本兵正摸黑在战场上清理尸体。方云奇心生一计,附在珍怡耳边如此如此。
二人偷偷在尸体堆里摸到两个倭尸,扒了他们的衣服换上,又悄悄摸到卡车旁,乘搬运尸体的倭寇不备,轻身跃入车中,伪装倭尸。
大约一小时后,倭寇清理完毕,发动卡车向外开去。为防中国军队偷袭,倭寇不敢开灯,在黑夜中走了好一阵才打开车灯,飞快地向倭营驶去。
快接近倭营时,方云奇偷眼观看,见倭营灯火阑珊,棚帐相连,绵延数里,里面车辆大炮无数,除开各营垒处皆有倭兵站岗外,其余倭寇似乎都在歇息。想起中国士兵此时只能以天地为帐席,抱枪在山岩之下或大树之旁和衣而寐,云奇不禁恨得牙根痒。
车辆驶到一处,方云奇见倭寇营帐相互间隔甚远,又没有灯火,而两旁有个小山丘,黑魆魆的树木甚多,正适合脱身,便捏了躺在旁边的珍怡一把。珍怡会意,二人起身,便欲跃身跳下。
突然从对面驶来一辆车,车灯射得雪亮,运尸车队停了下来。
从对面来车中下来一个倭官,与运尸车队倭官说话。方云奇与赵珍怡虽然听到声音,但不懂倭语,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正在胡乱猜测,倭官带倭兵举着电棒挨车察看,几个倭兵将倭尸翻来翻去,似在寻找什么。
方云奇拉了拉珍怡,示意再躺下,他要看一看倭寇到底要做什么。
倭寇很快来到这辆车前,看着车上堆积如山的尸体,倭官皱眉抬腕,看了看表,嘴里说了几句什么,就转身回到自己车上,掉头返回,运尸车队紧跟其后。
驶不多久,来到一处倭营,周围棚帐不多,中间一个宽阔的平坝,坝中央拉着一根钢丝,上面吊着四盏嘶嘶燃烧的汽灯,照得四下里如同白昼。
车队在平坝停住,一队荷枪实弹的倭兵紧跟而入,将平坝严严实实围住。
方云奇心中惊疑,这倭寇清运倭尸怎么弄得跟如临大敌一般,又想到刚才倭兵翻检尸体,暗想莫非这倭尸之中隐藏着什么惊天秘密不成?
如此一来,可脱身不易,云奇心中暗暗叫苦。
倭兵开始往地上卸尸体,而先前那倭官则站在旁边对尸体一一检视,神情悲怆而专注,好似在寻他爹一样。
方云奇一边偷眼观察,一边急寻脱身之机,无奈灯火通明,倭寇戒备森严,一时彷徨无计。
那倭官忽然在一具倭尸前停住了,蹲下身去用电棒仔细照看,似在辩认,又用手在尸体的口袋里翻,翻出一个小本子,打开一看,就嗷叫一声,跪地抚尸大哭。
营外脚步杂沓,一群倭官簇拥着一人来到平坝,方云奇乜眼细看,那人身形高大,显得颇为强壮,肩膀上樱星闪动。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这支倭寇的最高长官,少将旅团长东野俊彦。
方云奇和赵珍怡也被倭兵“搬”到了地上,与那些密密麻麻的倭尸摆在一起。
看见东野俊彦,方云奇心中大喜:我正愁找不到他的旅团指挥部,没想到这家伙竟主动钻了出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东野俊彦来到那具倭尸前,先前抚尸大哭的倭官早停止哭泣,已命人将那具倭尸收拾干净,换上了干净的倭军服,摆放在坝前一张桌子上。
有人递给东野俊彦一叠东西,东野俊彦打开,覆在那倭尸身上,带领倭官列队向倭尸鞠躬。众倭神情悲痛,竟而至于齐声痛哭。
方云奇早看清了,东野俊彦打开的是一面旗帜,红色,中间有一幅大大的金色重边菊花图案,那不是别的,正是倭寇皇室专用图章:十六瓣八重表菊纹。
方云奇心中恍然:原来那倭尸是倭寇皇室成员,怪不得倭奴们如丧考妣。
行礼完毕,众倭官将尸体抬起,放入旁边早已备好的棺材之中,由倭兵们向营外抬去。方云奇猜测倭寇们可能是准备将那棺材送回日本。
东野俊彦亦与众倭官扶棺离去。
见东野俊彦离去,方云奇心中着急,却又脱不得身,所喜围在四周全副武装的倭兵也随护东野俊彦离开。
终于有了可乘之机,方云奇心中暗自庆幸。
倭兵们开始将地上的尸体堆在一起,而不远处放着几个汽油桶,看来是打算焚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得赶快在“搬”他们之前逃离此地。
方云奇暗暗掏出手雷,捏了捏旁边赵珍怡的手,二人从地上一跃而起。
正在搬尸体的倭兵魂飞天外,以为诈尸,还没反应过来,赵珍怡眼疾手快,早操枪在手,摞倒了最近的两个倭兵。
那指挥堆尸体的倭官反应也很快,稍一愣神就立即拨枪还击。但方云奇比他更快,手雷出手,将那倭官炸飞,然后一枪击断吊着汽灯的绳子,四盏汽灯应声而落,跌地熄灭,平坝上立时黑暗如漆。
一声呼哨,方云奇与赵珍怡连着几个翻滚,翻到坝外,向营外跑去。后面枪声大作,子弹从二人耳衅嗖嗖飞过。
倭寇炸了营,灯光乱闪,哨笛声声,正在睡梦中的倭寇纷纷钻出棚帐集合。
方云奇与赵珍怡跑出营外,飞蹬上旁边一座小山,趴在树林里笑嘻嘻地看乱成一锅粥的倭营,象是赶集一样。
倭寇乱了一阵,好象并没发现敌人,很快就安静下来,也不乱放枪,士兵们仍回棚帐睡觉,但各营明显增加了巡逻兵力,气氛森严。
方云奇发现离此半里许,有一处营帐灯火甚明,似有不少人急急进出。他指给赵珍怡看,悄声道:“那里会不会是东野的旅团指挥部?”
赵珍怡道:“看着很象,我们摸过去看看。”
方云奇摇摇头:“刚刚惊动倭寇,倘若那真是东野俊彦的指挥部,此时恐怕早就重兵防卫,难以近前。”
赵珍怡道:“难道我们就这么回去不成,那还不被张灵甫笑掉大牙。”
方云奇笑了,忽将手搭在赵珍怡背上。赵珍怡只觉脸一热,低声叱道:“你干什么?”
方云奇也不答话,索性一把搂住她,将脸跟她的脸紧贴在一起。赵珍怡奋力挣扎,却哪里挣得脱,只得任由他搂着,娇喘呼呼。
方云奇道:“这一仗后我们就结婚吧。”
赵珍怡道:“你胡说什么,战乱纷纷,国仇家恨一样都未报得,结什么婚?”
方云奇道:“正因处于战乱之中,我们才更需早日结婚。”
“为什么?”赵珍怡奇怪地问。
“我们要留个种啊,要不哪天突然死了,岂不对不起爷爷......”
方云奇尚未说完,赵珍怡呸了一声,骂道:“哨儿姐说得真对,你这个丑八怪表面木讷,其实内里头花花肠子多着呢。我们身处险境,你不寻思脱身之计,却躺在这里动这歪脑筋。”
赵珍怡屈膝照方云奇一顶,方云奇不觉轻叫了一声。赵珍怡乘机挣脱,然后拎着他的耳朵道:“你实话告诉我,跟哨儿姐入洞房那晚,到底干了些什么?”
方云奇道:“不是早就都告诉你了吗,真的什么都没干。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你哨儿姐?”
赵珍怡冷笑道:“起初我是有些信,但看你近段时间的表现,我是绝不能再相信你们了,是不是已经留下种了,却还在这里跟我假惺惺的?”
方云奇急道:“我可对天发誓,绝无此事!哨儿虽对我有意,但那晚在我心中却只有你一人。”旋即又叹道,“只是不知哨儿现在何处?”
本来听了他前半截话,赵珍怡心中还挺喜的,待听了他的后一句,不禁又将银牙咬起,拎耳朵的玉手也不觉加了劲。
方云奇痛得疵牙裂嘴,为怕暴露,也不敢出声叫痛,只得连连低声求饶。
赵珍怡丝毫不松手:“这回说出心里话了吧,还想着她?”
方云奇道:“她已失去了一条腿,还回三峡去当什么游击司令,面对这豺狼一般的倭寇军队,她这个独腿司令能应付得了吗,你不担心吗?”
一句话说得赵珍怡眼泪出来了,松开手反来安慰方云奇:“哨儿姐从小生活在三峡,熟识那里的地理和水性,再说倭寇不还被我们挡在这长江下游么。我料想哨儿姐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正说着,倭营里突然升起三枚信号弹,划破已蒙蒙发亮的天空,紧接着哨笛四起,山下倭兵纷纷出帐集合,在晨色中吃完罐头,就拖车架炮,向谷口开去,看来是准备开始新的进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