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之后,安然怎么也睡不着,想不通司徒啸风为什么会忽然之间像变了个人似地。
到了半夜,她忍不住去了他的卧房,推开门,却看到卧房里整整齐齐,根本没有睡过的痕迹。
找遍了每一个房间,都没有发现他的人,她的心更凉了。
看来他是铁了心不要她了,以至于他都不愿意跟自己共处一室了。
难道他消失的这段时间有了外遇?
她摇摇头,这种可能性实在不大。他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就算他真的喜欢上了什么人,也不可能躲在外面不回来,她还没来得及问他是怎么回来的,俩人就谈崩了。
不行,她必须了解一下他这两个月究竟去了哪儿。
天一亮,她就拨通了铁如风的电话。
“如风,不好意思,这么早就打扰你。我想问问你,司徒啸风他失踪的这两个多月都去了哪儿?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安然开门见山道。
“头儿他就是被困在了一个小荒岛上,那里只有一位留守的大爷住着,没办法和外界联系,直到海防队的舰艇去岛上给大爷送吃的,才把他带回来。”早已被奚流反复叮嘱过的铁如风,自然不敢随便乱说。
“就这样么?没有其他事发生?”安然不死心地问。
“没,反正头儿他没说过别的。”铁如风有些心虚的说。
“那好吧,谢谢,打扰你了。”安然放下电话。
没有得到不同的答案,她心里很是失望。
看看手机上,又进了一条信息,是司徒啸风发来的。
“九点半,我在民政局等你,请你带齐户口本、身份证和结婚证准时过来,我不想浪费时间。”
这么冰冷的公文式的口气,令安然已经痛到麻木的心再次抽痛起来。
他们真的无法挽回了么?有谁能告诉她,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给齐修义发了信息,请他今天不必过来接送她,理由是她老公回来了,她今天不想去上课。
“愿幸福永远与你同在。”齐修义简单地回了一句。
翻出所有的证件,她出门打车去了民政局。
奚流坐在车里,看到一脸憔悴的安然走过来,内心十分纠结。
他真心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他也理解司徒啸风的心,作为一个男人,他不能没有最后的骄傲。
安然走进民政局,进了婚姻登记处的办公室,司徒啸风已经坐在一旁等着她了。
“风,你真的决定了,不会后悔么?”安然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问。
“不后悔。”司徒啸风冷冷地说着,将离婚协议递给了她。
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穿过了她的身体,却又不知他看向何方。
“同志,我们协议离婚,证件和协议书都在这儿。”安然把协议和证件都放到办公桌上。
很快,手续就办好了。
两本紫红色的小本子分别递到两个人的手里,安然木木地看了一眼手里的离婚证,胃里再度翻腾起来。
她快步跑出了婚姻登记处,身后没有期望中的脚步声靠近。
还盼着他会心疼她么?她自嘲地笑了笑。
他们已经离婚了,从此就是两个陌生人了,他自然不会在乎她了。
好容易平息了想要呕吐的感觉,她转过身,看到奚流正在替他开车门。
“司徒啸风,你等等。”安然几步走过去。
“这是你留在家里的那套钥匙,你先拿着,等我搬完了家,会尽快通知你。”安然说完,转身走到路边,伸手挡了出租车,直接去了房屋中介所。
望着消失的安然的背影,奚流皱起了眉头。
“头儿,你也太过份了吧?竟然赶她走?”
“不让她彻底死心,她怎么可能离开?”
俩人正说着,司徒百越的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老二,我最近很忙,你最好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不然我会忍不住揍你的。”司徒百越说。
一大早,他就被哥哥从梦里吵醒,这还不算,而且还指令他,十点钟到民政局门口接他,那口气,好像他是上面来视察的大员一样。
“奚流,你可以走了,跟如风说一声,我就不跟她道别了。”司徒啸风对奚流挥挥手。
“好,那我就回去了,你要保重!”奚流狠狠地与他拥抱了一下,然后驱车离开。
“喂!不是吧?老二,你大清早的站在民政局门口,给我演这么一出,该不是要告诉我,你改了性取向,刚办了离婚手续,以后准备跟这哥们儿双宿双飞了?”司徒百越许久没见他,忽然被他抓差,忍不住毒舌起来。
“有一句话你算是说对了,我刚刚跟你嫂子办了离婚手续。”司徒啸风一脸平静说。
“我的亲哥,今天可不是四月一号!”司徒百越被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吓了一跳。
“我也没有撒谎。”司徒啸风说。
“老二,哥,你发烧了?”司徒百越越发着急了,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离婚证,你鉴定一下吧。”司徒啸风从兜里掏出捏得汗津津的本子递给他。
司徒百越接过离婚证,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终于确认他看到的都是真实的。
尽管有无数疑问,但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拉开了车门,让他上车。
凭着对声音的敏锐,他慢慢走过去,但还是不小心被车门边的脚踏碰了一下,差点儿扑倒在座位上。
司徒百越心里一动,回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老二,你眼睛出问题了,是么?”司徒百越紧张地说。
“瞧你紧张的那熊样儿,我不就是失明了么?你忘了当初天乐不也失明了很久么?她一个姑娘家都能笑对人生,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不值得你过分同情吧?”司徒百越拍了拍他的肩说。
“小嫂子知道你失明了么?”司徒百越问。
“那女人蠢得要死,你哥我智商这么高,自然不会让她看出半点儿问题的,呵呵!”司徒啸风笑道。
“行了,我明白了。现在,想去哪儿?今天我归你差遣了,全天候服务,还不问你要小费。”司徒百越强忍住想要哭出来的冲动,语气轻松地说。
“好,我们去医院看看爷爷,不过要玩一玩小时候我们常玩的那个把戏。”
“要我冒充你?老爷子准能看得出来。”
“我知道你只要冒充我超过三分钟,爷爷肯定能识破,不过我要的就是这三分钟。只要你吸引住他的视线,然后我就能从容亮相了。”
“哈哈,还是你聪明。得,待会儿就看我的了。”
俩人在车上换了衣服,为了遮盖发型的不同,司徒百越特意把他的头发都掖进了帽子里。
到了医院,司徒百越搀着他来到病房门口,推开门,自己先走了进去。
走到爷爷的病床前,他大声说:“爷爷,小风来看你了。这段时间部队上太忙,很久没来看你,你怎么瘦成了这样?是不是老三那小子虐待你,不舍得给你好东西吃?”
他一边说,一边亲热地坐在爷爷的窗前,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司徒啸风趁机慢慢摸进来,悄无声息地蹲在他的床头旁。
“小风?真的是你回来了?”司徒磊努力瞪大眼睛,虚弱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孙子。
“如假包换。怎么,爷爷难道没想我么?”司徒百越说。
“唉!爷爷怎么会不想你呢?只不过爷爷心里明白得很,你在部队上任务重,我这个快入土的老头子,不能耽误你的宝贵时间。”司徒磊叹息道。
“爷爷,工作我还能干几十年,可是陪爷爷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所以,我恨不能天天都陪在你身边。”司徒百越煽情道。
“赶紧给我打住,老三你这混小子,又在这儿蒙我老头子了。”司徒磊的眼里忽然放出一道精光。
“爷爷,我究竟是哪里漏了馅儿,怎么就骗不过您老这火眼金睛呢?”司徒百越满脸疑惑问。
“哼哼!你演得确实很像,不过小风那小子要是真的回来了,肯定会跟他媳妇儿一起来的。”司徒磊一脸得意说。
“爷爷,您猜错了!我还真就是一个人来看你的。”司徒啸风猛地从病床床头旁站起了身。
司徒百越大步跨过去,不动声色地挽住他的胳膊,俩人一起走到爷爷身旁。
“两个猴崽子,人回来了,还跟我玩这个,看我不狠狠打你们屁股。”司徒磊笑骂道。
“爷爷,你打吧。”兄弟俩心有灵犀,一起转过身,把屁|股对着司徒磊撅起来。
老爷子一手一掌,拍了他们两巴掌,然后开怀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爷孙三人笑得正欢,忽然听到敲门声。
司徒百越起身去开门,看见安然,习惯性地对着她一笑,安然愣了一下,麻木的心再度狂跳起来。
从昨晚她说她怀了宝宝之后,这是司徒啸风第一次对她笑。
“快进来,爷爷正念叨你呢。”司徒百越热情地说。
安然猛然醒悟过来,原来他是不想让爷爷看出什么异常来,刚刚热起来的心,又变得冰凉。
“爷爷,我刚刚放学,听到啸风说他在这里看你,我就过来了。”安然强笑着,走进爷爷的病床。
“然丫头,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脸色不太好?小风,你回来正好多陪陪然丫头,她一个人没个人照顾,很辛苦的。”司徒磊一脸心疼道。
“爷爷,我没事的。只是,我有件事要告诉您,我怀了宝宝了,您要好好保养,到时候替我带宝宝。”
“你说的是真的么?”爷爷惊讶地问。
“是的,爷爷,我的宝宝在肚子里也希望太爷爷能够早日康复呢。”安然说着,一边回过头,挑衅地看了一眼司徒百越,她把他错认成了司徒啸风。
他可以不承认宝宝是他的,但是他不能阻止孩子的太爷爷承认这个重孙。
“爷爷真希望能亲眼看到宝宝的出生,不过然丫头,爷爷恐怕真的等不到那一天了。”司徒磊轻轻摇摇头。
“爷爷,你会好起来的。”安然的眼里涌出泪水。
“然丫头,你是个好孩子。我这个孙子,还有我的重孙子,我就都托付给你了,你要替我好好管束他们,要是他们不听话,你就给我狠狠收拾。”司徒磊望着安然,一脸慈爱说。
“爷爷,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宝宝的。”安然抽泣着说。
病房被推开,司徒淼淼和钟亦诚一起走了进来。
“哎呦,今天这儿怎么这么热闹呀?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司徒淼淼明快的声音传来。
安然赶忙擦了擦眼泪,退到了一边。
“今天什么日子,你们几个商量好了么?”司徒磊笑着说。
“太爷爷,天赐来看你了。”话音未落,门口一个清亮的童音传来。
“你们俩怎么来了?”司徒百越柔声问。
初阳看了一眼穿着军装的司徒百越,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看了看旁边的司徒啸风,立刻明白了兄弟俩这是又在闹着玩儿了。
虽然他们两兄弟很相像,但是司徒百越说话的口气却和司徒啸风不同,尤其是对着她们母子俩说话的时候,眼神中有旁人难以察觉的温柔。
“天赐今天闹着不去学校,非要来看太爷爷,所以我只好带他来了。”初阳一脸无奈说。
“天赐宝贝儿,你来的正是时候,太爷爷以后只怕再没有机会跟你玩儿了。”司徒磊拉着天赐的小手,一脸不舍地说。
安然看到天赐可爱的模样,心里就开始幻想自己的宝宝以后的模样。但是想到自己包里的离婚证,忍不住又是一阵心酸。
“今天,你们难得聚在一起,我能看到每一个我在乎的人,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你们现在都成人了,不需要我多说什么,只盼你们记住,血浓于水,将来一定要相互扶持。”司徒磊说。
司徒淼淼忽然发现,爷爷的神情有些不对,她的心猛地一跳。
下一刻,就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司徒磊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医生,快来!看看我爷爷怎么了?”望着爷爷青紫的面容,司徒淼淼的嗓音都变了调儿。
医生急匆匆赶来,替他插上呼吸器,司徒磊的气息渐渐缓和。
“你们不用再折腾了,爷爷知道自己的身体,大限已到,虽然舍不得你们,但也不可能再多留一天了。”司徒磊语气虚弱地说。
“我这里,给你们留了点儿东西,不多,你们就当是纪念好了。”司徒磊说着,示意司徒淼淼从他的枕头底下拿出三个面额为三十万元的存单。
只见上面分别写着:钟亦诚、初阳、安然。
“我这三个孙子,都是有福气的,嫁的男人,娶的女人,个个儿都是好人,我这个做爷爷的,今天就亲手把我这三个孙子托付给你们了。”司徒磊缓缓地说着,眼里忽然露出一丝近乎顽皮的狡黠的笑容。
他一张一张把存单递到了三个人的手中,握住他们三个人的手,久久不舍得放开。
“你们收了我存单,可不许抵赖,今后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许抛弃我的孙子孙女们。”司徒磊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合上了双眼。
哭泣声此起彼伏,安然只觉得身子猛地一晃,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往地上溜。她拼着最后的神智,用手紧紧护住了肚子。
众人的惊叫声中,司徒百越率先跨出一步,将她抱在怀里,往急诊室跑去。
初阳一边担心安然,一边迷惑地想:难道真的是她搞错了?沙发上坐着的这个神色焦急的,才是司徒百越?
奇怪的是,大家都急得团团转,他分明也是又急又痛的表情,但却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眼下,分明不是问这些事的时候,她也只能保持缄默。
老爷子去了,安然又忽然晕倒,一家人都乱了套。
钟亦诚忙着安排后事去了,司徒淼淼哭得泪人儿似的,就连天赐也在哪儿抱着太爷爷的手大哭。
唯独司徒啸风,只能傻傻地坐在那里。
安然晕倒,他听到了大家的叫声,但是他却只能坐着不动,因为他是个无能为力的瞎子。
好在,爷爷临终前,没能发现他的失明,不然他肯定不能瞑目的。
“初阳,过来。”司徒啸风小声说。
初阳走到他身边,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初阳,帮我去看看,安然怎么样了?”司徒啸风急切地说。
“你是风?”初阳凑到他耳旁小声问。
“我是,我和你当初一样,失明了。你去看看安然,不要让她发现越在假冒我。”司徒啸风飞快地说。
“放心,她会没事的,我这就去。”初阳点头。
“天赐乖,跟爸爸呆在这儿,妈咪去看看你大伯母怎么样了。”初阳牵着天赐的手过来,将天赐的手放进司徒啸风手中。
此时,唯有照顾孩子,才是他不能随便进出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