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砍柴丫头

好不容易，彻骨的疼痛褪去，九幽就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渴意涌来，在心里一直挠着“水…水…”随后就被灌了一口冰凉的水，九幽很不习惯这样的水，九家的泉水乃是神祉山上流下的清泉，带着浓浓的灵气，尝着甜甜的。但是在这极度口渴的状态下，也就凑合。

来不及多想，就失去了意识。

感觉过了很久，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口渴。

力气开始回到身体，九幽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动了动手指。想到死前的一幕，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睁开了双眼。

在黑暗呆久的人看见光明觉得很刺眼，九幽想要抬手遮一遮，但是睁眼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只是闭上双眼，偶尔睁开慢慢适应。

“既然醒来了就别装死”耳边传来苍老的声音，声音平静的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就在称述一件事实，而非讽刺。

九幽并没有理她，只是慢慢适应光线。

等到完全适应之后这才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坐在床旁边的凳子上，佝偻的身子，满脸褶皱，衣衫褴褛，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脚上的草鞋破了几个大洞，裸露出来的脚趾上长满恶疮，浑身散发着死气。

这死气并不是说老婆婆已经死了，而是将死之人。

九幽只有眼睛能够，身体完全没有力气动，也坐不起来。

她知道，这是她的魂魄还没有适应身体导致的。既然她都没有死，那两个哥哥一定还在。

九幽失神地向上看着，老婆婆也就这么一直盯着她，没有再说话。

等了好一会，九幽才觉得自己有了一点力气，颤颤巍巍地撑着坐起来，靠着墙喘气。

“你是谁”

“我是谁？”老婆婆歪着头想了一会，双眼茫然道“你可以叫我瑶婆婆”

九幽停了好一会，才有力气说第二句话。

“我是谁”

“你是砍柴丫头”这次老婆婆倒是回答得很快。

“我是九幽”九幽坚定的说。

老婆婆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对，你是九幽。”

那丝精光绝对不是将死之人该有的，九幽心惊。

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身子里，身边只有一个将死的怪异婆婆，这个屋子十分破旧，屋顶甚至都还有几处破洞，可以直接看到天空。屋子里只有一张破旧的桌子，除了老婆婆坐着的那条健全的凳子，剩下的那一把缺了一个凳子腿。

老婆婆站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到床边，平静地盯着她。

“你既然醒了那就赶紧出去修房子，砍柴，挑水，觅食……”

还未等老婆婆说完，九幽就打断了她的话。

“你说什么？修房子？砍柴？挑水？觅食？”

九幽乃是九家大小姐，五指不沾阳春水，更别提修房子砍柴了。她抬起手，只见年轻的手上长满茧子，摸起来如同树皮般粗糙，看来小姑娘经常干这些活。

“还有喂狗”老婆婆的话被打断也不生气，悠悠地加上一项。

九幽感觉此时下床都有困难，别提干这些粗活。

老婆婆看见她一身无力，丝毫没有怜惜，而是出口讽刺。

“莫非你睡一觉就变成了千金大小姐了？砍柴丫头就是砍柴丫头，贱人贱命还不想干贱活。”

九幽被这话说得脸色一白。

是了，九家已灭，她再也不是九家的小公主。

她现在只是一个砍柴丫头。

她挣扎地从床上爬起来，虚套上草鞋，一瘸一拐地走出门去。

瑶婆婆看着她的身影，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

……

九幽靠在树干上喘息，魂魄还是没有适应身体，所以她现在走几步路就必须停下来歇一歇。

砍柴，修房子，挑水这样的体力活，现在的身体根本做不了。

没有粮食喂不了狗，所以只能先觅食了。

她从小学医，识遍百草，自然分得清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原本一炷香能够完成的事，现在因为身体的原因，花了一下午这才完成。

等九幽回到草屋的时候，已经天黑了，瑶婆婆坐在门前等着她。

她走到瑶婆婆面前，正好想说话，脚底下就感觉踩到了什么，只听耳边传来“嗷嗷嗷”的狗叫声。

“你踩到我的小黑了。”

黑暗中看不清摇婆婆的脸，摇婆婆的语气还是和之前一样平静，根本听不出她的情绪。

九幽看向狗叫的方向，但是没有看见狗的身影。

“小黑是条黑狗”瑶婆婆平静的说。

难怪在黑暗中看不清。

“瑶婆婆，为什么不点灯？”

“没钱买蜡烛”

……看这家徒四壁的样子还真的是没钱买蜡烛。

“小丫头，你该去做饭了，我和小黑饿了”

“好”

别说仙力了，就连灵力都没有，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亲自动手。还好以前九幽和娘亲学过烹饪，生火烧饭都是小事。

但是等九幽开始做饭的时候，她才发现没有油和盐，只有水。

九幽叹了一口气，家里还真是穷。

家？

她已经没有家了。

她迟早要离开这里，去探索她以前最不屑的仙道。

九幽把采来的在水里煮了煮就端着出了厨房。

“好香啊”瑶婆婆说道，还是和以往一样平静的语调，仿佛她只会用这个语气说话。

“婆婆，来尝尝吧”九幽将碗放在瑶婆婆面前。

瑶婆婆尝了一块，平静的说“小丫头睡醒之后饭都做的好吃了”

九幽笑笑没有说话，陷入了回忆。

瑶婆婆吃完了之后就把吃的全部倒给小黑，然后把空碗交给九幽，自己颤颤巍巍地走到唯一的床上躺下睡觉。

九幽抱着空碗懵了，她就采了那么一点点，瑶婆婆居然全给吃了，一点都不给她剩。

“瑶婆婆，我吃什么”

“我都没吃饱，想吃你就再去找”

九幽看着漆黑的森林，没有再过去。

晚上的森林里永远不知道会有什么。

为了自己的小命，她就没有再去觅食，算了，饿着就饿着吧。

九幽用最后的一点水把碗给洗了，唯一的一张小床瑶婆婆在睡，只能在桌子上趴着睡了。

她完全没有发现，自从觅食回来，身体好了不少。

……

……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九幽就被肚子的饥饿感折腾地睡不着。干脆就坐起来活动活动腿，趴在那里睡腿有点麻了。

刚想洗漱才发现水缸里没有水了，想到离屋子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溪，她就提着一个小小的水桶去打水。

走到一半，九幽觉得累了，靠在树上喘气，这才发现身体好了不少，她只以为是时间久了，魂魄在逐渐适应身体。

提水到家的时候，天才蒙蒙亮，瑶婆婆把破旧的被子踢到地上。

九幽轻轻走过去，把被子捡起来轻轻给她盖上。

却不想这个动作吵醒了她，刚睁眼的一瞬间，眼底锐利地让九幽心惊胆战。

只一瞬间，她就恢复平静模样。

余光扫到门口的小木桶，瑶婆婆第一次出现了平静以外的情绪。她冷笑一声，讽刺道“你这个废物居然用这个小木桶，这个小木桶三岁小儿都拿得动。”

九幽把被子甩在墙上，泥人也有三分火气，瑶婆婆一次又一次侮辱她，她敬她是个老人，多多忍让，但并不意味着她的骄傲荡然无存。

瑶婆婆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怎么，这样你就不想干了！这么一点小小的困难你都忍不了，你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就算忍不了又如何，也总比在这里受委屈好，她活着从来没有让瑶婆婆动过一次手。

九幽想到最近自己的遭遇，一股委屈涌上心头，更觉几分暴躁，她身为堂堂九家大小姐，从小有求必应，被当做掌上明珠，从来没有如此低三下四，就连出去就诊，别人也恨不得把她和爹爹供起来。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她！

“我不是砍柴丫头，我不干了。”九幽终于把自己心中的大小姐脾气发出来了。

“我知道你不是，你是九幽，天成第一炼丹世家九家大小姐”瑶婆婆语气冰冷。

这句话就像是一桶凉水，把九幽内心的暴躁全部浇灭，开始正眼打量瑶婆婆。虽然从这两天的接触中，九幽可以明显地感觉出来她的不平凡，但是她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而且她总是对她指手画脚，不留情面，所以九幽就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的不凡上。

现在她一语道破她的来历，就证明她什么知道，那她还对她指手画脚，这究竟是为什么。

“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这点苦都忍受不了，怎么报你九氏一族的灭门之仇，赶紧找个人嫁了，安安稳稳过一生吧，别出来丢人现眼。”

原本九幽还想问问她怎么知道她的事情，但是此番冷言冷语让她拿着最大的木桶就离开了。

却没看见摇婆婆在她身后露出了一个罕见的微笑，眼里带着怀念，带着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