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子高已经结婚了,要不然我就是豁出命去,也要撮合你们!”胡适翻着白眼道。
卫挺生见缝插针道:“向陆小姐这样的大美女,还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胡老弟是喝醉了,就是没喝醉,也是打翻了醋坛子,毕竟醋和酒都是粮食酿造的。”
“你这是那个地方的理论?喝酒,是喝的寂寞;喝醋,那是习惯;别以为我是南方人不懂?”胡适抬杠道。
见两人你来我往的斗嘴,王学谦也是暗暗摇头,带着陆小曼离开了是非之地。
陆小曼不解的看着心有余悸的胡适,还有好兄弟般配合的卫挺生,其实两人都在打量陆小曼的反应。
胡适并不傻,他只是太失意了,在本来和他毫无关系的宴会上,文人的患得患失犯病了。
胡适不过是一个大学教授,在学生中有点名气。但是在场的虽然都是那些平日里很少出面的人物,但都是在政坛和商界有着一定影响力的大人物。胡适要想在这样的环境中出彩,无疑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国家大事,轮不上他管;商场博弈,把他卖了也凑不齐动辄数百万的资金,别说数百万了,就是一个零头,也是绝无可能。
原本还是一片祥和的欢喜场面,在胡适的情绪低落的哪一个空挡,说了一句本不该说的话,顿时将气氛弄得紧张起来。
说起来,这算是文人的矫情,没事就喜欢玩一个孤芳自赏,失意人在天涯之类的
最悲剧的是,很多文人因为失意落寞,写下了不朽的篇章,诗词歌赋,可放在胡适的身上。他这位民国历史上第一个写现代诗的文人,在诗歌领域完全被忽视其成绩,到如今,也没有一首脍炙人口的诗句能让人眼前一亮。
加上对于爱情期望太高,总以为,于茫茫人海之中,寻找一生之伴侣。
这对于定了娃娃亲,这辈子都绕不过去一个家庭孝道的胡适来说,就像是压在心头的一座大山,永远也搬不走。可即便是这样。胡适也要守着他的这座山,做一个樵夫。因为他抵抗不住文化的惯性,虽然一直在宣扬新文化运动,但他却成了整个封建思想的牺牲品。
这个想法,在胡适的脑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暴自弃只是暂时的。
最多的时候,是那种嬉笑怒骂的性格占据了主导,胡适在矛盾中纠结,是该走出来。还是继续在一潭死水之中淹没,最后心灰意冷的死去。
爱情,永远是文人最渴望,却永远距离得到只差一步的人间珍宝。
终于。看到陆定出现,陆小曼和王学谦迎接了上去。卫挺生和胡适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长出一口气。
胡适也知道自己一下子没管住自己的嘴,让卫挺生为难了。其实卫挺生为难不为难。胡适不用担心,都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也不会计较这些。关键是陆小曼。还有燕京的陆家,那才是他开罪不起的。
张了张嘴,胡适最后还是气馁道:“谢了,兄弟!”
“别多想,看着你难受,老实说我心里也不太好受。”卫挺生对胡适的情况还是非常了解的,不过作为朋友,他也不能说的太过激进,总不能劝胡适离婚吧?
虽然这小子多半有这个心思,就是不敢。
一个‘不敢’,说清了古今文人的通病,说的情绪激动,器宇轩昂,可真要真刀真枪的对上,多半要吓的腿脚发软,脑袋发晕。
胡适苦笑着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卫挺生,反正他也没打算站起来,就干坐着,嘴角泛起苦涩的滋味,让他提不起一点劲来:“我可不要你可怜,都是老同学了,你就没想过安慰一下我?”
安慰?
卫挺生脑子里想了一圈,心说:“找个舞女安慰你,比什么都管用。”
话虽然可以这么说,但这要是这样做了,就太不地道了。本着送佛送到西的精神,卫挺生开口安慰道:“其实适之老弟,你也不要多想。娶老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平白无故的让你睡习惯了单人床,一下子睡在双人床上,多半有些不适应”
“我不排斥睡觉双人床!”胡适悻悻然的反驳道。
卫挺生瞪眼看着胡适,真想敲开对方的脑袋瞧瞧,这家伙到底满脑子是什么东西,浆糊吗?
“那好,我来做一个比喻,你姑且听着。”
胡适换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开口道:“好,你说吧!”
面对胡适这样的人,卫挺生也是有气只能放在心里:“就好比你没花钱找了一个老妈子,然后这老妈子优点很多:一,不要工资;二,任劳任怨。平日里起早贪黑的伺候你母亲,捎带着伺候你,还有你儿子。早上给你准备早点,晚上给你倒洗脚水,吃的比鸡差,干的比驴勤快,还一个劲的要念着你的好,全天下哪里找这样的人?你小子是摊上了大便宜了知道吗?”
胡适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其实也有些醉了,不然他也不会反应如此慢,听不出卫挺生话里话外的讽刺味道。
想了半天,胡适狐疑的问了一句:“老卫,嫂夫人在你的心目中也是这样的地位?当老妈子用?”
卫挺生撇撇嘴,眼神鄙视的看了一眼胡适,油然冒出一种自豪的气势,朗声道:“那是我儿子的亲妈,我能这样对她吗?”
“我儿子也不是捡来的啊!”
胡适彻底无语了,感情是被卫挺生涮了一把,不过心里确实好受多了。念着江东秀的好,胡适的心中也有点愧疚,那个女人没有错,错的是他离开家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满脑子都是新思想,新想法,和家乡安静的生活环境格格不入,以至于连人都快要容忍不下了。
卫挺生虽然口口声声说的理直气壮,可胡适也不会认为眼前的这个家伙会是模范丈夫。
别说卫挺生了,就是他认识的人当中,王学谦,马寅初,顾维钧都不见得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良久,胡适有些自责了,他突然开始想家了,冷不丁的说来一句能让自己好受,却连带着把人坑了的话:“我是个混蛋。”
“别这么说!”卫挺生吓了一跳,感情这位是要自我检讨?还不至于吧?不就是私生活有些不检点,可华夏文人圈子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远了说柳永、苏轼,近了说孙文、袁世凯,不都是榜样吗?
民国,也没有几个会信奉清教徒的生活,再说了,就是美国人,也不见得人人能够过得惯清教徒的生活?
很快,卫挺生懊恼的觉得他劝胡适的话,有点多余。因为这位大教授已经有了三分醉,七分装傻的迹象,竟然把他拉水里了。因为胡适用更加肯定,确定的语气补充了一句:“我们都是混蛋。”
终于把身边最后一个朋友也气走了,胡适这才呼出一口气。
有时候过分活跃的人,会变得突然沉默起来,仿佛就像是一个刺猬,处处和人作对。研究过心理学的胡适当然明白,这时候的心态很微妙,也很敏感。
从骨子里,胡适是一个非常活跃的人,朋友家的红白喜事,他都会忙里忙外的,以至于很多时候,会宣兵夺主。碰到喜事,他多半会捞个娘家人的身份,毕竟当伴郎他太老,当新郎,估计主人会翻脸至于白事,他也能把自个当成半个儿子,忙前忙后,至于与连悼唁的亲朋都会认错人,拉着他的手说上诸如: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宽慰话。
可这种活跃背后,何尝不是麻痹自己的一种方式呢?
胡适看了一眼舞会中人们脸上佯装的,献媚的,或者干脆是憨傻的笑容,仿佛像是梦魇一般,让他心底发寒。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忽然一种心悸的寒冷,嘴唇嘟哝了几句,原来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再说王学谦,陆定拦住他的时候,可是面带怒气的。
按理说,世家交好的两家人,陆定也不该摆出这幅样子来,可是当他听说王学谦搅黄了女儿和他看中的青年才俊的时候,这火气可是腾的一下冒了出来。
可要想找人寻晦气的时候,却发现,王学谦压根就不在燕京。
不仅如此,反而他还听到了王家办喜事的消息,请柬送到手上的时候,陆定气的没差点背过气去。这功夫,寻仇不成,反而还要搭上一份价值不菲的贺礼,他找谁说理去。
这下,好不容易拦住了‘对头’,他这个‘苦主’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等这一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子高,你让我好找啊!”
陆定咬着后槽牙说的话,脸上尽是冷笑,这样的笑容王学谦说不上熟悉,但多少见到过两次,就像是杀猪的人干活时候的眼神,冷冽,周围都带着寒意。
只有一个可能让陆定这位平时都是一脸和善的财政部高官,会如此失态的不计风度,寻仇似的找上门来。六国饭店的事发了。
王学谦低头看了一眼,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陆小曼和他之间保持的距离恰如其分的好。不会挨得过紧,让人非议,也没有到路人的地步,也符合他们之间的关系,世交。
“厚生叔,我正要去找你呢?”王学谦笑的如同夏花一样的烂漫,可陆定却毫不领情,冷哼道:“要是看到我,恰巧我没发现你的话,你小子估计就该悄无声息的溜走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