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有点大!”
这是赵元任在一个特定的角度,看出来的结果。人的视觉有时候会欺骗人,比如蹲在比较低的地方,看一个没有改变的物体,会发现,‘对方’竟然神气的长大了很多。
胡适点头赞同道:“不仅脸大,而且长相憨厚。宜重你看,它正对我们笑呢?”
笑?
如果一匹马会笑,那绝对不是一匹普通意义上的马了,而是一头‘神兽’。在崇尚神灵庇护的东方,神兽是要被膜拜的。赵元任对此非常质疑:“适之,你不会看错了吧?那玩意,虽然张开了嘴巴,甚至我都能看到它后槽牙了,可这并不能表示,这家伙会笑!”
“我说你就孤弱寡闻了吧?你没听老卫吹嘘,这是一匹纯正的‘柏布马’,是‘神品’。非等闲不能视之,据说小时候长相和阿拉伯马差不多,要是论血统,甚至要比汗血宝马都要高端大气。”胡适神神叨叨的样子,有点像是自吹自擂。
赵元任撇嘴道:“算了吧,别骂‘阿拉伯马’了,人家可没有得罪你。适之,你这张嘴和子高在一起,怎么觉得损了很多。可我怎么觉得那是一头骡子?”
“骡子?”
胡适幸灾乐祸的笑道:“一头‘骡子’能值一辆小汽车吗?两千块呀,就买回来这么一个玩意?”
“适之,你越来越不厚道了!”
“宜重,彼此,彼此!”
哈哈
正在两个损友百无聊赖的拿卫挺生的糗事毫无顾忌的打镲,卫挺生的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恨不得把对方一拳打倒在地上,站在他面前的是哪个身上不知道抹了什么香料的英国老绅士。
英国人是跑马厅的董事会会员,从去年开始,上海滩的上流社会开始对养马风靡了起来。
原因之一就是。王学谦的那匹‘月亮’在跑马场被惊为神物,原本绝对不会接受华人赛马的赛马总会,也开始转变思路,吸收华商进入。当然,作为一种上流社会的象征,挣钱就变得下乘了。拥有赛马的富豪,绝对不是为了挣钱而去,当然一匹好的赛马能够给主人挣来不菲的身价。
但是对于原本是富豪阶层的人来说,钱不过是数字,更重要的是关系。网络,有了生意上的往来,钱就会像是流水一样,流入自己的口袋。
很显然,作为上海滩证券界的领头人,他被坑了。
当然,如果是国人,还真没有这个胆量,坑他的是一个犹太人。来自于神秘的巴格达。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卫挺生以为买了一匹能够给他长面子的纯种阿拉伯马,来自非洲的‘柏木马’其实和阿拉伯马长的挺像。当然是小时候。但是一旦成年之后,‘柏木马’的劣势就会展现出来,肩高。
别人家的名马都开始抽条了,可是自己家的宝贝名贵马。不但没有长个,脾气倒是越来越臭。
一开始,卫挺生也不在意。反倒是听之任之,他也不太会骑马。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骑马对他来说,算是一个危险的运动。他不像王学谦,那么热衷于贵族一般的生活。可保不齐,有人告状,让他受不了。
“卫博士,我们的俱乐部是一个高尚的俱乐部,您也是我们俱乐部尊贵的会员。但是很遗憾的是,您的赛马脾气太过于暴躁,而且并不高贵”英国老绅士叫约克夏,当然很多时候,让卫挺生想到的一种来自于欧洲的名品猪。
“我已经支付了单独的马厩,另外‘柏木马’也是一种名贵的马种,现在如同这样纯种的马种,已经不多见了。你知道,西班牙的国宝,安达卢西亚马,还有塞拉?法兰西赛马,等等名贵的马种,都有‘柏木马’的基因。他是优秀的,只不过他表现的还不太明显而已。”
卫挺生反驳道,他倒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被可恶的犹太奸商给骗了。
也不知道那个犹太人是怎么弄来一匹非周马来糊弄他的,但事实胜于雄辩,他可能在赛马总会中成为笑柄。
作为亚洲最大的赛马总会,上海跑马厅的地位一直引领亚洲的风尚。可想而知,在不久的将来,卫挺生在赛马界的乌龙,将成为他另外一个被广为人知的原因。
“可是您的赛马脾气暴躁,非常不合群,而且”
卫挺生的脸上表现出一种淡然的神色,他不怕辩论,至少不怕和眼前的英国人辩论。因为他有十足的把握把对方唬的晕头转向,一开口,就说了一个不容置疑的论断:“动物是不会说话的对吗?”
英国老绅士约克夏,作为赛马俱乐部的管理者,面无表情的点头。
虽然他心中生出警觉,但是英国人木讷的表情,让他看上去像是被动的处于弱势地位。
“从动物学的角度上来说,它们也是有喜怒哀乐的,但是作为人类,我们无法理解动物的特殊反应,这一点您认同吗?”
约克夏继续点头。
卫挺生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来:“就像是一个孩子,在没有办法说话的幼儿时期,他们选择哭声来引起大人的注意。当然,动物没有那么高级,它们会采用自己的行为方式来向人们表示自己的内心。”
“暴躁,并非是它的过错,而是在强烈的要求无法得到满足的时候,一种本能的反应。对此,我很失望,我为我的赛马每个月要支付不少于80英镑的费用,但是让我失望的是,他不快乐!”
“不快乐!”
英国老绅士瞪眼道,脸上的表情仿佛像是见鬼了一样。马会被表现的快乐么?没听说过啊!
“当然,这不过是动物学,说的本能的反应。我们还可以从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强烈反应的背后是行为干预的一种宣泄”
五分钟
十分钟
如果说无理取闹也是一种本事,能够把无理取闹说的让对方哑口无言的境界,是律师最高境界的话,卫挺生的心情就像是林肯附体,仿佛箴言在他的嘴中被传递,真理从此诞生。
当然,要是以前的他,是绝对没有这个本事的,他能说,也会说,但是没理也要搅三分的本事,他还是从王学谦的身上学来的。对付王学谦,那是鲁班门前班门弄斧,关公门前甩大刀。
可对付性格古板的英国人,已经足够了,额头隐约见汗的约克夏,涨红着脸,就像是嗓子被堵住一样,让他无法顺畅的呼吸:“但是其他的赛马都和它不合群?”
“既然如此,我们就从社会学的角度来分析,群居和读出者之间的区别”
“卫博士,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英国人就是再古板,也能够分清楚,到底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卫挺生虽然振振有词,但约克夏是能够分辨的出,都是胡说八道。他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并不是目不识丁之人。但是和一个博士辩论,说的都是他懵懵懂懂的知识,晦涩的词语让他快要疯了。用读书少,来解释他此时的窘迫,显然是卫挺生把一个英国人折腾的要崩溃的边缘了。
卫挺生的心中不免有些戚戚,和王学谦抬杠效果出众,至少和外人辩论起来,伶牙俐齿,总是能够给他带来莫大的好处。但是让他颇感屈辱的是,每次和王学谦辩论的时候,怎么就掉个了呢?
见英国老绅士有种劫后余生的惊悸,卫挺生的恻隐之心有点涌动的迹象。
不在折磨对方。
其实,他连马匹的种类都分不清,要不然也不会买了一匹柏木马,当成阿拉伯名种。
正当他回头,不爽的看向了两个同窗,至于吗?不过是和一个英国人辩论一场的小场面,还用躲在他后面十几米远的距离吗?
哥们分分钟就能搞定!
想到这里,卫挺生的心中,涌现出一股豪气。仿佛从肺腑往上横冲直撞,刹那间,仿佛要打通任督二脉似的玄妙。
不过,他看到的并不是胡适和赵元任愧疚的眼神,反而是赵元任兴奋的大喊大叫:“咬了,咬了!”
卫挺生一开始还茫然不知,警觉之后,才回头看到,原来他的宝贝‘凯撒’(卫挺生给他的赛马起了一个霸气至极的名字),正追着一匹比它高一个多头的大家伙,张开大嘴,往‘高雅女士’的后腚咬去!
也不知道马场里哪个大嘴巴好事者,惊叫的声音在马场上空盘旋:“‘流?氓凯撒’咬了‘珍妮小姐’的屁股。”
虽然是两匹马之间的故事,珍妮也不是小姐,而是一匹五岁的母马。卫挺生的‘凯撒’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个头不如对方,形象欠佳,而自惭形秽。反而雄赳赳,气昂昂的,追在那匹逃跑的叫‘珍妮小姐’的母马,下嘴颇为刁准,无耻,让作为主人的卫挺生,在看到这一幕之后,竟然破天荒的脸红了。
卫挺生张了张嘴,在事实面前,一切所谓的道理都是苍白的,无助的。他只好拉着约克夏的袖子低声赔笑道:“我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