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搞运动,张静江第一个想到的是上海,因为张家在上海有一定的影响力,加上湖州商会的支持,经费和人员很容易找齐。可上海搞运动和游行有着很大的障碍。因为,上海是王学谦的地盘,政府很容易警觉,并采取制止的措施。
当然张静江也不是没有想过在上海发动游行的时候,制造流血惨案,然后推到王学谦的头上。可惜这个念头也无法达到。在上海能够瞒得住杜月笙的眼睛的事真不多,除非他不想知道。这位也是杀伐果断的主,而且手段毒辣,真要逼急了杜月笙,他敢让张家灭门。
就算是张静江最后赢了谋划,可是张家人死绝了,他还忙活个什么劲?
上海不行,就只能是燕京。
至于什么不是广州这个问题有点尴尬,广州在二十年代初,现代学校太少,不符合运动的条件。还有一个原因,广州是‘国党’的大本营,而且现阶段聚集在广州的激进分子太多,真要搞的出格一点,很容易动摇‘国党’在广州的根基。
别说这时代的广州是个火药桶,就是民国都是个军火库,一点就着,一着就炸。
可有些东西也要分行业,有道是术业有专攻,对于广州的国民政府来说,搞游行真不是他们擅长的,孙大先生的名声就从反对中央集权开始的战争。
更贴切的说,是几次护法战争。
法,是宪法。
战争,是针对北洋军政府的战争。
当然结局就不用说了,每次都是声势很大,不成功便成仁的器宇轩昂。可‘国党’在打仗方面很不专业,从战争发起到交战,都仓储的如同是报纸上的笔战,开弓没有回头箭是不假,可连正儿八经的作战部署都有失算计了。撒开了,叫嚣着要:“搞死袁世凯!段祺瑞!”
这结局就不用说了,每次跑的都是孙大先生。人死了无数,钱花了无数。
可是哪怕只有一次在军事上的胜利也就罢了,问题是一次都没有。奇怪的是,孙大先生凭借着这几次战争,在民国的声望达到了巅峰。有道是盛极而衰,孙大先生的声望走下坡路是在这两年,说起来也是要从前年说起。
当初孙大先生坦言,只要北洋的大总统徐世昌退位,他的那个非常大总统也不要了。
这话说的那个叫潇洒,可他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徐世昌还真在不久之后真退位了,搞的孙大先生很无措。
怎么就当真了呢?
他只是随口说说的呀!
还能不能做一辈子的死敌了?
孙大先生压根就没想过要辞去非常大总统的职务,他是一辈子的‘造反’家,要是动不动就辞职退隐,还怎么革命?当时确实搞的很尴尬,民国的名流们纷纷指责孙大先生说话不算数,做人没品,这事连胡适都参与了,而且还蹦跶的挺欢实,甚至骂孙大先生为‘国贼’。说别人像不要钱似的,可是轮到自己就不成了,属于死要占便宜,不肯吃亏的主。
可孙大先生呢?
他无所谓,骂他‘国贼’的人多了去了。多一个胡适不多,少一个胡适不少,由他去吧!
当年杨度曾经和他还是不错的朋友,在东京的时候和汪兆铭和孙大先生都走的很近。甚至同盟会成立也是因为杨度的关系,他将好友黄兴介绍给了孙大先生,并促使了双方的合作。可在民国建立不久之后,他就在报纸上公开骂孙大先生是‘国贼’。
说白了,每一个野心家都有一个崇高的目标,孙大先生或许不符合野心家的标准,但目标确实有,而且很崇高。
可这一点用都没有,‘国党’这两年在他的强硬态度下,朝着下坡路一路狂飙,不带减速的。而陈炯明‘叛变’,驱逐孙大先生成为‘国党’最为危急的时刻。要是局势再恶化,‘国党’可能都要从民国舞台上被驱逐出去了。和北方的合作,才让‘国党’挽回了一些下挫颓势,可就算是这样,孙大先生也无法阻止自己声望的下滑。
不过最近一年多,他想明白了,自己年逾花甲却一事无成,主要是技艺不精。
造反没军队,等于是白忙活。
报纸上见天的骂当官的是汉奸,有用吗?
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于是这才有了‘国党’将一部分重心放在军队建设上,当然也就是一部分,另外的精力还是放在老花样上。搞刺杀,搞舆论宣传,可收效甚微。主要是民国的官场已经熟悉了‘国党’的这些套路,都防范着呢?以至于‘国党’很多手痒的主只能拿自己人来练手。
至于学生运动别说‘国党’不熟悉,就是民国的任何一个派系,不管是在野的,还是当政的,都不熟悉。就像是突然迸发出来的一样,文化运动其实对于政客来说,都是害怕的。因为政治家本来就是引导文化和思想的潮流的一小群人,忽然间发现一群毛孩子都冲在自己跟前横冲直撞,闹不闹心?
好在民国也有人探索出了一条学生运动的道路,只不过大本营在北方。
文化运动也好,学生运动也罢,都要有一个前提,学校多。
而且小学没用,至少得中学以上,在民国符合这个条件的城市有两个,燕京和上海。
当然在上海也没用,上海的教会学校多,而教会学校基本上还有另外一个名词,贵族学校。比如说圣约翰,从中学到大学都有年级,而这所学校可以直通哈佛大学。在这样的学校里,没人会想着去搞运动,学校也绝对不允许。还得找公立的学校,那么在民国只有一个城市符合条件,那就是燕京。
燕京是文化运动的中心,也是学生运动的发源地。多所国立大学为核心,周边的中学为附属,形成了一个规模庞大的学生团体。而且燕京还是北洋政府的所在地,学生运动说白了,就是要让政府知道年轻人的述求和想法。出门一个小时,就能走到北洋政府大院的门口,这才是燕京得天独厚的最大优势。
这在以前,‘国党’是没有这种能力的,这并不是‘国党’的声望不够,而是不重视。
现在还是不重视。
按理来说,张静江应该对此吹胡子干瞪眼,没辙了,可愣是让他找到了关系。南北合作时期,‘国党’其实能够动用的资源很多,甚至连东三省的奉军也能相应。而联系燕京的学生也让他找到了门路,不过他不能明着说:王学谦和张家不对付,处处给张家穿小鞋,爷们要搞他,搞死他!这样的话,没人会帮他的。
可要是换一个说法就不一样了,王学谦卖国了,以出卖东南的民国利益为代价,获取了美国加入远东斡旋的筹码反正说的有鼻有眼的,对方也没有怀疑。
拍电报去了燕京,张静江还不是不放心,嘱咐自己的侄子几句也打发去了燕京。时间上肯定来不及,也赶不上,从广州到香港快的话一天,慢的话就要三天。香港到天津的班轮,一般会在厦门停泊半天,上海会耽搁一天,青岛也是半天,然后再到天津,加上路上赶路,就已经要一周时间了而张静江要的是快,已雷霆速度给王学谦一个措手不及。
虽说燕京的学生运动的代表们都得到了消息,可是却成了截然不同的两派人。
这是连联络的人员都大吃一惊的。
新文化运动也好,学生运动也好,说是以青年学生为代表的运动,可实际上领军人物还是具有很高声望的大学教授。女师大的周教授就是其中之一。
这一天,他家里接待了好几拨的年轻学生,来意恐怕只有一个,让周教授在文化阵地的宣传读物上给予支持。说白了,就是让周教授开口认同这次运动。可周教授却不这么认为,可他却难以开口,为什么?他的所有声望都是来源于青年人对他的仰慕和尊敬。如果失去了这些支持者,就等于后世的明星没有了粉丝,还能混吗?
可让他说违心的话,却也很难。一方面,王学谦对他不错,还有一层关系就是章太炎,他们可都是章太炎的弟子,可是同门师兄弟啊!怎么能手足相残?其次就是,周教授也不相信王学谦会像是谣言传的那样,是个没有骨头的人。
要不然,王学谦根本就不敢对英国人动用武力,这里面疑点重重。
面对青年人,周教授脸上装作不说,可心头的无奈是无法掩盖的:“让我想一想!”
“周先生,一直以来我们都不想让你走到台前来,因为你是为什么的主心骨”
打头的的那个年轻男学生压着声音,却无法抑制心头的激动。
周教授嘴角发苦的紧,他已经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了。
果然,青年学生的声音不由的拔高了很多,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的兴奋:“可这一次不一样,王学谦是南方人,他干涉不了燕京的事。北洋政府也不会反对,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该您露面的时候了。”
多少次游行和运动,年轻人都用保护的方法避免周教授受到直接的冲击,结果就像是他原本想要保护的学生反过来一直在保护他。这让他心里很不好受,当然他虽有改变的心思,但也没有想过第一个目标是王学谦,而且还是在消息不充分的前提下。
道听途说的消息,能信吗?
可这一次,周教授心里头没有怒气,反而是紧张和不安,他不认为王学谦会卖国,尤其是在实力充足,声望正隆的时候,王学谦没有理由自毁前程。想到这里,周教授觉得需要慎重:“再等等好不好,也不差几天时间。而且现在舆论上的观念都是猜测,而且没有大报跟风,消息的来源就很成问题!”
“可是明天的《京报》将连篇刊登文章,痛斥王学谦的卖国行为”
《京报》周教授会不熟悉吗?
这是北洋政府的看家的报纸,发行量很大,在北方也是非常有影响力的文章。可实际上,为了生存,《京报》不得不接受北洋政府的招安,成为其对外宣传的主要报纸。当然大部分时候,《京报》还是要装出一点气节来的。
想到是这份报纸,周教授就忍不住皱眉,他最后还是没有答应。这让到访的年轻学生非常失望。
在燕京,很多地方都上演着和周教授家小院同样的事。
比如说胡适在燕京的礼堂里,就直截了当的说:“你们觉得掌握了事情的真相,但是我要告诉你们,在假期里我就在上海。大概有些同学也知道,王学谦是我的同学,朋友,我就住在他家里。连他家的狗我都认识,可我就没有遇到过一个报纸上所谓的美国人,也没有英国人和日本人。”
“这是一个混淆视听的作法,很多报道都是猜测之词语,可能,也许之类用的太多,就成了一篇彻彻底底的谣传而不是报道。我站在这里,想要大声的对新闻行业的同仁们呼吁,拿出证据来!”
“对,拿出证据来!”
胡适的演讲一直异常火热,学生的情绪一直被他调动着。甚至还故作奢靡的假装知道所有的内幕,当然被耿直的学生拆穿了,他也不恼,反而笑道:“本人是故意卖一个破绽,在兵法里这叫‘虚”,而在战场搏杀中这叫‘拖刀计’,很厉害的,基本上戏里头关二爷拿出这份看家的本事,就要赢了!”
吁(唉,这不是胡适演讲,而是郭德纲说相声)
反正学生们很高兴,都知道胡适是个大嘴巴,别看长的严肃,可实际上压根就是一个欢乐的中青年。
可当演讲结束之后,章士钊直接从台下去了后台找了他,埋怨道:“适之,你不是一直不参与政治的吗?怎么这一次也给王学谦摇旗呐喊了?”
“哦,章先生,你可是稀客啊!我有好茶叶,都是从老家带来的,去我办公室。”
章士钊怒其不争地一甩手道:“胡适之!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明白啊!让学生们更加贴近真相。”胡适装傻道。
章士钊冷笑:“内阁的意思是支持学生的正当主张,你怎么看?”
按照以往,胡适应该从了,可这一次胡适却并没有低头的打算,反问道:“就算是坐定了王学谦的罪名,曹大总统能够奈何!”
“胡适,你”章士钊怒目圆睁,气地发抖,却没法反驳,曹锟拿王学谦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是事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