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习惯,蒋方震站起来,走到王登科面前,帮其整理了一下领口,王登科激动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在保定军校也好,在浙江步兵学院也罢,蒋方震对学生的爱护是无微不至的,最平常就是重视军纪,这是他在德军中感受到的一支强大的军队必须要有的素养,可他有不忍痛斥那些还在热血年纪的学生,所以当他看到学生军容不太整洁的时候,会帮忙整理。
这在北洋之中,绝对是无法想象的,一个将军,为一个学员整理军容,而是单纯的作秀,而是非常认真的做。
蒋方震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受到学生的爱戴,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虽然他在保定军校任职一年都不到。王登科没有想到,这辈子还有幸见到当年的校长。梗咽之余,已经都快讲不出话来了。
可接下来蒋方震愣了愣,问了一句话,让王登科顿时凌乱了。
“你是!”
就像是盼摸头的熊孩子,却发现自己竟然连在对方心中的印象都没有。失落是肯定的,但王登科绝对不会怨恨蒋方震,没有任何理由,因为蒋方震是整个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男神是所有当年所有学生心目中无法替代的偶像。从某种程度上,蒋方震是影响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最大的一个人。
自从他之后,乌烟瘴气的保定军校焕然一新,而正是从那之后,保定军校走出来的学生,大部分都脱离旧军官的习气。这是保定前己任总办,冯国璋、段祺瑞等人都无法做到的。其实当时段祺瑞打压蒋方震,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保定军校的变化让他开始紧张起来。段祺瑞是一个权力欲望很强的人,他飞铲紧张蒋方震凭借其在军校中的崇高地位,在几年之后,这些军校学员走出校门,进入部队,晋升成为营团级军官之后,会给他的地位造成无法估量的冲击。
甚至在北洋都有可能出现直系,皖系之后的第三大派系。
而段祺瑞深知,不管是直系也好,皖系也罢,他们麾下的军官是无法和蒋方震治理下的军校生相提并论的。优胜劣汰,只要十年,他蒋方震就是段祺瑞也无法小觑的人物。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蒋方震无法崛起,压住他。可恐怕段祺瑞也想不到,热血年纪的蒋方震会用以死明志来反抗。
“校长是我啊!”
深怕蒋方震再想不起来,王登科帮忙回忆道:“是我,江山县的山蛮子啊!”
王登科比划着,想要让蒋方震想起自己。当年蒋方震在保定军校当校长的时候,师生近2000人,他哪里会认的全?好在浙江籍的学生他还是有点印象的。终于想起来了:“炮兵第二期的王登科,我想起来了。”
王登科开心地眼睛都眯成一条线,像是一只被摸头的小猫,一个劲的卖乖。
蒋方震陷入回忆之中,当年他困扰于军队处处排挤军校,军校军费拖欠严重,甚至难以为继。这让他无言面对学生,这才有了震惊军界的含忿自杀。
当时的那一幕再看看王登科的脸好像越来越清晰了起来,随口道:“当年我负伤,好像有一个学生说要追随我一起去,好像是你呀!”蒋方震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王登科吓了一跳,当年他是说过这样的话,而且还是蒋方震自杀负伤后冲上台说的,可那是自己年轻不懂事,当不了真啊!
急忙否认道:“不是,不是学生。校长您记错了。”
山蛮子?
边上的毛人凤闻听之下,嘴角一个劲的抽动,他哪里想到,那个跋扈的第五师团长,竟然还有如此乡土气息的‘浑名’。他也是识趣的人,既然是旧识,就不要打扰两人的叙旧了。
保定陆军军官学校?
毛人凤觉得自己在边上会变得很尴尬:“校长,学生下车安排货场。”
“你的事情还没有说清楚。”
蒋方震对毛人凤不假辞色的样子让王登科倍感情切,原来是师弟啊!在东方是将师承的地方,毛人凤要是一个浙江老乡的身份,最多被王登科归类成为小人得志,可没有多少乡土情谊。
可要是师承相同,就不一样了。
其实蒋方震是挺腻味毛人凤,当然不是针对毛人凤,而是针对戴笠。也不知道戴笠怎么想,在王学谦兼任浙军陆军学院名誉校长的时候,纠缠着就是要进入军校学习。
而军校实际管理的校长蒋方震是特别反感这些‘关系户’的,尤其是被王学谦硬是塞进去了一批人,还鼓动出来了一个‘特务’专业,尤其是这帮人哎蒋方震看着都觉得心累,根本就不是当兵的料。没有军营经歷不说,也没有接收过军事培训。
入校学生的经歷有:货栈的伙计、小学教师、巡警、报社的编辑、医生简直让蒋方震都不知道该怎么去给这帮人找老师。
学歷也五花八门,从小学生,到中学生,师范毕业生,还有大学生
蒋方震甚至想到,这一期的‘特务’科,可能是民国军校最奇葩的军校学生了。
可蒋方震从名义上来说,还真的是毛人凤的校长。
王登科热络地和毛人凤打招唿:“学弟是保定第几期的,为兄是炮兵第二期的,为兄免贵姓王,字锦山。学弟仪表堂堂,为兄真是相见恨晚啊!”
“在下字‘齐五’,并非保定军官学校毕业,而是浙江陆军学院毕业。蒋校长是我的军事导师。”
哼!
蒋方震觉得丢不起这个人,对于接收是毛人凤等人的老师整个事实,一直有抵触的情绪。
毛人凤整个叫生气啊!拉交情也不是这么个场合啊!再说了,都认识快七八天了,这时候说相见恨晚,是不是太敷衍了一点?
蒋方震指着毛人凤不悦道:“你既然是特务科毕业的,那么对于第五师的军备为什么一问三不知?而且连安排人员排查都没有做,你这个前站是怎么打的?简直就是浪费钱粮,被以为北洋没有专业情报机构,但是军法处就是做情报的,你的工作效率连散漫的军法处都不如。”
毛人凤心头那个叫委屈啊!
他倒是想探查第五师最真实的底啊!
可问题是,他的行踪都被看住了,而且带来的人手也不够,还不能做的太过分了,也要考虑第五师的情绪。万一触怒了第五师的高级军官们的利益,就算是有了隔阂,到时候坐蜡的肯定是毛人凤本人。
王登科似乎明白了毛人凤来泰安的任务之重,恐怕还有刺探第五师情报一项。
至于为什么没有深入,恐怕是因为人手不足。
其实,第五师可真的没有什么可以藏着掖着的东西,不如敞亮的说出来:“校长,不用劳烦师弟了,就让我说吧!”
“你不要说话,这是一个军人的素养,对于任务的执行度,完不成的任务要努力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要尽力而为;就算最后人力不济,但也好过麻木不仁吧!”
“校长,我错了。”
王登科也附和道:“校长想要知道的话,学生知无不言。”
第五师现如今的情况,还有什么保密?王登科也认为他将真实的第五师告诉给蒋方震会有泄密的嫌疑。
从兵员开始说起,第五师的兵源无疑是民国最好的。北洋的军队都喜欢从山东和河北南部招,或者河南招兵,尤其是山东东部的青州地区,民风彪悍,性格豪爽。因为这些地方的百姓都有练武的习惯,身材高大,吃苦耐劳。更难能可贵的是,士兵忠臣度很高。
第一次中英战争的时候,英国远洋舰进攻长江沿岸,镇江是金陵最后一道防线,而当时驻守镇江的青州7000兵丁用全部战死来阻挡英国人的侵略。虽然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但是青州兵的彪悍,深入整个华夏军人的心头。
王登科敢拍着胸脯保证说,第五师的士兵都是青州兵。这份自豪,他还是觉得该有的:“而且这些士兵大部分都训练超过五年以上,都是老兵。只不过这几年第五师被抽调了一些部队,比如炮兵团和骑兵团。两个混成团也撤编了,自从田中玉大帅被撤职之后,第五师已经很久没有拿到军费了。士兵的情绪不太稳定。”
“武器怎么样?”
“大部分是当年张之洞大帅创办汉阳兵工厂的汉阳造,很大一部分都是清廷时期就拨付给第五师的。后来也筹备了一部分,但是换装数量不多。”王登科说到这里的时候,有点忧伤:“主要是齐燮元想要吞并第五师,撤换原本的营团以上军官,所以一直压着第五师的军费不给。就等第五师军心不稳,闹出兵变之后来平叛。所以子弹也不足,不足以中等强度战斗半天的弹药。”
顿了顿,王登科继续说道:“好在田大帅当年给郑师长留下了一笔钱,省着点用,加上地方上的军费收集,这才勉强坚持了一年多。”
“都已经这么困难了?”
蒋方震皱眉道:“那么士兵的伙食和训练呢?”
“能吃饱饭已经很不容易了,训练只能是平日的操典,一周一次吧。野战行军,射击这些都已经取消了。”王登科眼神中流露出的忧伤和当年蒋方震的忧伤是何其相像:“很多时候,我们只能骗士兵说田大帅回来之日,就是第五师再次崛起之日。可是您也知道,田大帅已经没有可能回来了。”
“谎言终究会有一天被戳破的时候,那时候你们怎么办?”
蒋方震多少有点同情第五师,其实第五师不待见在直系之中,也是有原因的,而对于皖系来说,第五师是直系的军队,从来没有打算投靠段祺瑞的第五师,自然也是其眼中钉。
派系之争的牺牲品,这也是第五师举步维艰的真实写照。
此时的第五师已经没有踏上战场的能力了,就算用这份勇气,但就算是走上战场,也不过是徒劳地送死想到这里,蒋方震长叹一口气问:“第五师还有踏上战场的勇气吗?”
“校长放心,我第五师上下七千官兵,绝对不是面团捏的,我指挥的步兵第19团,只要只要浙军兄弟这两百来号的装备,可打先锋!”王登科起立挺胸道,不过小心思也打得满好。其实他也清楚,第五师眼下的状况,除非生死存亡,绝没有一站的底气。
“什么?”蒋方震皱眉道。
“当先锋!”王登科不解道。
“之前呢?”
“步兵第19团!”
“你是炮兵啊!怎么去做步兵团的团长,锦山啊!你堕落了!”蒋方震怒其不争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