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转机

杨业尚在世时，因为其功勋卓著、刚正不阿，天波府就没有多少人来拜访，如今杨业父子先后战死之后，更是没有几人前来。

龙云风与天瑶一同走至天波府，看着天波府的牌匾不禁一叹，门外天波府杨六郎和一众妇人见到这两人纷纷下跪行礼。

龙云风挥了挥手让他们平身，继续向着里面走去，行至大堂之后，龙云风与天瑶分别坐在主座上，而原本的主人家佘赛花坐在客座。

虽说是客随主便，但向来是天子最大，杨家人自然不会不识这点礼数。

龙云风目光打量了眼这些个杨家寡妇，一个个面容憔悴，目中伤感无神，其中当以佘赛花最重，一来是年纪最大，二来也是伤害最大，这些儿媳只是失去了丈夫，而她却不仅仅是失去了一个丈夫，还有六个儿子，丧夫丧子，龙云风与她不过几日未见，可她原本乌黑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

龙云风望着这几人心中幽幽一叹，忽然起身弯腰朝着这几人一拜。

龙云风突兀的举动，顿时让杨家众人大惊，纷纷慌乱起身，佘赛花连忙去扶龙云风，口中道：“圣上快快起来，老妇等人何德何能能受圣上一拜，圣上休要折煞老妇等人。”

龙云风却是不顾，一拜行礼完之后方才起身道：“杨家满门忠烈，为朕大宋立下赫赫功勋，守卫大宋一方安宁，这一拜是朕替大宋万千子民拜的。你们受得起。”

“圣上言重，圣上自杨家归顺以来，就一直对杨家恩仇有加，还御赐龙头拐杖，这些老妇都铭感五内。杨家为圣上效忠，乃是因为圣上贤明。”不愧是女中豪杰，佘赛花虽然连遭丧夫丧子之痛，但依旧大方得体，一番话说出来滴水不漏。

龙云风见之，心里也不禁暗暗点头，难怪日后会被称为佘太君，更是有百岁挂帅的美闻，继而道：“杨家上下果真是忠烈之人，朕本想特设一座忠烈楼来纪念杨家满门忠烈，只是可惜，辽军大举压境，不日就要兵临城下，朕也是有心无力，怕是要做个亡国之君啊。”

“皇上有心建忠烈楼，杨业他们若是泉下有知必定也感恩不已。不过这乃是小事，皇上还需以国事为重，专心对抗大辽，让大辽贼子在我大宋之上饮恨不得回。”佘赛花道，说到后处大辽，眼中的杀气几乎难以掩饰。

龙云风听闻更是感觉自己此番前来的决定是正确的，自古以来是钱财如粪土的清流烈士不在少数，但是能不爱惜羽翼的却没有几人，真能不在乎身后名的更没有几人，就算是高喊“人生自古谁无死”的文天祥依旧想着“留取丹心照汗青”，名利名利，名在利前。

大多数现代人很难想像古人对一个清名看重到什么地步。

而佘赛花竟然可以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让龙云风不得不又对她看重了几分。

“说是这般，可是朕也是有心无力，大宋昔日随太祖与朕打江山的那批能征善战之将大多都已经老去，唯有潘家和杨家在军中还能坚持，可如今潘家被朕满门抄斩，杨家又……”龙云风叹了口气，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圣上放心，杨六郎定当身先士卒，护我大宋河山。”杨六郎在一旁信誓旦旦道。

“不可，你是杨家唯一子嗣，朕不能让你再涉险，否则就太愧对已故的杨将军了。”龙云风连忙推辞道。

“皇上可是瞧不起我杨家否？”被龙云风拒绝，杨六郎还没有争辩，佘赛花就先疾言厉色喝道，都没有在意对方的是皇上。

“朕断然无此意……”

“皇上既然没有此意，那就请准许六郎继续为国效力，杨家的男儿哥哥是铮铮铁骨，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绝没有贪生怕死，苟且偷生的。六郎是杨家唯一的子嗣，是老身唯一的儿子，但是他还是大宋的子民，杨家的唯一传人。只要辽军一日不退回去，我杨家的军旗就永远竖立在宋辽的边境之上。”佘赛花大义凛然道，身上散发出一股浩然正气，

龙云风一时无言，他方才那番话多数是在做戏，但听到佘赛花这句话，心中不免震撼，这就是杨家军人的风骨吗？

“没错。恳请圣上准许六郎继续参战。家父身前的愿望就是护我大宋山河，驱逐大辽，六郎是杨家唯一子嗣，自然要替家父完成这个心愿。如今国家正直生死关头之际，六郎岂可退缩，让这天波杨家蒙羞。”杨六郎下跪请命道。

“请圣上准许六郎参战。”其余六个寡妇和柴郡主也纷纷下跪请命。

龙云风感触莫名，他来这里虽有五分真心，却也有五分假意，先前那番话多是作戏，可如今却是被一次一次的震撼感触。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龙云风脑海当中不禁飘过林则徐说过的这句话，面容沉重道：“平身吧，是朕错了，朕一心只想着为杨家留下血脉，却忘了杨家风骨不可丢。”

“圣上乃是一番厚爱，老身感激不尽。”佘赛花道。

“也罢，朕此番前来一是为了许杨家日后不在参战，如今却是不能。二是为了检验一件事情。朕从估计当中搜寻到降龙木具有清神醒脑之功效，对于天门阵有强烈的克制作用，但是因从未尝试过，是以朕也不敢冒险，轻举妄动。六郎你是在座当中唯一近身感受过天门阵的，你现在握着这块降龙木碎片，感觉是否可以遏制天门阵的效用。”说话间，龙云风从怀中掏出一块降龙木所制木牌丢给杨六郎。

听闻这是专门克制天门阵的物品，杨六郎闻言当下欣喜不已，但也知此事非同小可，不能有半分的疏忽，否则大宋真将有亡国之灾。

握紧手中木牌，杨六郎发现心中原本焦急莫名的情绪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趋于缓和，心神逐渐的安宁下来，脑中思绪清醒无比，无半分停滞阻碍之感，当下道：“此物当真神奇，若是有此物在手，六郎有七八分把握可不受天门阵的妖力影响。不过这只是六郎个人判断，尚未经过证明，做不得真，等来日辽军来时，六郎去试验一番，当能得出结论。”

遭逢巨变之后的杨六郎已非昨日的吴下阿蒙，隐隐的有了杨业的大将之风。

龙云风眼中闪过赞许之色，破军星光芒大亮果真不是无缘无故，如今的杨六郎足以独当一面，已不在杨业之下。

“如此甚好。”龙云风点了点头，随即又露出几分忧色道，“若是试探，实力不能太弱，否则试探不出什么就先死亡，不但不能将消息带回来，反而会将降龙木交给辽国，得不偿失。可是宋军当中能征善战之辈的确已没有几人。若是让六郎你去又太危险？”

龙云风目光看向佘赛花等人，目光猛地一亮：“久闻杨夫人武艺非凡，不在杨将军之下，诸位夫人也都是巾帼女英豪，如今大宋有危，不知列位可否挺身而出，为大宋效力。”

佘赛花闻言，当下目光发亮道：“圣上出言，老身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老身也想告诉辽人们，天波府杨家的军旗依旧会树立着，天波府除了英勇无双的虎将之外，还有杨门女将。”

其他几个妇人也都是一样的表情，杨门女将，替已故夫君完成未完成的理想，为已故夫君报仇。

“诸位大恩，必将让整个大宋铭记。”龙云风脸色郑重道。

出了天波府，进了御辇之后，天瑶诧异的看着龙云风，疑惑问道：“你特意来杨家，让杨家这些女人出战是何意？”

龙云风的举动瞒得过杨家这些身在局中的人，却瞒不过天瑶这个局外人。

龙云风分明就是故意想要让杨家女将出战的，而且是蓄谋已久的。

“看出来了吗？”龙云风微微一笑，他本也就没有要瞒天瑶的意思，当下道，“现在大宋战将缺乏，而天波府这些女子可是个个武艺高强，自然是要用的。”

“那这大规模的女将也是少数了。”天瑶闻言道，对龙云风这一举动不免诧异，凡间虽然不至于一个女将都没有过，但是这一次性八个女将为主将，怕也是闻所未闻吧。

“我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的，你是这般，杨家的那些人未尝不是这般。”龙云风道。

天瑶闻言，莞尔一笑，显然对龙云风的举动欢喜，谁叫她是女人呢。

龙云风从怀里掏出一个礼盒递给天瑶，天瑶一愣，这个礼盒包装不就是上次装银凤钗的那个吗？礼盒一样，那么里面的十有八九便是银凤钗了。

“已经丢过一次了，这次就别给我再丢了，如果我死了，看着这东西，多少你还能记住有我这么一个人曾经和你一起呆过一年多的时间。”龙云风轻笑着道。

天瑶闻言眉头一皱，玉手接过礼盒，口中却道：“你为帝，我为后，在这乱世当中，不该是我死的机会比你大吗？你给我，倒还不如你自己留着，日后我若不在，你还能记得一下我。”

“不，你绝对不会死，至少在我死之前，你不会有任何的事情。”龙云风一脸认真道。

看着龙云风认真的表情，天瑶心头一颤，有些不自然的撇过头去，心跳没来由的快了半分。

龙云风也不在意，只是握了握左拳，一股微弱的力量在手中积蓄，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眸中恢复了往日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