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陀总对话真费劲,一句话要掰成三句理解,还要绷住自己的表情和眼神,甚至是一切有可能发生的微动作。
我果然和太宰大人还差得远。
啊——真是太讨厌了,我撒泼一般伸了个懒腰,闹腾着,你们这些玩剧本的心都脏!
玩剧本?这个形容倒是很有趣。
我感觉陀总现在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家孩子似的——不对,应该是把我当成了别人家的大白菜,现在他要据为己有了。
尤其是从太宰大人手上抢人,他的成就感肯定很强吧。
有了西格玛的例子,你还不放心吗?
就是因为有了西格玛的例子,我才更不放心吧?想让我和西格玛一样成为你的棋子?
做你的春秋大美梦去吧。
你明明很清楚,你和西格玛之间的差异。而且,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先用西格玛做个实验,在他的崩坏之前,还是有几分价值在的。
不,西格玛已经不能用了,他的认知,和别人对他的认知已经完整了。我真是摸着石头过河,一边猜陀总的心思,一边还得猜自己身上的问题。
什么叫一心多用剧本组啊——战术性后仰.jpg
想要把他重新格式化也并不困难,只要在原本的故事里,稍微添上一笔就是了。陀总毫不避讳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也空白的纸,只是这一张纸上,少了一个不规则页角。
——书,而且还是那个被陀总撕下来一点试探我的那一页。
奇怪了,如果天人五衰已经用过书页,怎么可能还留着一张完整的、没有被使用过的书?
‘天人五衰’和‘我’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哦,虽然那份‘故事’也出自我手,但是和我的目的只有一个相同的方向而已。陀总将这一张书页夹在指尖,这一张,是从异能特务课种田长官那里拿来的。
这张是从种田长官身上得来的,那——另外一张呢?
流落在外的书页比我最一开始预料的还要多。这一整张多出来的部分可以做太多事了。
情况比想象当中还要不妙——而且是不妙太多了。
等等——
你利用西格玛的异能力和种田长官交换了这个情报之后,种田长官怎么会如此安分?我的大脑快速的思考着,除非他陷入了无法行动的状态。
可是,红叶姐的消息……
没错。只不过,那个坂口君也确实有两把刷子,这个消息封锁得一丝不露,将所有人都蒙骗过去,连他们自己人都不知道。陀总暗示道,常年接触异能力的人思维已经形成了定式,已经忘记了身为普通人的技能。
普通人的技能——
……易容。我笑了出来,还这是灯下黑,恐怕连那位副队长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简单的手法。
我脑中灵光一闪。
陀总的计划是为自己,那么种田长官身上所拥有的这张书页的事情就不能暴露给天人五衰的其他人——西格玛是个例外,那小家伙单纯得很,想要封住他的嘴太简单了。
麻烦的是那个猎犬中的卧底。如果种田长官已经出事了,并且一切都是在陀总私人计划下发生的话,那大仓烨子的嫌疑就洗清了。
陀总不会让那个卧底接近身份存在漏洞的种田长官。福地樱痴——他才是猎犬中的卧底,他是天人五衰中的成员。
呵,还真是个有趣的事。结果到了最后,猎犬这个特殊部队的存在,都成了一个笑话。
我想到采菊还有铁啾这两个对自己的认知深信不疑,对自己的大义深信不疑的人。
小丑竟在我身边.jpg
太宰君确实非常厉害,连我都没有想到,他会动用‘书’的力量把自己送进Meursault去,确实打乱了我的计划。那个号称铁壁的监狱,就连我也不好伸手进去。陀总的手指在那页书被撕开的裂口上抚动,只是没想到他会用‘书’来做这件事,我还以为他会用这一个碎片来帮助侦探社,或者——帮助你。
太宰大人把自己写进了Meursault?
我心中隐隐给这件事打了一个问号,我当时并没有看清楚书页碎片上的内容,但只要是从陀总嘴里说出来的,我都得再评估可信度。
但是你还是很尊重他,为什么?
他是我的‘母亲’——或者也可以说是‘父亲’,这一点不可改变,尊敬也是理所当然的。
噗——哈哈哈哈,陀总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一阵狂笑看得我眼角直抽抽。
怎么了,我有在说什么冷笑话而不自知吗?
铁啾竟是我自己?!
所以我才说,你真的很厉害。要想让谎言变成真实,首先要骗到自己,我无数次用过这招,百试百灵。但是在心里的一处,我很清楚,谎言就是谎言,想要完美的骗过别人容易,但是要完美的骗过自己,甚至骗过自己的潜意识是不可能的。陀总拿自己来做例子,但是,你做到了。
我……欺骗了我自己?
这个命题对我来说是没有意义的。如果我自己能够察觉到,那就不是陀总所说的完美谎言,但是如果是完美谎言的话,我自然就察觉不到。
但是不得不说,我的心乱了一瞬。
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欺骗自己了?
陀总开始用手上的书折起了纸飞机,看似不经意的语气向我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你,根本就不是太宰君和中原君的孩子吧。
我的眼神一暗,语气也不自觉的冷了下来,你看着我的脸,在说一次?
还有我的异能力,刚才在他碰到我的时候,应该有清晰的感受才是。
难道连人间失格都不能证明我的身份吗?
你的脸、你的异能力,全部都不是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你听听你自己的话,不觉得矛盾吗?
我的东西,不属于我?
我的脸都不属于我了,那属于谁?
你的身体数据属于那位港口黑手党的中原中也,他对你的认同感要远远高于太宰君,是因为你们俩之间具有极大的相似性。
不、不会吧?
我皱着眉头看向陀总。
你自己果然也有所感吧,尤其是在与条野君、末广君的战斗中,这种感觉应该是最强烈的——明明不是受过训练的身体,却能跟上那二位的身体素质;明明是近视的眼睛,却能用动态视力跟上他们千锤百炼的战斗姿态;明明刀锋都刺穿了身体,却还是没有感觉;明明是极端危险的状况,却不会有情绪起伏,可以完全冷静思考。
好家伙,你还近距离观看了我们的战斗,条野采菊没有发现你?
还是他们俩当中有一个……不,不会是他们俩。
那就是有什么隐蔽的机械能够注视到那里吗?
既然福地樱痴是天人五衰的成员,铁啾和采菊身上有什么能够远程观测的东西都不奇怪。
但是,你是怎么知道我近视的?
我正这样想着,就看见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他打开向我展示——
这种东西还是不要丢入神圣的器皿里了。陀总说着,把那个盒子合上丢给了我。
我一手拍开。
都已经丢了,难道还要我再戴上吗?
真是可怕,我的一切行踪都好像掌握在他的手上一样。当时只觉得那里的灰尘不够真实,一心以为是太宰大人进来放东西的时候做的手脚,现在看来也未必。
不过幸好密室里的一切我认真确认过,是没有人进来过的。「莫格街的黑猫」也没有被翻开使用过的样子。
这一点我还是有把握的。
也幸好当时我把书页碎片贴身放着了,不然——
陀总说不定就有机会确认上面的内容。
中原君的身体非常特别,他的身体是经过设计的,即使不经过一点训练也远超常人。他的体术是天生的,因为不过强韧的话,就没有办法成为天灾‘荒霸吐’的安全装置。
不要说出来,我不想再听下去了。
没错,你也是作为下一个安全装置而诞生的存在,原则上来说,是一个有无限的书页就可以批量生产的存在。
陀总的话,真的是恶魔低语。他的言语会引导你跟上他的思维,因为信息量总是很大,所以需要努力跟上。
越努力,就越会进入他的节奏之中。
只要一旦进入了他的思维殿堂中,一切的一切就好像严丝合缝一样,会被他所控制。
我刚才心脏的那种剧烈颤抖就是他言语力量的证明。
我不是。
像你这样的聪明人没必要自欺欺人。你总是是不是就要掐自己一下,然后又一脸释怀,这是为什么?陀总问。
我是为了确认安全——确认……
确认什么的安全来着?
我使劲回忆,但是这一段记忆就好像是被刻意模糊了一样。
和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太宰大人起宰子这样外号时候的感觉一样。
我只是知道了一个结论,用疼痛来确认安全。
但是中间的过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抹掉了一样。
即使你自己不知道,但是你还是在用疼痛来确认自己的存在。陀总看着我有些变化的神色非常满意,就像是中原君一样,容器是不需要有感觉的,安全装置也一样不需要,但是‘人’不一样。
当你能感受到疼痛的瞬间,你就获得了作为‘人’的资格,获取了真正通向人类世界大门的钥匙。
所以你才在不断确认,不断的尝试,不断伤害自己——但是太遗憾了,太宰君没有完成你的愿望,即使获得了‘书’的碎片——
他依然没有用到你的身上。
对于太宰君来说,你才只是一颗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