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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诧异的循声望过去,只见掌柜的将一盘鱼香肉丝塞到李又玠手里,推搡着他往这边过来,压低了声道:“少爷你定是又去寻花问柳了,惹得少夫人如此生气。少爷要是哄不好少夫人,我……我这小老儿也不干了,我……我回家养老去了”。
李又玠看见我,一瞬的诧异后咧开了嘴,走到我跟前阴阳怪气的问:“少夫人?”
我摸了摸鼻子,打趣道:“没办法啊。谁叫这个‘少夫人’这么好使,吃遍京城酒家,通通免单”。
李又玠笑了,对着掌柜喊道:“再来两壶酒!”
掌柜欣喜道:“好嘞!”
我歪着脖子问:“你请?”
李又玠皱了下鼻子似不情愿的道:“我请”。
“好”,我喜笑颜开,弹了下手指口若机簧道:“那就再来份凤尾鱼翅、红梅珠香、宫保野兔、八宝野鸭、佛手金卷、金丝酥雀、绣球乾贝、干连福海参,还有四喜乾果、四甜蜜饯四品饽饽……”,看着李又玠目瞪口呆的表情,笑了笑,继续道:“外带宫保鸡丁、过桥米线、蟹粉狮子头、东安子鸡,打包带走!”
李又玠好笑得看着我道:“你……确定吃得了这么多?”
我笑看向他,挑衅的朝他挑了一下眉。
掌柜的轻推了下李又玠,赔笑道:“要的,要的”,赶紧忙活去了。
一顿风卷残云后,小铃铛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费力道,“吃~不下了”。
李又玠看着被一扫而光的盘子呆若木鸡,半响,不确定的问:“你……吃饱了?”
我瘫靠在椅子上,吃力得说,“吃累了,歇一歇,还能再吃”。说话间,打了一个饱嗝。
李又玠险些笑出声来,对掌柜的喊道:“再上个炉子,来份涮羊肉”,又向着我说:“别家女子都是吃几口就饱了,你倒好,是吃饱了还能吃几口。你们是几天没有吃饭了么?”
我抚着溜圆的肚子道:“你不知道,这宫里的东西有多难吃。华而不实,费而不惠,食而无味。都是早一天或早半天就就已做好,在火上一直煨着,就算有什么天仙一般的美味,也早给炖没了。可憋惨我了!”
李又玠没吭声,半响才道:“你费劲千辛万苦才进的宫,怎么才经了这点苦就轻易的放弃了?”
我也沉了声,好一阵才开口道:“不是因为受不了苦。而是入了宫我才知道,起初的我是有多天真。不是入了宫就可以畅通无阻,不是入了宫就可以为所欲为,不是只要我行就一切OK。宫里的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不是现在的我所能应付的了的。我现在根基尚浅,贸贸然入宫,不譬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我苦笑了一下:“如果方向错了,停止就是最好的进步”。
李又玠替我斟了酒:“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犹犹豫豫,瞻前顾后了?这可不像你,我以往认识的你可是勇往直前,无所顾忌的。”
我道:“以往一无所有,所以无所忌惮,因为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现在拥有的东西多了,反倒战战兢兢,开始害怕失去。我可以不顾自己,却无法忽视身边的人”。
“文格格!”,外面忽然有人闯进来,侍卫领了一帮人守在门外:“大人请格格速速回府”。
我看着他们个个气势汹汹的样子,脸上扬起了讽刺的笑容,我自然知道怎么回事。
“你们要做什么!”李又玠将我俩护在身后,掌柜的,店小二,乃至厨子都不约而同的操起了算盘、扫把、锅铲。
我用指尖轻弹了下李又玠的肩,“看吧,报应来了。这就是无所顾忌的后果。”看他眉头紧皱,又笑说:“不碍事的。我去去就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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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伦岱虽背对着我,却依然能感受到他迫人的寒气。
我的笑容还来不及收敛,鄂伦岱便转过脸来,二话不说,劈面就是个干脆刮辣的耳光。
小铃铛随后跟进来,倒吸了口气,忙道了万福,便不敢再吱一声,
我狠狠的跌趴在桌上,一边脸登时肿了,桌上的瓷器乒呤乓啷的碎了一地。
这才意识到地面上还跪着两个人——庶福晋和苏琪。
小铃铛刚惊叫了声:“格格”,就也挨了一脚。
“蠢货、蠢货,都是一帮蠢货”,鄂伦岱脸上的肌肉一条条狰狞的挤在了一块儿突突跳动着,“四爷要是出了什么事,皇上第一个怀疑谁?你们老爷我!老爷我第一个脑袋搬家!领侍卫府上下几十口人一起完蛋,全完蛋!”。
我看到他满嘴的口水唾沫像流箭似的四下射开,两条腊肠似的嘴唇就像开了挂似的挪动的,样子丑陋而又滑稽。如果不是脸上的疼痛牵扯着我,我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
我有意让他的心在油锅上炸一阵,直到他持了宝剑嘶吼道:“最好四爷没什么事,要不然,老爷我死之前肯定先第一个弄死你!”我才不疾不徐的开了口:“阿玛,若诗并没有……”
“不好啦,不好啦,大人,”我的话还没说完,有小厮火急火燎的跑进来。
“出什么事了!”
来人被鄂伦岱的剑一指,险些瘫在地上,含糊不清的说道:“是(十)四爷中毒了!性命垂危,皇上急召鄂大人入宫”。又低声补充了句:“恐怕就要不行了”。
我怔在原地,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听到鄂伦岱的剑“叮”的落到地上,四下再无声响。只有沉重的呼气声,此起彼伏。偶尔还有牙齿间,骨骼间“咯吱咯吱”打架的声音。
鄂伦岱来回用力的踱了几步,“什~么!”,声音不知是由于过于的愤怒还是什么,显得有些颤抖,将“什”字拉的颇长,似乎要说完这两个字极为费力。
“这不可能,不可能”,我的话还没说完,又挨了鄂伦岱一鞭子抽:“将他们统统给我捆起来,丢进柴房!我回来之前,谁都甭想活着出去!”
我看到庶福晋眼泪鼻涕交加的挽着鄂伦岱的腿在哭喊着什么,但我什么也没听清,她的哭声远远盖过了她讲话的声音。况且,我也实在是抽不出一丝力气来了。
奴役们捆苏琪的时候,被苏琪一瞪,显得颇为犹豫。
鄂伦岱怒吼道:“捆起来!”说着一脚踹翻了庶福晋,头也不回的跟着小厮走了。
阴冷的柴房时不时发出各种“咯吱咯吱”怪声,恍若魑魅魍魉在喋喋怪笑。
舒淇不停的哭喊着用身板撞着门,惊得一只硕大的老鼠乱窜,引来福晋凄厉的尖叫,“啊——!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大人!妾身冤枉啊,大人……”
“大人为什么还不回来,是不是死了,不,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庶福晋两腿乱蹬,拼命的甩着头,就像是被孤魂厉鬼扼住了脖子。
这个平日里端庄的女人,现在却是比一个疯婆子还要糟唾,她终于忍不住谩骂道:“我真是叫猪油蒙了心了,听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的混账话”。
舒淇啐了一口:“放屁!你当初在老子身下承欢的时候,你怎么不嫌老子没用!”
福晋气极一张嘴咬住了舒淇的辫子,舒淇吃了痛,一个脑门撞得福晋翻了个滚。不稍时,两个就扭打到了一起,像两只被活绑着的王八。
小铃铛不止一次哭着问:“格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一个人静静的蜷缩在角落,恍若未闻,犹如身坠千年寒冰之中。然柴房再黑再冷,又哪比得上心底彻骨的寒意。
不知是惊、是冷、是怕?四肢僵硬的动不了,可我宁愿至此在这冷窖之中度过,只愿四爷安好。我一直在心底祈祷,祈祷。我甚至没有心思去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铁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苏琪和福晋的谩骂也停了下来,接着是开锁的声音,但他们慢慢上扬的唇角再也笑不出来。
嫡福晋一脸肃容的站在门口,后面跟着几名亲信,各个敛声屏气,拿着根刺儿鞭。这个鞭我认得,是专门执行家法用的。
嫡福晋吩咐道:“还不快请文格格去更衣”。
就有人替我松了绑,扶了我出去。
至此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庶福晋,有人说她发了疯,在别院里养病。也有人说她自那晚以后就死了。偶尔还会撞见苏琪,这个曾经风华正茂的少年就像害了痨病,连走路都是颤颤巍巍的,似乎一阵风就会把他吹走。只是,至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提起那晚的事。我想,没有人希望别人知道自己成了王八。
鄂伦岱看见苏琪偶尔会叹一口气,我不知道那声叹息意味着什么,也无暇关心。对我来说,他们只不过是个过客,是历史的缩影而已。
我急急的拉住来人问道:“四爷的毒怎么样了?”
来人道:“回文格格的话,雍亲王没有中毒”。
我松了一口气,微微合上了眼,心里不知道有多庆幸。
又听来人道:“中毒的是十四贝勒”。
“什么!十四贝勒中的什么毒?”
“据回禀的人说……是砒霜”。
我挤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来人的话一遍又一遍在我耳朵回荡,“是喝了雍亲王的雪花燕窝汤中的毒。皇上已经派了大批的侍卫去了雍亲王府,只怕凶多吉少。皇上还说了,如若有谁为雍亲王求情者,以同罪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