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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像迷宫,你以为眼前看到的都是真相,再往前走走,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番风景。
离开小镇两周之后,周姥托人给我送来一只木盒子,里面装着一封信和一本日记似的手稿。此时我才知道,周姥已经去世了。一切都太过突然,我顺手将木盒子放在家里的写字台上,就去参加周姥的葬礼了。
没想到回家之后,发现家里竟然被盗,房子里原本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邪门的是,什么都没丢,只有那只木盒子丢了。更奇怪的是,木盒子里的那封信被遗落在了桌子上。那是周姥给我留给我的信。
我打开信件,却发现信件早就被人拆开过了。周姥在信里说了一个令我震惊的真相:常遇贞给我的那颗珠子,竟是青烛的烛灵。如今,我的身体已经变成了常遇贞真的寄宿体,常遇贞与我共用一个躯体,我掌管阳间眼,她掌管阴间眼。好消息是,我有了阴阳眼,可以真正加入释魂派了;坏消息是,如果我不能达到常遇贞的要求,那她的灵魂会逐渐强大,占据我的肉身!
看到这句话,我心底一颤,这才意识到,所谓的“反噬”可不是进入异世界看见几个可怕的幻象那么简单!沾上这东西,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奇怪的是,信的结尾,周姥要让我好好照顾周哥,小心周哥出事。看到这,我有些疑惑,周哥这个人极其沉稳,何况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为什么她老人家要这么叮嘱我?
我努力回忆拿到木盒子里手稿的那一刻,我随便翻了翻,感觉像是一本陈旧的日记,但是里面记载了什么,我真的没有仔细看。
到底是谁偷走了那只木盒子?一个人一下子就映入了我的脑海----赵曙光!我后悔得捶胸顿足,周姥给我的那本手稿,很可能是被那小子偷走了!怪不得这小子后来再也来过铺子里要青烛,原来是早就盯上我们了。
木盒子里的手稿是周姥的遗物,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我硬着头皮跟周哥讲了,没想到周哥仅仅是沉默了一下,说了一句:“听天由命吧。”
我们的中间人柳先生,很快又寻了一个新的生意来。S市的东南郊区,有一户待拆迁的旧房,老是有人影在院子里出现。近几日来闹得凶了,男户主天天能看见鬼影,女户主身体也衰弱得特别快。
我们到现场一看,一片低洼地上,孤孤单单地坐落着一间荒宅,整个院子被一圈长方形的篱笆墙围了起来,院子前面是一片菜园子,这菜园子又被一圈长方形的篱笆墙所围绕。
周哥说:“这篱笆一层接一层,对亡灵来说,就是一道迷宫,进去就出不来。”
没了周姥的手稿,我还真不能像周哥一样用本门派的方法来判断环境,但用风水学上的知识来说,这就是一个绝地!地势低洼,出门无路,东方靠着铁路,铁轨地势远远超过了房顶。住进去的人,不是大病缠身,就是妻离子散。
我跟周哥踩着地上的泥巴,走进院里跟户主见面,我开口说了说自己的判断,原本是想探探户主的口风,没想到男户主听完我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您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呢?”
这位户主看起来不到五十岁,黑眼圈,脸色青灰而疲惫,虽然对着我们挤出一个笑脸,却更露出了一脸六十岁的人才有的皱纹。他身上还算干净,却隐隐飘出一丝丝的臭味,大概上了一天的工,回家之后没力气再搞个人卫生了。
男户主说:“实不相瞒,我们家一直很穷,也是邪门了,这么多年,我们两口子勤勤恳恳,可就是干什么都不赚钱。拆迁也倒霉,别人家都拿到拆迁款了,开发商就是不愿意要这块地。多邪门!”
周哥说:“你们考虑过搬家么?”
户主摇摇头:“我们倒是想搬家,可是…;…;”他眼睛一湿:“我老婆心衰二瓣狭窄,还在炕上躺着,没钱做手术。”
“那你请我们来的这笔钱是哪来的?”我忍不住插了一嘴。
“哦,柳先生说给我免单。”
我一听,柳先生根本没跟我们提过这件事,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做慈善。
周哥说:“今晚我们过来探路,你们方便借宿别处吗?”尽量减少对户主的干扰,是周哥一向遵循的释魂准则。没想到周哥这次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我转念一想,户主的老婆有严重的心脏病,如不清场,吓到了病人,也不是说笑的。
没想到户主异常痛快:“破家破院的,啥也不怕丢,我带老婆去附近的小旅馆住一宿,还能让老婆开心点。”
我听了这话,不免有些伤感,在最底层挣扎的人,住一晚小旅馆,竟能让家人开心。如若拆迁,户主还可以获得一笔补偿款,改变一下生活环境。无奈很多开发商会请风水先生,这块低洼之地,很可能是缺乏商业价值,风水先生又没说好话,才被弃之不用了。
周哥说:“你还是先跟妻子商量一下比较好,我们得确认她也同意。”我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极其诧异,周哥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户主笑了:“师傅真是仔细。”
只见他乐颠颠地跑进屋,没一会儿,却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不去!我不去!”
这哪里是个病人的声音啊,我忍不住过去敲了敲门,户主从窗户里面往外一探:“不用担心!我就是抗,也把老婆子抗走。我老婆不喜欢见光,也不能见外人,没办法,病人就得将就。你们先回吧!”
我瞥了一眼屋里,目光接触到黑暗之处,只感觉后背一凉,突然间看见,黝黑的床上,依卧着一团毛茸茸的黑影!
眼前的情景令我浑身一颤!没想到,我的阴阳眼竟然在这个时候自动开启了,我看到的东西,正是常遇贞看到的。户主看到的鬼,正是他的妻子!
我一转身,差点撞到周哥胸口,我压低声音说:“户主的老婆是不是有问题?”
周哥低声说:“先出去!”
出了这片绝地,周哥说:“户主的妻子,恐怕早就死了。”
我听了这话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周哥问道:“你闻到户主身上的怪味了吗?”
我突然感觉自己的胃抽搐了几下:“难道那是尸臭?!”
周哥说:“柳先生作为中间人,一向是唯利是图,但遇到一种情况,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帮助对方解决,这种情况就叫做借尸还魂!”
我努力回想刚才窗前一撇的情景,我看见床上依靠着一个黑影,那个黑影毛茸茸的,好像是一蓬乱糟糟的草包。我略一想象,那乱草一样毛茸茸的黑影,看起来真像是一个女人乱糟糟的长发。但那不是人的实体,倒更像是一种充满黑暗、悲伤、恐怖的能量团。
“柳先生为什么会害怕?”
周哥道:“各行各业都充满了竞争,咱们这一行也不例外。中间人和咱们之间的关系,也是相当复杂。多年前,曾有人借尸还魂,杀了好几个中间人。从那以后,中间人之间就达成了默契。只要碰到借尸还魂的主,就要不惜任何手段,消灭它。”
原来如此!但一想到那个户主还跟死去的老婆住在一起,我心里就阴嗖嗖的,简直一刻也不能忍受。
我说:“活人跟死人怎么能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不如现在就去把那个户主拉出来,找人抬尸出来,赶快下葬!”
说完我转身就要往回走,却被周哥一把拽了回来:“借尸还魂的人,身体和内脏在一点点地烂掉,但看起来却栩栩如生。你怎么让他相信那是借尸还魂?别说她丈夫不愿意信,就算是局外人,也难相信。”
我冷静下来: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一个初级的学习者,遇到这种从来没碰到过的情况,还是得靠周哥拿主意。
周哥径自走上车:“今晚十二点,别起来晚了。”
又是半夜,到了东郊,在黑暗中,周哥熄了车,关了车灯。世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然而失去了视觉,我反而感受到了周哥的体温,黑夜无限拉近了我跟他的距离。我很愿意沉浸在这种感觉中,但就像上学时自习停电的晚上一样。然而,黑暗中,就闪现出了点点灰色的萤火。
我本来是个夜盲症患者,在这漆黑的夜里,根本辨别不出什么形状,此时却突然打了一个冷战,眼前一个接着一个,像浮沉一样组成的影子,从四面八方,蹒跚而行,朝那座破败的旧宅走去。暗黑的夜幕下,一朵黑漆漆的乌云,低低地压在房顶上。
“四面八方的亡灵,就朝这过来了。”周哥的声音很严肃,他拿出一张黄纸递给我,又塞给我一盒火柴:“去前边的十字路口把这张黄纸烧掉,烧完之后往回走,千万不要回头。到门口的时候,拍三下衣服,跺三下脚。”
我心里一阵慌张,一瞬间真想跟周哥说“不行”,可还没等我开口,周哥就追了一句:“快去,那个男户主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我一咬牙下车,攥着黄纸,快步朝前走去,路上的死鬼,一见到的黄纸,纷纷转过头,改变了原来的行走路线,跟了过来。
没想到这黄纸竟然是招魂引魄的引子,这些麻木的亡灵,多是迷路之徒,他们个个面色青灰,呈现出一种异常迷茫的脸色。看见我手中的黄纸,就像饥饿的人看见食物一样,纷纷朝我奔来。
我压制着内心的恐惧,走了一百多米,赫然看见眼前有一条岔路口,我摸出火柴,在路口将这张黄纸烧得灰飞烟灭,身后亡灵安静了下来。
我转身一看,身后什么都没有了,正当我向前迈出第一步的时候,突然感觉腰身一凉,一只大手,揽住了我的腰!
这只大手甚至覆盖了我半个肚皮,十分有力,我竟被他拽的难以迈出第一步!我一咬牙,正想回头看一看,忽听远处有人大喊了一声:“不许回头!”
我这才想起周哥跟我说过的话,他说过,叫我烧完纸,就不要回头看!我脚下一使劲,竟然拉动了对方一步,又憋着力气走了第二步,没想到这一步比第一步要轻松多了。我一步一步卖力的朝前走,却一步比一步轻松,走了一会儿,腹部捂着的那只大手突然不见了。
我深呼吸一口,急步朝前走去,走到旧宅大门口,突然之间,腰腹之间再次一紧,那只大手使出了更大的力气,狠狠地搂住了我的腰,不但如此,我只感觉耳边有个凉凉的东西贴了过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个东西突然张开嘴在我耳边吹了一口气,这口气熏得我差点吐出来,这东西嘴里的味道闻起来就像是一个爱抽烟喝酒吃串的人几年没刷牙,腐臭刺鼻的味道,我一下子没忍住,就呕了一口酸水出来。
我本能反应是撒腿就跑,却听黑暗中,有人笑了起来:“你忘了要拍三下衣服,跺三下脚了吗?”
我硬生生地收回了悬在空中的一只脚,重重地在衣服上拍了三下,只感觉那只大手突然收走了,我跺了三下脚,只感觉脚下也轻松了,我赶紧迈进大门,快步走过一段泥土路,这就到了门口。
我不知道刚才那个一直在指点我的人是谁,紧张之下,我没有仔细分辨声音,但有一点我敢肯定,那不是周哥的声音!
黑暗之中,我搜寻着周哥的身影,一阵阵冷汗,在衣服里被捂成了热气。我茫然、焦急地看着院子里的一簇簇黑影,却不知道周哥究竟在哪里。
突然,我的肩膀上被搭上了一只手,我浑身一紧,那只手却稍稍地向下压了一下。
“嘘!”他在我耳边说。
我的心沉静了下来,周哥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可是我抬头一看,这人竟然是赵曙光!
可想而知,刚才在大门口提示我的人,也是赵曙光。我看见是这小子,心里恨得能捏出水来,真是冤家路窄啊!
我刚要爆发,却听赵曙光说:“你要是想见周容涛,就听我的。”
“你什么意思?”我心里顿时有些慌乱,这一次周哥的行为确实奇怪,他让我下车去引开亡灵,但他自己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可想到这里,我心里突然一个激灵!周哥这个人,一向把我当小妹妹看待,他从不曾不在乎我的感受,让我单独行动。但这一次,他竟然让我一个人吸引走那么多的亡灵。那哪里是让我犯险,明明是要引开我,以便于他单独行动!
赵曙光冷冷一笑:“不信就算了!”
他打开灰蓝色暗光的手电筒,朝着旧宅的房门走去。我来不及多想,就跟了上去,只见他轻轻地敲了几下门。房门“呲呀”一声开了,男户主举着蜡烛,探出了头。
我一看见男户主的脸,吓得瞪大了眼睛,男户主的样子跟白天判若两人!他脸色惨白,一双无神的眼睛向上翻着,一只眼圈又青又紫,好想被人打了一记重拳。
他机械地看了看赵曙光,又看了一眼站在赵曙光身后的我,将一双死鱼眼定格在了我身上,我浑身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这哪里是被人看,简直是在被摄像头跟踪!
男户主说:“李小姐,是你啊。这位是?”他说话的声音,毫无起伏音调,听起来十分奇怪。
我赶忙说:“这位是赵曙光先生,他是陪我来的。”
“哦,请进吧。”说完,他僵硬地站在一边,意思是请我们进屋。
我刚要迈进门槛,自己的胳膊肘却被拉住了,我这才发现,赵曙光站在门口一动没动。他突然阴笑了两声:“就你这点伎俩,还想骗我?”
说完,他一掌就朝男户主的脑袋上拍过去,男户主突然双眼暴睁,像一只提线的木偶一样,身体向后一退,一下子就蹦进了黑暗深处。
破旧的房门,像活了一样,突然关闭,将赵曙光的一只胳膊,狠狠地夹在了门里。赵曙光痛苦地大叫了一声,我愣了一下,本能就去拽门,然而这门后像是有几个人在把着似的,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一堵早就已经吱吱呀呀的破门,竟然还是纹丝不动。
我急了,一脚抵住墙,两只手拽住门把手,借力发力,一使劲,“咔嘣”一声,门把手被我拽掉了,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赶忙改变策略,打开手电筒,照向房门的缝隙,我想看看门后究竟是什么东西。我顺着手电筒的光往里一看,顿时整个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一双光着的脚板,赫然站在门缝后面,白的吓人的一双脚上,全是细密的伤口,看起来说不出的冰冷、诡异。
赵曙光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我再赶快抬头看他,只见他额头上流下了一道道的冷汗,脸上的肌肉弹跳着,好象被火燎了脚底板,他皱着眉头说:“有人在摸我的胳膊!”
我不喜欢赵曙光,他给我下过圈套,又偷走了周姥给我的木盒子,可算上这一次,他偏偏又救过我两次。
我急中生智,从柴火堆里拽出一条木棍,插入门缝中,使劲一撬,大门果然松动了一下,我以为这回行了,没想到赵曙光却一声惨叫!
肌肉撕裂和骨头崩断的声音混杂在了一起,血腥的味道,跟着空气一起,钻了出来。我吓得浑身一颤,但理智却告诉我,继续撬门!这一次,我真的豁出去了,一脚踹在木条上,大门一下子被掘开了!
赵曙光的身体重重的摔了出来,一头倒在地上,晕了过去。他的右手臂血肉模糊,已经折断了,连骨头都露出来了。
大门打开了,男户主手里拿着蜡烛,和一个满头长发遮盖住了脸的光脚女人站在一起,他呆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欢迎式的微笑,显得无比诡异。
比这更可怕的是,男户主竟然开口说话了:“李小姐,请进吧!”我吓得一颤,这难道是要请我去送死?
我定了定神,为今之计,要么转身逃跑,要么直入虎穴,我心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想到这,我打算转身就跑,可就在我刚转身的瞬间,女人长长的头发,突然像快速窜出的蛇一样,缠住了我的脖子。
她的头发极其坚韧,无论我怎么抓拽,都拽不下来。男户主在旁边以同样的语调说道:“李小姐,请进吧!”我只感觉喉咙一紧,整个人被拽了进去。
我在一片昏暗中睁开双眼,只见户主和他的妻子,都躺在一张又脏又破的床上。男户主面色苍白,双眼圆睁,呼吸的速度极慢。我缓慢地站起来,看了看周边,这确实是一间普通而破败的卧室,看来,这就是他们夫妻平常的起居至地。
我小心地靠近床边,男户主感觉到了我的存在,他艰难地把头转过来了一点点:“李小姐,你没事吧?”
我看了一眼男人旁边的女人,那个女人,面色极其苍白,双眼紧闭,面部已然变形,已经死去多时。男户主也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从他的状态来看,也是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可他这一瞥,却充满了温柔,就像在看美丽的初恋少女。
“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劝她去住小旅馆,但她说什么都不愿意。我以为只要让你们来了,就能扫除这里的霉运,让她过上好日子。可我错了,她生气了,她一生气就变了一个人,一拳把我打晕了。没想到,我刚醒来,就看见她走了。”
说完这些话,男户主突然开始大喘气,我明白,刚才的一番折腾,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阳寿。几十秒之后,男户主就停止了呼吸。
我只感觉一股怒气憋在心头,这个借尸还魂的恶灵,居然害了一条人命!平生第一次,我触碰到了死人的面部,替男户主抹上了睁着的双眼。
我双目爆睁,只感觉眼前一亮,晦暗的房间,哪怕是各个细微的角落,也变得明亮可见!我知道,这是阴阳眼的力量。
阴阳眼力量一增强,只见床下一团黑气,如蓬发的水草一般,向四周蔓延,男户主身上沾染了很多的黑丝,但这些黑色的丝线,正一根根地游离而下,另一边女户主的尸身上没有黑丝,剩下的黑丝,正朝着我徐徐而来!
虽然没有看见这个恶灵的真身,但她借尸还魂的伎俩,却很明显,这些黑丝正是她控制他人,吸收人体能量的媒介!
我伸手抓住了向我蔓延而来的一缕黑丝,顺势一拽,想把床下的那团黑雾拽出来。可谁知道,这些黑丝一碰到我的手,就像头发碰到了火苗一样,瞬间化为了灰烬。
原来,这东西只能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粘上来,一旦被抓住,就会灰飞烟灭。然而我这一拽,却也惊动这团黑气,黑丝如受惊的触角一般,迅速缩回到了床底下。
我弯腰扯开破旧的床单,只见床下一颗黑色的女人头,定定地睁大眼睛怒视着我!要是以前,我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了,可阴阳眼一开,恐惧感完全不存在了。
我伸手就朝那人头抓去,却被一只黑手箍住了手腕子,原来,这女人的身体,藏在了黑雾之中,所以我只看到了一个人头。她显然被我的行为激怒了,一声尖锐的叱咤,把我甩了出去,整张床也被掀飞了。
恶灵光着的双脚悬浮在空中,只有这一双脚,是肉色的。其余的地方,全部是焦糊的黑色,一双黑白过于分明的眼睛,怨气逼人!她那一团乱蓬蓬的长发,更是弥漫着黑雾,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蜘蛛。
这恶灵可不只是简单地拥有黑丝控人的这种简单的小手段,她拥有极其强大的能量。周哥告诉我,能够直接面对面攻击人的恶灵,多是拥有极强的怨力。要用释魂派的手法,就是找到他们的薄弱点,释放这股怨气,攻击力自然就会消散。
可当我看到男户主和他妻子的尸身被毫无尊严地压在床下时,止不住内心的愤怒,直接冲上去,一个健步冲上去,想抓住她的头,拧下她的脑袋。可还没等我碰到她,只见她喷出一口黑雾,我只感觉脑袋一晕,整个人都站不稳了。
瞬间失去了反抗能力,倒在了地上。就在我头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黑雾聚集到了我的眼前,她用漆黑、没有瞳孔的眼睛看着我,充满了怨恨。
我浑身不能动弹,忽然之间,她伸出了利爪般的五根手指。她的指甲尖在我脖子的大动脉上来回滑动,我一下子想到了门后的那双脚,以及赵曙光被扭断的胳膊!难道这一次,要被扭断的将是我的脖子?
黑女诡异地勾起了唇角,既像哭又像笑,她用带钩的手指,捏住了我的脖子。我浑身紧绷,想挣扎起来,却见她头上的黑丝,突然变得像蛇一般粗细,扭曲游动着,将我紧紧地捆了起来!
这一下,我真是一动都不能动了。我心想:这下完了!正在此时,绿色的房间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周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进来,他一把就抓住了黑女的那双布满伤痕的脚,用力向下一拽,女子一声惨叫,黑气如同被化学药品中和了一半,迅速消散,她身体的肤色渐渐恢复成了人样,接着重重地从半空中摔到了地上。
我爬起来一看,这是个长发的年轻女人,她穿着一件极其简陋的衣服,与其说是一件衣服,不如是一块裹在身上的破布,除了这双脚之外,全身其他部位的皮肤,只有些小小的划痕,看起来十分正常。但有一点让我比较意外,这个女人,是个白皮黄眉的外国人。
“建国前,东郊是一片荒草垫子,这里住着流窜入境的白俄人,他们靠给日本人当间谍谋生。解放军入住S市的时候,这些人匆忙逃窜。这个女人,很可能是在慌乱中迷路了,最终与同伴失散。”
我看着她脚上的伤口,密密麻麻,看起来确实很像在草垫子里不断穿梭造成的伤口。
周哥说:“当年的东郊,被人称作是迷宫,迷山的人很多。”
“这户人家的院子,也极其像迷宫,难道就是因为这,女户主才会被她附身?”
周哥点点头:“如果一个磁场,让亡灵感受到死前经历的迷茫,暗黑的能量就会再次膨胀。力量足够的时候,就会想要害人,或者胆大包天地想取而代之了。”
我突然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亡灵不好好去投胎,而想去祸害活人,取而代之呢?”
“投胎,就要放下生前的一切执念。中国古代中有喝孟婆汤的说法,就是这个意思。可那些过于执着的亡灵,想要保存前世的记忆,妄图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会做出这种勾当。”
躺在地上的白俄女子,突然闷哼了一声,她就像一个刚从熟睡中醒来的少女。周哥从口袋里拿出两块红绸布,手法快速地缠在了她的双脚上,掩盖住了累累的伤痕。
女子醒来之后,看了看周边,又径直看向自己的双脚,突然之间露出了一个释怀的笑容。她站起来,如袅袅烟雨般,消失在了空气中。室内的一切,都恢复到了我刚进门时的状态,男户主与他的妻子,就躺在床上,静静地去了。此刻看起来,相貌无比地安详。
周哥给柳先生打了一个电话,说了一下这里的情况。周哥此举并不多余,柳先生作为我们的中间人,收取极其丰厚的中介费,却也要解决后续问题。男户主夫妇的遗骨如何处理,就交给他了。
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周哥这么轻松地就解决了一个恶灵,甚至还有点唯美。
出了这个院子,天已经微微亮了。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本躺在院子里的赵曙光不见了!但我跟周哥离开院子的时候,明明没有看到任何血迹!
我问周哥当时到底去了哪里。周哥淡淡地摇了摇头:“我也迷路了。”
周哥会迷路?还有那个赵曙光,究竟是死是活?难道,跟赵曙光经历的一切,是一场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