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夫郎山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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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片刻，众人启程，马车摇摇晃晃的沿着直道悠悠的前行。

夕阳斜斜的挂在天边，晕红了大片的晚霞，万里的流光，甚是好看。

车夫勒了勒手中的缰绳，正在跨步而行的骏马顿住了跨出去的蹄子，缓缓地收了回来。微风拂过，黑色柔顺的鬃毛飞舞了起来，骏马扭了扭脖颈，嗅着散发出来的淡淡草香。

后面跟随上来的马车也熙熙的停了下来。

“王上，前方已经到了夫郎山麓了。”车夫跳下马车，双手握拳，躬身失礼，恭敬地说着。

安奴娴熟的理了理楚伊泽身上因为久坐，而微微带着褶皱的衣衫，取过一旁白色的披风帮他系好。撩起厚重的轿帘，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车夫蹲下身子，将矮凳挪了个更加稳定的位置。

“王上……”

安奴一步快下马车，动作有些滑稽，回身微微抬起头来看着探出半个身子的楚伊泽，伸手将他轻轻扶起，小心翼翼的。

楚伊泽伸手理了理袖摆，缓缓地抬起眼睑，凝视着与高山连成一片的万里流光，嘴角勾起了浅浅的笑意，深深地吸了一口山中干净的空气，不觉之间，原本压抑的心情都变得好了许多。

“吩咐下去，就在此处安札营寨，趁着天黑前还是能忙活完的，休息一晚，明儿个好好地施展身手。”

安奴点了点头，看了看远处有序的停在一旁的车马人群，又看了看楚伊泽的侧脸，这才缓缓地退身而去。

“各位大人，王上说了，按往年的老规矩，咱们就在此处安札扎营，休息一晚，明儿个准备狩猎。”安奴站在闹哄哄的人群中，清了清嗓子，喊道。

闻言，众人纷纷抬起头来，瞧着王上身边最为得宠的内侍，丢下手中的工作，认真的听着。

安奴说完，看着朝中大臣纷纷围在赵礼身边，个个脸上堆着虚伪的笑意，他不禁的冷哼一声，不屑的撇了撇嘴。看着逐渐忙碌的随从，他才转身离开。

走到马车旁，安奴四下张望，并没有发现楚伊泽身影，他奇怪的“咦”了一声，朝着解着马缰的车夫看了一眼，心下奇怪，照着这种情况，王上本不会在车内，他还是不死心的探身朝着马车内瞅去，空无一人。

“王上呐？”

“小的不知，我忙了一圈过来，就没有再见过王上的面了。”

安奴习惯的抠了抠下唇，眉毛疑惑的蹙了起来，重新朝着闹哄哄的人群中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其中没有慕存安的身影，当下心中了然，担忧也去了大半，长长的松了口气。

楚伊泽独自一人，双手交叠，虚握在胸前，看着眼前参差不一的高山，黑色的瞳孔没有聚焦的望着，就连眉梢上都刻着浓浓的失落。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声，他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刚长出来的，冒出半个身子的嫩绿的杂草抚着衣角，暧昧的，像是久别的恋人般。

慕存安站定，看着楚伊泽一动不动的背影，眉头轻蹙，藏在袖摆中的指尖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半响，他才跨步，与楚伊泽并肩站立。

楚伊泽看着探在自己眼前修长的手，一下子就认出了来人。

他伸手接过那精巧的酒壶，打开塞子，淡淡的酒香飘散了出来，将它放在鼻下，轻轻地嗅了嗅，这才抿了口。

并没有想象中的辛辣，温和的味道充斥在味蕾上，楚伊泽都觉得眼中蓦然氤氲起淡淡的水雾。

慕存安看着他生疏的样子，垂了下头，嘴角几不可察的勾起，带上了淡淡的讽刺：“我知道王上在想什么。”

听着他戛然而止的话，楚伊泽猛然抬头，嘴角还沾着晶莹剔透的酒渍，漆黑的眼中映着他俊雅的身影，满眼的震惊。

感受到紧盯着自己的灼热的目光，慕存安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视线落在了远黛之上，喃喃的开口，语气坚定：“既然我答应留在王上身边，最重要的……就是你的安全。”说着，他扭头，目光深深地凝视着楚伊泽稚嫩的脸颊。

微风拂过，鬓角的碎发被撩起，飞舞着。

“我会永远忠诚与王上……”

慷慨激昂的语调还回荡在耳边，久久不散。

到底是山中，晚上的温度冷了许多，插着的矛杆上的旌旗呼呼作响，帐篷外不时地传来侍卫作乐的喧闹声。昏暗的烛光下，楚伊泽坐在案几前方，单手扶额，脑海中忍不住的映出白日的画面。

“王上？王上？”

安奴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只见他仍旧是没有任何反应，这才小心翼翼的攀上他的肩头，轻轻地拍了几下。

楚伊泽这才回过神来，揉了揉鼻梁，借着这个动作缓解尴尬。

“王上刚刚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楚伊泽忍不住咬了咬嘴唇，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看了看正在摆放着饭菜的安奴，皮笑肉不笑的说着：“安奴觉得呢？”

安奴听着他有些咬牙切齿的语气，这才察觉不对，连忙闭嘴，一言不发。

打听王上隐私，当真是不该，他转头想了想，难道自己知道还少？

“王上不出去跟着他们热闹热闹？”

安奴看着楚伊泽放碗的动作，忍不住劝慰，心道：“饭后运动运动，总归是好的。”

楚伊泽拿起布巾擦了擦嘴，缓缓地起身，冷冷的说“没兴趣。”

安奴心中一阵白眼，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连忙侍候他洗漱更衣。

安奴熄灯推了出去，就看见一个转身刚要离去的身影，他小跑几步，上前一看，才发现是赵礼。

忍不住在心中腹诽片刻。

昏暗的光线中，安奴挑了挑眉毛，明知故问道：“丞相来了怎么不进去？”

赵礼眨了眨昏花的眼睛，看了眼黑漆漆的帐篷，才语气淡淡的问着：“王上歇下了？”

安奴轻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那老夫还是不打扰了，你也去吧！”赵礼的目光闪烁着，声音深沉。

看着赵礼踩在坑坑洼洼的草地上步履蹒跚的背影，这才惊觉，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因为一些小事就惩罚自己的人，已经老了。

想着，不禁心中怅然。

那微微佝偻的背影，今晚，总让人觉得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