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棺材还不落泪,那是因为没见了真棺材,薛老三知道,自己终于演不下去了。
“张大人,小的也是被逼无奈,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十几口,都指着小的自己养活呢,何老爷给小的些银两,让小的跟随何老爷来高邮府暂避,之后,小的又迷失了心智,跟着何老爷做出了错事,小的追悔莫及啊!”薛老三说道。
听到薛老三口风一遍,阎老四跟着也是改口:“张大人,放过小人吧,小人只是个跑腿的而已。”
“想要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张阳说道:“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看够不够资格放你们。”
“上次高邮府的大火,是小人和何老爷放的。”阎老四刚说完,薛老三脸色就变了,浑身直哆嗦,心头暗骂,蠢货,真是愚蠢,这些话说出来,还指望能活着出去吗?高邮府一场大火,光士兵就死了二十几个,他们俩这两条贱命,还不够赔人家的,你都推到何老爷身上不就完事了吗?还往自己身上扯?这下没活路了。
张阳看出薛老三脸色的变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我说了,能否救你们自己,得看你们是否说出了足够多的东西,人各有主,你们为自己主子办事,我不怪你,但是,如果不全部从实招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是,是,大人,小的一定全部从实招来。”薛老三也说道,“小的两人都是何老爷的家丁,何老爷上次出事,扬州不能回了,就带着我们两人来到了高邮府避风头,后来,何老爷不知如何,发现了李普大人,就想把他弄出来,又发现了军火库,就想炸掉军火库,趁着高邮府内混乱,将李普大人救出来。”
果然,罪魁祸首,就是混入高邮府的何照杰,这个何家二公子,跟自己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接着说。”张阳说道。
薛老三接着说道:“那天晚上,我们找来了几辆马车,装满易燃的木柴稻草,趁着夜黑,何老爷亲自点着了稻草,看着马车冲进了军火库,当时小人负责把风。”
薛老三在说的过程中,将责任都推到了何老爷身上,反正何老爷也没有在这里,不会出来反驳。
这点小把戏,又如何能骗得了张阳,只是张阳并不计较,接着说道:“那你们就那么简单地将军火库就点着了?”
“当时马都被火惊着了,发力向前跑,看守的士兵没有挡住,就将军火库外面的房子点着了,接着,里面就炸了。”阎老四补充道。
“后来,你们就将李普救出来了?”
“当时小人在外面找马车,何老爷说府衙里面的看守都去救火了,空空荡荡的没人,因此,是他自己进去救二位大人的,除了李普,还有怯不花。”薛老三接着说道,反正,重要的地方,自己均不在现场。
这也不能怪二人,因为何老爷想自己进去救人,刚好可以显示出自己的英勇无畏,为他自己以后的发展铺路。
“救了两人,你们就去大营将鞑子兵救出来了?”张阳问道。
“没有,是怯不花费想要将他的手下也一股脑救出来,还想要重新将高邮府拿下来,谁知,赶了个凑巧,鞑子兵刚好自己挖地洞出来了,于是,他们就汇合一处,准备攻打府衙,后面的事情,大人应该就都知道了。”薛老三说道。
“除了这些,恐怕还有别的事吧。”张阳问道。
薛老三佯装思考了半天,也没有头绪:“没有,小人知道的,都已经全部告诉大人了,是吧,老四?”
阎老四也点了点头:“是啊,小人们都已经说了,您就放了小人们吧。”
高邮府大火的事情,终于弄得差不多清楚了,可是,还有一件事,张阳必须要查出来。
“我刚才说过,能救你们俩性命的,只有你们俩自己。”张阳冷冷地说道,话语中杀气森然。
“让我再想想,再想想,哦,想起来了。”薛老三说道:“何老爷走了,吩咐我们二人还潜回高邮府来,应付其他事情,我们要是都消失了,就会有人怀疑。”
“不是这个。”
“怯不花将军没有逃出去,死掉了。”
“也不是这个。”
………“这,小人真的想不起来有其他什么了。”薛老三说道。
“何照杰和李普,两人没长翅膀,怎么会飞出高邮府去?别告诉我,他们在城墙地下挖了个地道。”
阎老四和薛老三脸色变成了猪肝色,本来,两人还抱着一丝幻想,都说这个张士诚比较仁义,自己说出了这么多内情,可能会放过自己,那么,执行何老爷的计策,还有希望,可是,他们没想到,那个秘密,还是没有保住。
“你们俩,谁先说了,另一个,就得死。”张阳说道。
“我说,我说,”阎老四赶紧开口:“两人坐着马车,是从…”
突然,张阳一个箭步如飞,直奔薛老三,捏住了他的嘴巴:“没想到,你还挺忠心的,知道他说了,你也没活路了,想咬舌自尽?没那么容易!”
刚才看到薛老三目光中流露出的绝望,张阳突然有一种不详的感觉,再看到他嘴里微动,就知道,他想要咬舌自尽。这个年头的人啊,真是不懂得热爱生命,吃饭不小心咬了下舌头,还得疼半天,硬生生地把舌头咬断,得多大的勇气啊!
咬舌自尽,不是说舌头断了,人就完蛋了,而是舌头下面有一条大动脉,咬断了舌头,大动脉也就断了,血会不停地涌来,流入肺中,将人窒息而死,电视上看到的那些画面,咬断舌头,嘴上流出血来,人立刻倒地毙命,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张阳立刻将他的嘴捏住,使他无法咬舌头,即使咬了,也另他的血液不流到肺里,也不会让他毙命。
“找块石头来,塞他嘴里。”张阳说道:“你接着说。”
这两个人,肯定都是何照杰的心腹了,但是,生死关头,还是薛老三有些骨气,张阳有些喜欢,至于这个阎老四,虽然长得很凶恶,也是个软蛋。
看到薛老三这个样子,阎老四也不敢说下去了,他知道这些内容比较机密,要是说出去,那何老爷的大事就要完了,不过,自己两个人已经被抓过来了,何必要替别人保守秘密而陷自己于死地呢?
阎老四开始犹豫。
“快说!”张阳厉声喝道。
“大哥,抓到一个逃兵。”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逃兵?自己的队伍里,出现了逃兵?刹那间,张阳才明白,内鬼终于抓到了。
“带他进来。”张阳说道。
一个男子,被带了进来,虽然换上了便装,还是被大家认了出来,他也曾经是手握天阙铳的战士,如今,却被五花大绑,带了进来。
“小六,怎么是你?”看到这个士兵,在场的人都惊住了,小六,可是从一开始就跟随着张阳的队伍,是白驹盐场的盐民,他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来?
“大哥,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小六哭道。
“小六,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张阳冷冷地说道,见到小六那一刹那,张阳的心也动摇了,他曾经非常急切地想找出这个内鬼,将他碎尸万段,任何时候,叛徒都是最可耻的。
“大哥,求求你原谅我,是我鬼迷心窍,认识了高邮府里的一个寡妇,钱都给他花了,她又让我给她买贵重的首饰,才肯和我在一起,于是,我就…”
你也太没志气了吧?就为一个寡妇,一个女人,就出卖自己的大哥?张阳怒从中来。
小六是个老实人,老实人,容易被坏女人骗,小六也是个受害者了?为了得到钱,小六在高邮府动乱的那天夜里,并没有跟着小队的其他人去救火,当时,夜非常黑,小六的心,也在那一刻变黑了。
听说豆腐坊里的阎老四和薛老三都被士兵抓走了,小六着了急,他知道,自己已经东窗事发,可是,他并没有醒悟,而是悄悄溜到寡妇家里,想带寡妇一起走,谁知,寡妇根本就不理他,寡妇只是想从他那里骗点钱而已,患难之中见真情,小六终于看清寡妇的真面目,自己为了她犯下了大错,原来只是一场闹剧。小六想杀了她,可是,寡妇苦苦哀求,小六心软了,只好独自逃跑,谁知,最毒不过妇人心,这个寡妇怕小六再来杀她,就向官兵报了信,结果,小六刚跑出高邮府,就被追兵赶了上来。
随着手下的军队越来越多,这段时间以来,忽略了对士兵思想上的教育,结果出现了这种错误。思想工作,一定要到位,张阳忽然想起,我军之所以政治过硬,不就是因为在军队中,都有政委这个职务吗?自己的军队,缺乏一个政党,党领导枪,才是正确的选择,看来,一定要建立起一个政党,明确各种政治纲领的了。
看到小六,阎老四和薛老三都死了心,内应全部被抓,何老爷这出戏,是唱不下去了。
“看来,二位也不用说了,这整件事情,都已经清楚了。”张阳看着阎老四和薛老三。
“大人,饶命啊,小的已经全说了啊!”阎老四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他不想死,不想死在这里。
“何照杰还有什么阴谋?”
“他要我们找小六打开城门,放官军进来。”
“什么时候,哪个城门?”
“五天之后申时,东城门。”
“为什么是东城门,行省的主力部队不是在南北两个城门吗?”
“到时候南北两个城门同时攻击,东门的守军就会去支援南北,小六就会有机会打开城门,外面有伏兵,一起杀进来,大事就成了。”
“鞑子为什么又跑去兴化?”
“不知道,这个真的不知道啊,可能是疑兵吧。”
张阳问一句,阎老四答一句,问答如此之快,加上阎老四已经吓怕了,根本没有编谎言的时间,相反,要是薛老三,那就尚待检验了。
“来人,将他们三人,拖出去!…”张阳下了决心,如今,已经知道何照杰的诡计,自然也已经流产了。
三人一听,脸色变得苍白。
门口进来几个卫兵,将这些人拖起来,向外拉去。
“且慢!”施耐庵这时才发话,“主公,给他们个机会,让他们将功赎罪吧。”
张阳沉思了一下,“那就听施先生的,你们可否愿意和我合作?”
“愿意,小的愿意。”阎老四立刻点头道。
小六也说道:“谢大哥,谢施先生不杀之恩。”
“谢谢大人。”薛老三也说道。
“你们联系了小六之后,是否还要去给何照杰回信?”施耐庵问道。
“是的,我们后天还在小树林里面会面。”阎老四说道。
“行,你们下下去吧。”施耐庵说道:“将他们三人单独关起来,严加看管。”
三人被卫兵带了下去。
“主公,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施耐庵说道。
“将计就计?你是说?”张阳问道。
“我们让阎老四去回复何照杰,就说这里已经将事谈妥了,只等着鞑子大军围攻的时候,想法开城门,那么,鞑子肯定会上当的,我们将一部分散花炮放置在东城墙上,等到打开城门,鞑子冲过来的时候,再大量地杀伤鞑子。”施耐庵说道。
张阳眉头皱了一下,方法是好方法,但是,一定要仔细布置才行,城门口打开,一旦鞑子冲了进来,那就是作茧自缚,必须要有完全的把握才行。
“我们在东城门布置两个千人队的兵力,南北两城门各布置一个千人队的兵力,等到鞑子攻打南北城门,比较猛烈的时候,我们调动几个百人队,在城墙上显眼地调动,让鞑子感到,我们是快顶不住了,这样,东城门就空了下来,而实际上,我们在东城门上,仍然留了一个多千人队的兵力,再让他们几个将门打开,鞑子一看,肯定会上当,进攻重心,马上会转移到东门上,我们在东门上布置好天阙铳和散花炮,同时,预备队也上东城墙,彻底将鞑子的主力打掉。”施耐庵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个薛老三,我看靠不住,让阎老四和小六去吧。”张阳说道。
幸亏这次发现了内奸,否则的话,等到大战起来,虽然自己有着火铳的优势,但是,鞑子毕竟十倍于己的兵力,要是猛烈进攻起来,自己就肯定会从东城墙调动部队,恰好中了鞑子的诡计,只要被鞑子攻了进来,自己的士兵,肉搏起来,不是鞑子的对手,还真是悬啊。
“还有,让卞元亨的水军,隐蔽在高邮湖上,万一我们这边战事吃紧,让卞元亨的水军分两部分,从南北两个方向支援,利用天阙铳和散花炮,消灭鞑子的有生力量。”张阳接着补充道。
过几天,就将是一场更大的会战了,消灭了行省的主力,自己就可以放心地向南发展了。
让张阳想不到的是,这场高邮府的保卫战,会进行得有些吃力,因为,鞑子运来了新东西。
一队队的士兵,押着征集来的民夫,赶着大车,向高邮府挪动着。
今天已经是七月十日,要是在十二日赶不到高邮府的时候,他们就得在鬼节变成鬼了,右丞大人的命令非常严格,这批装备,务必在十二日运到高邮府,军情紧急,延误军情者,斩!
那些大老爷,怎么能领会到这事的困难,回回炮和弩床,都是堆积在武器库里面的,十几年没有用过,早就破烂不堪,单是将这批装备从军器库里面整理出来,就用了两天时间,三天赶到高邮府?即使是骑兵也得两天,更不用说是赶着马车,慢慢悠悠磨蹭的民夫了,要不是皮鞭抽得紧,这条路,他们恐怕能走上一个月。
担任运输任务的,是一个百人队,队长崔四九,本来是担任守护扬州的城门的任务,那可是个肥差,被派到干这个力气活,也是一肚子怨气,可是又不能抗令,赶不到了还得杀头,心情格外不爽。
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鞑子那些大车里面装得是什么啊?”一个声音说道:“连晚上都在赶路,看样子,是急着运到高邮府去吧?”
“要不我们给鞑子点颜色看看吧。”另一个声音说道。
“就凭我们几个?我们只是游骑哨,负责打探情报的,我们要是上去了,说不定会打草惊蛇,坏了事,我们还是回去禀报汤大人吧。”
“好,你们俩盯着这些鞑子,我们俩回去报告汤大人。”
“好,就这么着,路上小心。”
“放心吧,这地方,咱走过许多遍了。”
汤和打掉了完者秃的进攻之后,将斥候扩大了一倍,胆子大的,都巡逻到了扬州界内,结果,余阙的宝贝武器,刚出扬州城,就被几个斥候给盯上了,斥候们迅速回报泰州,只是,这里离泰州太远了,要是汤和率军出来,又违反了作战部署,他的任务是守卫泰州,并不是去找扬州的麻烦,可是,这批秘密的队伍被汤和知晓之后,汤和又怎么会不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