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夜袭失利,脱脱暗自叹了口气,没想到,对方早有防备,自己派出的最勇猛的将士,都倒在了对方的火器下。
昨天的战况已经统计上来,北路军伤亡了两万余人,南路军伤亡了九千多人,而东路军,只伤亡了二十八人。
这让脱脱有些不满,泰不花怎么当指挥的?他投入进攻了没有?只伤亡这么几个人,根本就没有用力,大老远地来到这里,是来看风景的吗?
如果有可能,脱脱真想亲自指挥那群蛮子一样的可汗国借来的军队,看起来那么威武,打起仗来是个软蛋。
不过,脱脱也无法责怪,因为他给对方的任务本来就是佯攻,既然是佯攻,那就自然不必尽力了,只要一有伤亡,就立刻撤退。
除了人员,远程武器消耗得也非常厉害,昨天受损最大的就是回回炮阵地,受到了对方所有炮火的招呼,总共二百多具回回炮,损失了四十多,而最后让自己不得不罢手的水军的炮火,让自己的炮手伤亡惨重。
昨天不得已,从其他部队抽调了一批人去充当炮手,新加进去的人,肯定没有那些经验丰富的老炮手们熟练,所以,他将原来的炮手打散,让每个回回炮上都有一两名老炮手。
昨天火箭的消耗也非常大,尤其是一窝蜂,几乎是罄尽全力的攻击,可是,除了丢下了满地的尸体之外,并没有取得任何成果,虽然踏进了对方的壕沟阵地,但是并没能守住,再次退了回来。
昨夜,脱脱就已经让后队的阿鲁,派一个万人队,回中书省将后备的回回炮和火箭等远程武器运过来,既然想打,那就要玩大的。
今天的仗,该怎么打?脱脱在沉思着,从昨天的效果来看,自己的回回炮发射火球,靠浓烟来给对方造成伤害,是有一定效果的,只是,昨天遭到了对方水军的顽强袭击,导致自己受伤惨重。
昨天回回炮布置得太靠近岸边了,今天一定要布置到远离岸边的地方。
远离岸边的地方?脱脱脑子里,猛地想到了一点,自己怎么这么傻啊,如此简单的一个道理,自己付出了伤亡几万人的代价,才明白了。
由于大军远征,从北面过来,所以,就想将主力布置在北面,想从北面打开缺口,长驱而入。可是,却没有想到,北面却是对方重兵防守的地方,让自己死伤惨重,而且,西面是高邮湖,对方拥有水军的优势,战船上还有厉害的大炮,自己在北面,侧翼会受到威胁。
而对方防守最弱的地方,恐怕就是东面了,东面本来城墙就非常长,很容易在其中一个地方打开缺口,不像这边,自己有多少人马,都得分批次上去,前面的被消灭干净了,后面还没有上去,进攻面太窄。
而东面比较开阔,自己的这些兵力,可以全投入进去,从各个地方一同进攻,就不信对方没有防御的漏洞。
而在东面,与高邮府隔着高邮湖,对方的水军就是想支援,恐怕也无能为力吧?
想到这里,脱脱终于下定了决心:将进攻的重点,改为东面!
接下来,就涉及到第二个问题,派谁的部队上去?
昨天自己的部下已经伤亡惨重,而东面各个可汗国派来的军队才伤了几十人,明显是不用力,那就让他们打前锋吧!
不过,自己若是将东面作为进攻方向,那回回炮,床弩,火箭部队,都得转移到东面去,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就再给对方一天喘息的时间吧!脱脱望着远处在朝阳的光辉中巍然屹立的高邮府,说道:“命令,今天各个部队,全部佯攻,袭扰为主,保存实力。”
天刚亮,就看到对面的鞑子军队里面人来人往,排列成了进攻的队形。
鞑子还真能折腾,昨天打了一天,昨晚又夜袭,今天早晨,又开始进攻了?张阳站在城头,望着远处的人影,心中暗想道。
看来,在这个年代里,人多不一定是坏事啊!鞑子那么多人,可以轮番上阵,而自己的这几万人,分摊一下,各个地方火力虽然都很强大,但是,哪个地方的人都不太多,也无法分成两组,一组休息,一组上阵。
张阳突然觉得,有个几十万大军,除了叫出来好听之外,还真的有很大必要。如果自己在高邮府里面有十万部队的话,那完全可以分成五个小组,五天一轮回。
“注意,鞑子上来了。”放哨的士兵说道。
今天有了经验,虽然大家都在吃饭,但是,一听到喊声,没有立刻就冲进战壕,而是,先往兜里揣了几个大饼,这样,要是仗一打就是一天的话,还可以在战斗的间隙吃点东西。
战壕外面,昨天鞑子的尸体还没有清理,就这样零散地呆着,还好现在天气已经凉了,也不用担心尸体会腐臭,造成瘟疫。
除了天阙铳和手榴弹,士兵们还多准备了一样东西:毛巾。而且,每隔一段距离,就会预备一个水桶。
昨天的经验证明,鞑子的火球燃烧起来的烟对人有很强烈的刺激作用,但是,经过湿毛巾的过滤之后,就会大大减轻这种作用,所以,士兵们都准备好了,一会儿,要是鞑子还使用那种武器,那就将毛巾蘸水,系住鼻子,同时,用天阙铳,散花炮,狠狠地招呼他们!
至于对方的火箭巢等兵器,只要将他们阻击在二百步外,那就根本不会对自己有威胁。
而且,今天还有一个优势: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没有一丝风尘,这样,鞑子的弓箭就不会像昨天那样使得顺手了。而自己手中的天阙铳,也会更加容易瞄准。
士义由于昨天吃了亏,今天都憋足了劲,对方如果冲上来,用手中的天阙铳,好好地招待他们!
鞑子也学精了,没有排成整齐的自杀队列,而是每个十人小队为一组,一边前进,一边不时地改变自己的姿态。
“注意,准备战斗。”士义说道。
天阙铳里面装好了弹药,士兵们望着前面鞑子的身影,屏住了呼吸。
渐渐地,鞑子接近了三百步的射程,再靠近,士义忍耐不住,喊道:“开火!”
顿时,无数杆天阙铳响起,散花炮也开始往鞑子的队伍中招呼,他们不住地倾泻铅弹,发泄心中的怒火。
很快,鞑子就溃不成军,退了下去。
过瘾,真他姥姥的过瘾,这才像个打仗的样子。士义心中想到。干翻了几百鞑子,自己毫发无损。
过了一会儿,鞑子又开始组织了进攻,很快,又被打了回去。
整个一上午,鞑子就这样进攻,后退,再进攻,再后退。
“主公,情况有些不对。”施耐庵站在城头上,和同样在观察着战斗的张阳说道。
“对,情况有些反常。”张阳答道。
昨天鞑子打得那么激烈,而且,战术运用得也非常到位,远程进攻武器的掩护,步军与骑兵的配合,让自己都有些疲于招架。昨天是一场硬仗。
可是,今天鞑子却突然变了,变得连个地方守备队都不如,只知道进攻,撤退,进攻,撤退,要不是倒下的那些人,倒像是事先布置好的演戏一样,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简直退回到了乌合之众的行列。
事反常态既为妖!张阳心中,已经有了强烈的警觉。
“主公,鞑子昨天进攻的时候,先用回回炮进行了远距离的攻击,让我们防不胜防,可是今天,鞑子的回回炮,根本就没有出动。”施耐庵分析道:“这是最大的可疑之处,不仅回回炮没有,连骑兵都很少上场,进攻的部队,战术水平也很差,就像是某支不入流的小队一样。”
“施先生,你的意思是说?”张阳心中和施耐庵想得差不多,还是想听一听施耐庵的分析。
“虽然鞑子昨天在我们的打击下,回回炮受到了一定的损失,但是,回回炮根本没有被彻底销毁,他们还有一定的作战能力,今天却没有出动,那只有一个可能,回回炮已经移动了位置,或者说,鞑子准备改变进攻的方向了,眼前的这些鞑子,只是充当炮灰,吸引我们注意力的。”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张阳也是这样想的,鞑子派来的这些进攻部队,就是一个诱饵而已,鞑子的主力,肯定在悄悄转移,准备从其他地方取得突破。而能让鞑子回回炮更加大显身手的,恐怕就是东面了。
“那依施先生的看法,鞑子会转移到哪里?”张阳问道。
“据说昨天东面的进攻很平常,鞑子好像很怕死的样子?”施耐庵说道:“那么我估计,今天鞑子更是不敢进攻了,不过,明天,就不敢说了。”
施耐庵是从另一个角度上来分析的,兵者,诡道者也。昨天,鞑子猛攻南北两面,东面却舍不得下血本,今天,再不用力来攻,就会给守军造成一种错觉,认为东面的鞑子没有战斗力,那么,鞑子真的罄尽全力攻东门,就会造成相当大的突然性,守军猝不及防,很可能会得逞。
鞑子昨天的所有重型武器都在北面,要调整到东面,不会一下子就转移好,所以,今天回回炮没有出现,很可能是在向东面移动,还是得在守军视野之外移动,速度肯定不快。还有各支部队的调动,也是个大动作,才会在后面调动的同时,在前面派人接着进攻,转移守军的注意力,完成战术上的转变。
所以,今天鞑子在各个方向上都是佯攻,而到了明天,东面肯定就是铺天盖地的冲锋的鞑子。
太师脱脱很聪明,以为从东面进攻,自己就不会得到水军的援助,可惜,他不知道,水军可以在西面直接进入高邮府,参加地面的战斗。
卞元亨的水军有几千人,除了必要的水手,炮手,还有两千左右的火铳手,这部分人,都可以随时增援陆地上的战斗。
此外,在高邮府里,还有大本营的几千人,他们都处于随时待命状态。
鞑子既然想突袭东面,那就来好了,在东面,将鞑子彻底打残!张阳嘴角露出了微笑。
施耐庵看到张阳露出了笑容,放下心来,每次主公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那肯定就是已经有了对策,这次鞑子又倒霉了。
金色的阳光照在波光粼粼的高邮湖上,湖水也被染成了金黄色,卞元亨的水军,在高邮湖上呆了一整天,听着高邮府那里一阵阵的火铳声,心中痒痒,却没有让他们上场。
“二顺子,你说大哥是不是故意整咱们啊?”一个声音小声说道。
“为啥啊,大哥整咱干啥?”
“这还用说,昨天咱们攻击岸上的鞑子,虽然杀了不少人,可是,自己也有了损失,尤其是一艘战船不小心沉没了,大哥还不拿咱撒气啊?”
“别瞎说,大哥可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嘘,小声点,头儿来了。”
卞元亨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话,可是,自己又没法发火,只好说道:“闲呆着干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几个小兵立刻缩着头赶紧向后舱跑去,看着头儿那黑青的脸色,自己还是别去触霉头了。
卞元亨知道,自己昨天犯了错误,让鞑子得逞,损失了一条战船,这是自己严重的过失,不过,大哥并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所以,大哥今天没有让自己出动,一定有着其他的安排。
果然,一艘小船向船队这边划了过来,是高邮府的传令船。
“汴将军,大哥命令你的船在天黑之后,靠到高邮府西岸,让所有的火铳手都下船,从城内穿插到东侧城墙,支援东侧的守军。同时,所有的战神炮火炮都调整好射角,目标:高邮府城墙外东侧一千步,随时准备支援东侧的守军。”传令兵走上船,和卞元亨说道。
果然有任务,卞元亨脸上顿时满脸笑容:“臭小子们,有活儿干了!”
虽然隔了一座高邮府,但是,水军上面装备的战神炮,足以飞过高邮府,攻击对面的鞑子。在这么远的距离上,为了避免误伤,所以给他提供了一千步外的距离,防止出现意外。
去基地运武器的船也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消耗的弹药很快就会得到补充。
今天一天,脱脱只派出了陕西行省的几个千人队,充当进攻的主力,一旦遭到打击,就立刻撤下来,接着,再攻击。
在远处的大营里,士兵们开始了调动,所有的回回炮都被拆卸开,装进大车,向东面移动,为了不被守城的士兵发现,他们得先向北,脱离了对方的视线,才敢向东进发,再接着向南,与攻击东面的士兵相汇合。
军队上面,没有调动太多,只是将最精锐的大都侍卫亲军和中书省的军队,共计十一万,调动到了东面,其余的军队,还留在原来的位置,如果都走空了,那难保对方不会察觉。
脱脱不知道,自己只是将回回炮一撤,就被对面的张阳看穿了图谋。
虽然白天调动部队需要绕个大弯,但是,若是晚上调动的话,肯定得点燃火把,反而更加容易暴露自己的企图,所以,所有的部队都在绕着大圈子,向东面转移。
夜色终于黑了下来,脱脱调动的军队,终于到达了指定的位置。
此刻,张阳调动的军队,也都到达了东面的战场。
可汗国一共有四个:金帐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和伊儿汗国。金帐汗国,也称钦察汗国,成吉思汗长子术赤的封地;察合台汗国,成吉思汗的次子察合台封地;窝阔台汗国,成吉思汗第三子窝阔台的封地,他即位后赐给其子贵由;伊儿汗国,成吉思汗孙子旭烈兀西征后建立汗国。
四大汗国的统治者在血统上均出自成吉思汗‘黄金家族‘,彼此血脉相连,因而同奉入主中原的元朝为宗主,与元朝驿路相通。这次元朝大军出动,四大汗国,各出了两万兵马助阵。被脱脱布置到了东面阵地,由河南行省左丞泰不花率领,还有一万河南行省兵马做督战部队。
加上脱脱调动过来的人马,此刻,汇集在东城门外的,有二十万人。而且,各种远程武器:回回炮,床弩,火箭,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明天天亮之后,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而东面的阵地上,张阳已经投入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吕珍的第三营,除去骑兵,还有三千人,自己的大本营,除去预备队,一千人已经被带走的骑兵,剩下的三千人,也都进入了阵地。卞元亨的两千水军,也都进入了战位。
即使是这样,张阳投入进来的兵马,只有不到万人,双方的人数比例,达到二十多比一。单从人数上看,张阳的军队根本不值一提,但是,要是从战斗力上来说,那就不分高下了。
张阳的这八千多人,除了五千左右的长矛手,其余的,全都使用的是火器,天阙铳强悍的战斗力,已经得到了充分的验证,而散花炮,更是对冲锋的鞑子,有强大的杀伤力。
在整个东面的战线上,张阳布置了几百门散花炮,火力强劲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