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难。”
最后,回荡在地府中的是少女若有似无的叹息。
*
将谢燃唤醒的依旧是一阵锐痛。
有人在处理他的伤口,虽然动作足够细致,布料也细腻平滑,但伤口太深,已损经脉,自是疼的很。而人可以装昏忍痛,却很难控制身体的细微条件反射。
于是,在刚醒来时的一瞬间,因疼痛,谢燃下意识地皱了下眉。
而这很小的动作,就这么被赵浔捕捉到了。
赵浔的眉峰轻轻抽动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个极特殊的神情,竟像是欣喜若狂,又似嗔似悲。
然后,年轻的帝王俯下身,凑在谢燃耳畔,滚烫的气息幽幽缠来,谢燃只觉脖颈一线肌肤无声无息地战栗起来。
“醒了……就别睡了。别叫我担心。”赵浔轻轻唤道:“……老师。”
这下好了,一句“老师”,谢燃浑身的汗毛都被他叫的立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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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发晚了……
第18章他不入梦
最初的一瞬间,谢燃怀疑自己是彻底露馅了。
他微妙地顿了一秒,然后像如梦初醒般睁开了眼睛,
对上了赵浔灼然的视线。
赵浔竟然是笑着的,他手上还在细致地为谢燃包裹伤口,乌黑浓密的睫毛垂下,投下一段阴影,掩盖住晦暗不明的神情。
但他的语气又全然不同。
他十分自然地将人半靠在自己怀里,语气温柔:“老师,您回来了就好,我已经想到办法,完完整整地复活你了。”说到最后,这位陛下的尾音愉快地上扬,甚至带出了几分少年气来。
单从这两句话看,赵浔一口一个“老师”,似乎已经确定了谢燃的身份。
谢燃轻轻眨了眨眼,仿佛如梦初醒一般。
然后,他露出格外货真价实的疑惑神情,迟疑道:“陛下,我们现在也要演吗?”
赵浔一怔:“演什么?”
“谢侯啊。”谢燃神情比赵浔还要真诚自然:“不然您为何叫我老师呢?”
他这么说着,趁赵浔出神,立刻手腕一翻,推开赵浔,自己按着伤口站了起来。
就这一点动作,谢燃便觉得脚下虚浮。
如今失血过多,又地府再走了一遭,他脑子里沸腾的血终于冷了下来,暗骂自己越活越回去,竟然和赵浔这个小疯子一般,下手毫无轻重,这手腕怕是月余不能用剑,岂不是更让小皇帝摆布?
谢燃兀自懊恼了一会,才发现赵浔异常安静。
“我没告诉你,谢侯和朕是师徒。”半晌,年轻的帝王才幽幽说道。
他沉默这么久竟是再想这个。
谢燃当真觉得又好笑又好气,面上却一派诚恳,拱手为礼:“您给我的书里写了,谢侯曾为帝师。而且此事阖宫尽知。”
赵浔又拧紧了眉,看起来又沉思去了。
如果他不是阴郁乖戾的当朝国君,如果不是他们就站在他亲手所造的逆天大阵中,此时的赵浔,竟当真有点像迷茫的少年人。
谢燃心中一动,又想到赵浔刚才发怒时血红的双瞳……难道他是真的神智不清,心智有损?
他死时,赵浔明明一切如常,不然他也不能放心将偌大江山托付出去,方才两年,为何赵浔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陛下,安魂香伤身,少用为好。”谢燃忽然道。
赵浔抬眼看他,神情莫测,半晌只轻轻笑道:“若不用,他不肯入我梦,我睡不着。”
谢燃:“……”
对谢燃而言,失忆时听赵浔提起自己是一回事,如今却又是另一番感觉。
他忽然想到了那日寝殿中,年轻的帝王脸色苍白如鬼,指着那金碗道,我每七日剜心头血养阵,以期复活谢侯。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血都可以像流水似的毫不在意,似乎作出别的再疯狂的事也不为过。
恢复记忆前,他不懂一国之君何至于此。
恢复记忆后,他更不懂。
因为只有谢燃和赵浔自己知道,他们之间除了王权相权,争锋相对……到底还隔了多少血与恨。
谢燃垂眸,敛去神色,问赵浔道:“我的血已入了鼎,达成你想要的结果了吗?”
赵浔扬眉。细细打量他,笑道:“李兄,我发现你对谢侯复活之事十分上心啊。”
谢燃并没有什么心情和他推拉,随口淡淡道:“陛下说笑了。先前已允了您供血,忠君之事罢了。”
谁知赵浔真是个难伺候的,听得此话,他脸色又是一沉,真是喜怒无常。
谢燃忽然发现,自他重生后,几次触怒赵浔,似乎都是因为“君臣”之辞。
一国之君却听不得这话,赵浔果然古怪。
赵浔不笑的时候,神色冷得锋利。他道:“替身之血入鼎,只是其中一个环节罢了,没什么成不成的。一切还要看……最后。”
谢燃皱眉,重复道:“……最后?”
“是啊,”赵浔轻声道:“很快会到这个阵法最关键的时候了。不容有失。”
赵浔并未说出具体是什么时候。
谢燃心念电转,拱手道:“那我便随侍左右,以备驱策。”
“你刚才还敢拿剑对着朕,现在怎么这么规矩?”赵浔忽然道。
这次倒说在点子上了——陛下的神智似乎时而疯癫迷茫,时而清醒犀利,此刻的眼神像把锐利的剑。
赵浔又逼近一步,问谢燃道:“你剑法究竟师从何人?为何如此肖似谢侯——朕并未派人教你等学剑,更别说谢氏传袭的剑法,这等瞎话,你直接不必出口。”
谢燃:“……”
谢燃沉默了。因为一瞬间,他被问住了。
刚才一时冲动和赵浔打了起来,的确算是失策。
主要是当时实在是少见的情绪越过了理智。
一方面,他之前虽也偶有想起往事,但皆是碎片片段,如镜花水月。却在方才触及那巨鼎的一刻,前尘往事尽数忆起,冲击巨大,心神失守。
再者……这赵浔的确实在欠揍。总之一时气血上涌,便打起来了。
但李小灯只是个乡野少年、尊卑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怎么敢如此犯上忤逆?
“怎么……一个剑法问题,又这么难答?”赵浔短促地笑了下:“你答不上来的事真是多啊。不过,我原本还以为你会以谎言借口推脱呢。”
谢燃眉心一跳,总觉得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赵浔眉眼间依然带着笑,头却略略低下,像是个谦逊的颔首姿态——谢燃怔了才反应过来,这小子是在学现在自己故作谦卑的神情样子。
……还该死的真有些像。
年轻的帝王学着谢燃这些天的语气,轻轻道:“我以为你会说……那时是在扮演忧国忧民的谢侯,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