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直觉眼前一晃,佩剑都没了,又是心口一凉,再回过神来,已重重跌倒在地,胸口护心镜竟然还隐约有了个凹槽。
再一看,那被养在西园,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竟胆大包天地站在那里,还随手将抢来侍卫的配剑挽了个剑花。
“大胆!你竟敢袭击御林军,不怕被处死吗?”
宫中侍卫许多是贵族年轻子弟,心高气傲,有人只当他是帝王禁脔男宠之流,觉得被他轻描淡写地夺了剑,十分没有面子,大声呵斥。
谢燃却是一笑:“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这话实在古怪,侍卫还没想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眼前就是一黑——被彻底敲晕了。
谢燃一路向钦天监疾掠而去。
从与侍卫打斗起,他便觉得自己似乎又恢复了几分体力,能发挥出远超李小灯这具身体素质的力量。这或许是他的魂魄逐渐在苏醒强盛的原因。
这看起来像是桩好事,但谢燃心里清楚,这也说明了他的灵魂逐渐不适应这具躯体。
毕竟已经死了,借尸还魂的阳寿光阴,又怎么可能天真到奢望地久天长?
正如中一交代的一般,钦天监门口只有两名侍卫把守,谢燃装作药童,说了中一交代的口令后,便顺利通行。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谢燃便这样一路下得地宫。他的空间感和记忆里很好,稍微回忆那日在棺材中的位置移动,便找到了当日被放下的地方。
而此时此刻,他正站在地宫中最西北处的角落,那里停着一座漆黑的棺木,长约八九尺,宽约四五尺,高亦约三四尺。其质以红杉为主,木质纹理坚实,可历经岁月而不朽。棺表无繁缛之金银,龙凤交织,栩栩如生。龙腾凤舞,神姿飘逸。
这竟然是一座合葬棺。而且,是雕刻了龙凤的帝后合葬棺。
赵浔竟然将谢燃的尸身放在了这样一樽棺木中。
更诡异的是,合葬。
和谁合葬?
——帝后
谁是帝王,谁又是他的发妻皇后?
鬼使神差地,谢燃想到了那天棺木中,赵浔为他的尸身束发,笑语晏晏地耳鬓厮磨。
……赵浔真是疯了。
谢燃走到自己的棺木旁,脑子中只有这一个想法——必须尽快结束这场荒唐的死而复生术法,将一切拨回正轨。
他推开自己的棺材板,看清了躺在里面的人。
那瞬间的感觉十分诡异,并不像是在照镜子,反而觉得那个睡在棺木中,穿着祭天冕袍的人冷漠而令人生厌。
谢燃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保存完好的尸体,情不自禁地将手伸了过去。
中一在信中说,用利器其实并不能完全毁去尸身。真正的办法是:“依次抚摸头部要穴,感受其气息流转。起首点,为百会,位于头顶正中,一沉一浮,如泉涌之感。次擗之处,名曰百会,为心神之所游,涵养之源泉……”
谢燃依次照做,最后一个穴位是太冲穴,当他手指按在其上时,忽然心头一悬,一阵极其剧烈的头晕目眩之感传来!
一瞬间,他仿佛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睁开眼时,一开始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心跳却情不自禁地飞快起来。
——然后,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里。
他看东西的视角变了。
从站在棺木旁的“李小灯”视角,变成了……躺在棺木中的,谢燃。
按照中一所谓的指示做完后,谢燃非但没能毁了自己尸体,反而回到了身体里,而且还动不了。
而比这刺激更大的是,就在这时,前方悠悠传来一人的笑声。
“你是想找中一大师吗?”赵浔笑着:“可惜,他不会来了。因为……他根本没有收到你的信。回信给你,诱你来此,让你按序触碰身体头部的人——是我啊,亲爱的老师,我的定军侯大人。”
谢燃还是不能动,但倒是能睁开眼睛,赵浔走了过来,揽住他的腰将他从棺中抱起,让他躺在怀里,然后用匕首割破手腕,让血淌进谢燃微张的唇。
而另一边,李小灯的身体已经软软倒下,靠在石壁边上,不知是否还有气息。谢燃的目光在他身上微微停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一时却又想不清楚。
“老师,我以前有没有和你说过,你谋略行事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缺点,”赵浔夺回谢燃的注意力,他轻轻捏住谢燃的下颌,让更多血液顺畅地淌进谢燃的咽喉。
谢燃现在没法说话。显然,赵浔也并不想让他说话。
“你太自信了,”赵浔在他耳畔道:“也正常。定军侯大人惊才绝艳,算无遗策,没什么输的经验。只是,你可能没有意识到,有时候输赢比的不是谁更聪明周密,而是谁更输不起。”
“比如,你若不能复活……这输了的代价,我承担不起。”赵浔一字一顿在谢燃耳畔说着,像一段沾着血的告白。
“中一不会来了,”赵浔道:“不止今天,你恐怕很久很久都见不到他了。”
他忽然笑了起来:“不用这幅神情吧?这么意外吗,我以为你和他勾结,用白玉盘骗我时,便有这个心理准备了。”
赵浔笑着,脸色却随着失血愈发惨白。谢燃心中惊怒交加,终于攒足了力气侧开脸去,避开了赵浔流血的手腕。
陛下垂眸,神情阴郁地看着谢燃,终于还是没有继续强迫他:“……算了,应该暂时也够了。”
温热的血在喉口起了奇妙的反应,谢燃忽然觉得什么堵在咽喉的东西被解开了。他下意识地呛咳起来,竟发出了声音。
“你……包扎。”这是谢燃死后两年,第一句用原本的声音对赵浔说出的话。
一瞬间,一种难以形容、似癫似狂的神情出现在赵浔脸上,他的瞳孔瞬间泛起了诡异的红,竟然无声无息地颤抖起来。良久,他终于平复了心情,换回了面具般的笑容,他自嘲般道:“我没想到你会第一句和我说这个。”
“咳,包扎。”谢燃重复了一遍,感觉自己沙哑的嗓音又正常了不少:“你觉得我会说什么?陛下恕罪,臣惶恐?……还是好久不见?——事已至此……就没必要演了吧。”
谢燃死前那段时间,他们曾一直君臣相称,但那是因为一方面谢燃早已心存死志,不敢和赵浔多做纠葛,另外,他当时也并不清楚赵浔真实的心意和态度。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再作那副姿态,便反而显得矫情了。
谢燃又催促他包扎,这次赵浔真的反应过来了,撕下一段袖子扎紧了伤口,目光却还是牢牢勾着谢燃。
“我以为你会问中一怎么样了,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人是我——以及,为什么你明明想毁掉自己的尸体,却反而回到自己身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