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一个比较僻静的角落,平时少有人来往,却是樊伉重点防范和把手的地方,护卫和里头做事的匠人皆是他精挑细选,嘴严稳重之人,且没有家室亲人拖累。
毕竟玻璃作坊算是他以后的聚宝盆,现在虽然名声不显,日后必然大放异彩,保不定会有人打他的主意,暗中收买匠人,商业间谍什么的可不是只有两千年以后才有。
万事还是谨慎小心为上,毕竟小心使得万年船嘛。
下了牛车还未曾进到坊内,就觉得周围的温度比别处高了许多,阵阵热浪甚是温暖。
外头的护卫一见樊伉,皆抱拳行礼:“郎君。”
“我进去看看。”樊伉点点头,问,“最近坊内可平静?”
“回郎君,坊内一切正常。”卫士回答。
他们的职责只是护卫玻璃坊的安全,并无权进入坊内,所以坊中到底造什么他们并不清楚。
“你们辛苦了。”樊伉朝二人扔了些铁钱,便和无名兄一起入内。
玻璃坊里燃着熔炉,气温颇高,樊伉站在门口就感受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令人呼吸不畅。这个时节里头做事的匠工们个个都光着膀子努力干活,裸露在外的肌肤往外沁着汗水。
熔炉最角落里放着一个冰盆,盆里的冰块正往外滋滋冒着寒气,因为周围气温高,冰盆里的冰块融化的速度很快。
一个瘦高的少年手中拿着一根一头沾着玻璃液的铁管吹丝成型。
边上一个在忙碌的中年男人瞧见樊伉进来,停下手中的活计正要过来行礼,樊伉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勿要声张,自己走至那少年身边,踮起脚尖看他在做什么。
那人低垂着头神情专注,对周遭的情形漠不关心。
樊伉见他将玻璃液吹制成一个细长的圆柱形,趁着玻玻液未曾冷却之际,再用利器从中剪破,便成了一小块玻璃片,然后再继续沾挑玻璃液,继续吹丝成型,再剪破,如此反复,慢慢的从一小片玻璃,变成一块不那么小片的玻璃。
真的是……好没效率呀!
樊伉摸着下巴思考着怎么才能提高效率,要不然就靠这种法子造玻璃发财致富,那也太难了。
他得好好想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似有所感,那少年扭头发现了樊伉,不由微愣,继而大惊,将手中的吹管交于另一匠工,急匆匆走至樊伉身前,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一副听侯差遣的模样。
樊伉这才瞧见他的模样,方知他就是当初那个倒霉透顶叫贱人的背煤少年。
哦,如今该叫平安了。
上次少年请求樊伉为他取名。樊伉只觉这人一身才华,奈何生不逢时,少年坎坷,有心想要栽培他,欲要为他取个寓意好点的名字。可惜樊伉是个取名废,绞尽脑汁思来想去,也只想出一个平安的名字。
就是希望他一生平安的意思。
生逢乱世,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唯平安难求。
想到樊伉本尊的苦逼结局,这又何尝不是此刻樊伉内心深处的渴求。
“郎君……”
樊伉只觉臂上一痛,抬眼一瞧,发现无名皱着眉头捏着他的胳膊。
“屋内热浪逼人,郎君既是看过了,便早些出去吧。”
“无妨。”樊伉也觉得呼吸有些不顺畅,但是他此来有事,自然不会因为环境恶劣就半途而废。
他仔细观察了一遍匠工们制做玻璃的整个流程,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想,对平安道:“你们也辛苦了,停炉两日,你们也好歇息歇息。”
平安应了声是,又安安静静地垂首侍立一旁。
樊伉心中有了想法,急着回去琢磨,又嘱咐匠工们几句,出了像火炉的作坊,登上牛车回去。
路上无名驾着牛车面无表情:“郎君似对平安特别关注。”
樊伉只觉无名兄的语气有点怪,但他也没有多想,随口回答道:“我不过是见他一身才华,奈何生不逢时,受制于身份,有些怜惜罢了。”
无名将手中牛绳递与乘光,转身步入车厢,语气颇有怪。
“我也命运多桀,怎不见郎君怜惜怜惜我呀。”
樊伉:“……”
第92章
无名兄这是在撒娇吗?
樊伉心中腹诽着,然而一见无名顶着这般高贵冷艳的脸孔说着这种类似于小孩撒娇争宠的话,又会觉得有一种特别的反差萌。
一时之间,樊伉也顽心大起,他跪在坐榻上,维持和无名一样的高度,嘴角上翘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像个纨绔公子那样,手指挑起无名的下巴,坏笑道:“哎呀,小美人如此这般美貌,倒真让本侯生出怜惜之情。说吧,你想让本侯怎么怜惜你。”
“……”无名脸顿时黑了下来,两手掐着他的脸颊,恶狠狠地道:“小小年纪谁让你学这副纨绔作派的?!”
樊伉纳闷:“我本来就是纨绔啊,还用得着学吗?美人,你说是不是?”
车厢外乘光暗恨此刻自己耳朵为什么不是聋的,听郎君调戏无名公子,简直烂耳朵啊!
不知道事后会不会被无名公子灭口。
乘光脑中一片混乱,路遇大坑竟忘了避开,牛车一个颠簸,樊伉身形不稳,惊慌之中他本能地往前一抓,拽着无名胸口的衣襟一起往后倒去——
无名连忙伸出手臂一把揽住他,另一只手则快速撑到樊伉身后,五指伸开贴在车厢壁上。
下一秒樊伉的后脑勺重重地磕上了无名的手背,两人同时痛得“咝”地一声叫了出来。
无名脸都扭曲了:“你叫什么?痛的是我的手啊!十指连心懂不懂?!”
樊伉捂着后脑勺,眼泪都差点飙出来了:“我为什么就不会痛啊?我的头也很痛的好吧?而且你那手是什么做的?钢铁吗?”
无名彻底无语了:“那还不是因为你不肯好好坐着,非要跪在座榻上,看吧,这下受伤了吧。算了,过来让我看看撞得严不严重。”
说着伸手往樊伉脑后一摸,眉头都皱了起来:“肿了好大一个包。”
樊伉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心想,那还不是因为你没事突然说出那么可爱的话,害得他忍不住就想撩一把。
乘光在外头听得车厢里的动静,心知坏事了,连忙停下牛车,撩起车帘小心翼翼地问道:“郎君,无名公子,你们没事吧?”
本来都已经偃旗息鼓的两人同时转头,怒气冲冲地朝着车厢门口吼道:“都是你!怎么赶的车?!”
乘光立刻缩回去安静地装死。
无名回过神来,一手抚额,眼神从指缝间和樊伉相撞,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跟他发什么脾气。”樊伉也一副没脸见人的表情。
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居然还跟个孩子似的迁怒别人,真是越活越回转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