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夸赞樊伉,戚姬心中便有些不自在,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笑道:“素闻兴平侯年少英才,为人谦恭有礼,竟不知做了什么让陛下说出这样的话。”
正为刘邦施针的侍医闻言,耳朵不自觉地悄悄竖起。
不想刘邦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此乃朝堂之事,你莫要多问!”
就算再宠爱戚夫人,刘邦也不可能把方才在殿中樊伉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告诉她。
此乃事关江山社稷的大事,刘邦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戚夫人自陪侍刘邦以来,还从未被刘邦如此呵斥过,若是在平时,戚夫人必然会觉得无限委屈,然而今日同是委屈,却有些欢喜。
陛下如此疾言厉色,必定是兴平侯真的冒犯了陛下。
兴平侯是皇后的外甥,只要是跟她有关的人触恼了陛下,对她而言便是好事。
刘邦瞧见她委屈的神色心中也有点后悔。
无礼的是樊伉小儿,美人何辜,他又何必如此斥责美人。
但身为帝王的自尊,让刘邦做不出向女人赔礼道歉的事,只得没话找话,关心一下小儿子:“如意呢?”
“刚刚用过晚食,有些倦乏,我让他留在宫中休息。”
刘邦平日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儿子的,若是提到刘如意,要么唤人将之抱来,要么亲自去看望,然而今日却不知为何竟有些意兴阑珊。
想到有朝一日,刘如意也会如同现在的异姓诸侯王一般威胁大汉的统治,心中竟隐隐有些排斥之感。
苦闷之下,只能借酒浇愁。
戚夫人察言观色,见状便伸手试试了酒樽的温度,觉得酒已温了,便亲自持盏,将酒樽中温热的倒入玻璃酒钟,双手奉给刘邦:“陛下请用。”
刘邦对她的小意殷勤十分受用,伸手接过,一口下肚,只觉微麻,胸腹之间暖洋洋的,周身尤其是腰腿处那股阴冷沉涩疼痛之感顿时减轻不少,身体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与畅快。
身体舒服,心情自然格外愉快。
俗话说饱暖思那啥,再加上药酒的劲头,刘邦便有些思了,冷眼一瞅侍医,道:“下去罢。”
侍医会意,替刘邦取了针,背上药箱便退出殿中,刘邦搂着戚夫人滚作一团。
然而刘邦已近花甲之年,而戚夫人却不足而立,老夫少妻于男欢女爱上头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百般抚慰之下戚夫人方觉有些兴味,突觉脸上黏黏嗒嗒的,身上之人半天无响动,不由得蹙眉:“陛下?”
刘邦一动不动,只余沉重的呼吸声,戚夫人睁眼一瞧,却见刘邦牙关紧咬,口流涎液,浑身抽搐,呼吸急促,顿时花容失色。
“陛下——”
椒房殿中吕雉正准备用晚食,听得殿外脚步声大作,一名常在大夏殿外侍奉的常侍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伏在地:“不好了!陛下方才在大夏殿突发恶疾,昏厥了过去。”
吕雉心中“咯噔”一下,霍然起立:“随我去看看。”
一路上吕雉心急如焚,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大夏殿,见到刘邦躺在榻上口吐白涎,已呈昏厥之态,而一旁的戚姬却一副衣裳不整钗横鬓乱的模样,如何还不明白。
一股怒气顿时由心中升起,“啪”地一声吕雉抬手重重地打了戚姬一耳光,恶狠狠地骂道:“贱婢!”
戚姬被打,却丝毫不敢心怀怨恨,反而“扑通”一声朝着吕雉跪下,哀哀哭求:“皇后,您要杀要剐妾绝无怨言,只求皇后能救救陛下!”
吕雉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最初的慌乱和愤怒过去,强自镇定下来,一边吩咐人去唤侍医,一边又命卫士把手宫门,以防宫人将刘邦突发恶疾的事传出去。
直到安排妥当,吕雉方才把止目光再次投向戚夫人,见她衣衫零乱也不收拾,只顾坐在地上哀哀哭泣的模样,心中更加烦躁。
“哭什么哭?还不把自己收拾妥当,想让下臣看笑话么?”
长秋殿的宫女这才战战兢兢地上前替戚夫人整理完毕,方才替刘邦施针的侍医也匆匆赶到。
侍医进殿,不等他行礼,吕雉便道:“免了,快去看看陛下的状况。”
一听是刘邦病了,侍医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察看刘邦的情况。
望闻问切诊断之下,侍医的脸色不由十分古怪。
“陛下何恙?”吕雉问道。
侍医面带难色:“这……”
吕雉怒道:“昏聩!此等时候还吞吞吐吐,照实说来!”
侍医心中叹息一声,不敢隐瞒,照实说了:“陛下头面颈发红,舌淡苔薄,痰湿壅盛,神志昏迷,呼之不应。其脉浮而细弦,举之有余,按之不足,细脉如丝,乃阳虚阴盛,闭寒清窍之症。”
这种脉象在现代有一个十分通俗易懂的词:脑出血。
吕雉道:“可有医法。”
侍医道:“此症只能用温热开散法救闭开窍,复苏醒脑,阳虚并除,陛下乃大汉天子,大气运者,必能安然无恙。”
吕雉道:“准。”
侍医连忙开药箱抓药,命人煎好,让刘邦服下。
如此隔了数个时辰,刘邦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殿中诸人顿时松了口气。
“陛下?可觉好些?”吕雉上前,关切地问道。
刘邦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啊啊”之声。
吕雉:“……”
第118章
樊伉从长乐宫出来,就见到无名全副武器,牵着他们家的老驴子在宫门口等着。樊伉拿眼一扫,初初估计无名兄身上至少藏了二十多把武器。
“你这是做什么?”樊伉满头雾水,“你这是改行去卖武器啊。”
没见宫门卫都在频频拿眼睛瞅他们了么?
这要是无名兄没有挂着他们临武侯的名头,早被宫门卫拿下了。
“我来接郎君啊。”无名兄拉着樊伉往家走,一边走一边道:“郎君今日不是惹恼了那个谁么?我还在想着若是郎君再不出来,我就进去把郎君救出来。”
樊伉无语之极:“我不过就是进了一趟宫与陛下讨论政事而已,纵然君臣有些见解不一样,那也只是立场想法不同,哪有无名兄说的这么严重。”
说到这里,樊伉总算反应过来:“今日我跟陛下在大夏殿争论的事连你都知道了?”
这消息传得可真够迅速的啊。
无名道:“我估计全长安城的贵族大部分都知道了。”
毕竟根据宫中传出来的消息,那个谁当时可是在呜哮,恨不能当场打杀了他。
樊伉闻言不由咋舌:“传得这么快?”
当真不可小瞧古人的八卦能力。
无名冷哼一声,提醒他道:“你阿母也知道了。”
樊伉:“?!”
他都忘了家里还有吕媭这尊大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