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逮着他就暴吼了一顿。炸雷般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震得他脑子里都是嗡嗡嗡的,整个人都吓呆了,哪里还听得到他说了什么。
可他实在是胆小如鼠,屡教不改。
那段时间正好双方都在休战,将军看他那怂包的样子就来气,本来嘛,刚入军营的人是这样,怕死还不敢杀人,这没什么。但是一吓就哭的还是第一个,就连用杀头来威胁他都没有办法。
将军本以为自己去指导会不一样,可是后来终于认命了,烂泥是真的扶不上墙。
他简直没救了。
后来,他就被调去了火头军,据说是将军让他滚过去的。
虽然被他吼得整个人都傻兮兮的了,但他收拾自己的床铺过去的时候,还是心存感激的,毕竟不用上阵杀敌了,算是救了他一命。所以晚饭的时候,他给将军送饭去,还特意给他多装了一个馒头。
可他在火头军也做不好,煮饭的时候火越烧越小,最后直接灭了,让大家饭点晚了半个时辰。
将军没好气的把火头军骂了一顿,然后火头军回来又把他给骂哭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一波又一波的短兵相接,每天都有新的人死去,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一开始他还会特别难过,但是渐渐的看得多了,也就慢慢麻木了。
但他的火还是烧不好,又煮糊了饭,不过这一回将军没有精力骂他,因为这一次的撤退中他受了伤。
他们吃了败仗,军营里气压降到了很低,大家都没有胃口吃饭,他悄悄的去看了看将军。隔着两队巡逻兵和两个守门卫兵,主帐里的将军坐在沙盘面前又在发脾气,看上去倒没有大碍,只是胸口吊着一只手而已。
即使一只手不能用,也不影响他发脾气,但是却影响了他的正常生活。
小墨被带去主帐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逼的,带他去的季四大哥对将军说:“小墨儿手脚特别灵便,还识很多字儿,以后小差事儿将军尽管使唤他就好了。”
季四的口音很独特,总感觉他舌头是卷的,每次说话都喜欢带个“儿”,经常把别人逗笑。
将军笑不出来,看着沙盘眉头紧皱,“我又不是手断了,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小墨脖子一缩,无措的搓了搓衣角。
将军从沙盘里抬头瞥了他二人一眼。顿了顿,目光回转到小墨脸上,然后终于想起他是谁了!
他像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相当疑惑的问季四:“就这小子?刀都拿不稳,他能干嘛?!”
季四愣住,看了看小墨。
小墨低着头拉了拉他,小声道:“四哥,算了……”
将军更加迷惑了,“你家弟弟?这么没出息?”
两人俱是摆手,季四忙解释道:“回将军,没有的事儿,就是……聊得来。”
“我看您昨天很不方便,反正战事还没开始,就先让他照顾您一段时间嘛。”
将军伤的是右手,吃饭都……
“算了,”将军被他烦透了,松了口风,“他也就这点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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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刺客
尖叫式杀敌
马车走后不久,季四又一个人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小墨还蹲在路边没走,眼泪虽然止住了,但耸眉搭眼的很不开心,看到他出现的时候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四哥……”
这让他更心疼了。
他跑到跟前,喘着气把手里一直攥着的钱袋塞给他,“将军让我回来给你的。”
小墨呆呆的接住。
钱袋子鼓鼓囊囊的很重,将军他一个当兵的能有多少钱?恐怕这里就是他攒下的所有银钱了。
季四叹道:“也不知道将军他怎么了,别别扭扭的,自己不肯回来,让我跑过来给你。不过应该够你花个好几年了。”
他本来没哭了的,现在眼睛又有点发酸,连忙追问道:“他还没有走远是吗!”
“哎呀,将军不让我带你去找他。”季四不想打击他,也怕他白高兴一场,“你知道的,他那驴脾气,决定的事儿一般没人能改变……帮不了你了。”
小墨捧着钱袋子没有说话。
季四拍拍他的肩,“你也别难过,他就是说话难听了点儿,其实心里还是舍不得你的,不然也不会让我专门回来一趟。只是啊,自从他伤了腿以后就有点儿这样了,有时候我都搞不懂他,你别往心里去啊。”
“嗯……”
“那你好好的,我走了。要是以后实在没去处的话就来找哥哥,我不差你这一口饭。”
季四走了。
他们走了半个月后,终于来到了将军的故乡薛家庄。
那里确实是个和平安乐之地,因为是在中原腹地,没有受到战火的连累,而且这里的人世代有着养桑蚕的手艺,过得十分富足。
从踏上这块土地被注意到开始,就能感觉到这里的百姓的淳朴和热情。
当将军的名字和他们记忆中的人对上号之后,薛家庄炸开了锅,家家户户都跑出来看他。他们说起外面的传言和他小时候的事情,还向他身旁的季四不断的打听这些年的事。
将军在这样的热闹中也跟着展了笑颜。
季四更是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了,说起将军在战场上的事情,那是相当的自豪。
“我们将军,在军中号称‘百战不死’!大大小小的伤无数,就是命贼硬!”
将军听了,抬手就往他后脑勺一巴掌,笑骂道:“净乱说!这什么诨号,我怎么不知道?!”
季四笑道:“连小墨儿都知道了,也就将军你自个儿不知道而已。”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他的笑容微微收了些,还来不及更多的感伤,就被闻讯而来的族亲们拥簇着迎回了祖祠。
毕竟他这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尽管祖祠里也很热闹,但他还是会不经意的走神,思绪回到刚才想的事情上。
百战不死。
“将军百战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小墨儿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清而柔顺,带着些许叹息。那是他第一次对那个拖油瓶刮目相看。
战事败后,他们被迫的向后方转移。
新的驻地是一座被人遗弃的关隘边城,那里还没有被战火焚烧,城墙外到处都是绿树招摇,一切都显得很舒心。虽然巡逻并没有丝毫松懈,但是人心已经自然而然的放松了防备。
大军在这里休整,就住了人去楼空的民房。
某日早晨,小墨早早的就来给将军打扫房间。这个房间在住房中央,但是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昨晚上只匆匆收拾了一下将军顺势就躺了上去,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今天再来去去灰。
他甚至勤勤恳恳的给床脚柱也擦了擦。
这样一个很平常的早晨,甚至还有点微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