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都没来得及从那本花名册上收回来,就被罗京逮了个正着。
“你要看吗?”罗京冲他摇了摇手中的册子,用口型无声地问道。
秦淮对于这个状况有些意外,但他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伸出手,示意她把花名册传过来。
罗京个子高,坐在教室的倒数第二排,虽然和他中间隔了两个组,但也不算太远。就见罗京用册子戳了戳旁边的人,朝秦淮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人便明白了意思,接着把册子传到下一个人那里。
很快,秦淮就心满意足地拿到了这本花名册。
花名册是用A4纸打印出来之后再用订书机装订起来的。说它草率吧,它好歹还设计了一个用花体字写着“第16届榆海中学运动会运动员花名册”的封面,可说它不草率吧,这封面用的是黑白印刷,字都糊成了一片。
秦淮翻开花名册,从高一开始,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往下看着。其实他也没什么认识的人,但他就是想这么做,偶尔看到有意思的名字的时候,也算是有趣。
很快,他就翻到了高二的部分。
这下看到的那些名字就有不少是他眼熟的了。秦淮用手指摩挲了一下页角,又翻到了下一页。
这一页写的是男子长跑三千米的参赛名单,他粗略扫了一眼,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接着他又看见枭遥的名字,就在下面一行。
“冤家路窄……”秦淮小声评价道。
这节课过得格外的快,下课铃声很快就响了。英语老师大概是知道学生们身在曹营心在汉,于是并没有多留,铃声刚刚响完,她就拎着公文包出去了。
“大家!收拾好东西!门口排队!”
说话的班长是个扎着低马尾的姑娘,叫丁斯润。她长长的直发乖顺地垂在背后,不说话的时候看着还算文静,但一开口就是个浑厚的烟嗓,反差非常大。
秦淮第一次听丁斯润开口说话的时候,还以为是有人在她背后躲着唱双簧。
这大概是高二(4)班排队最快、最整齐的一次了——不到两分钟,所有的同学背包的背包,拎袋子的拎袋子,大包小包迅速整装待发,就等一声令下!
“哎!秦淮!秦淮!”
听见有人在喊他,秦淮抬起头,伸着脖子左右看了两圈,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身后隔壁班队伍里伸出的一只手。
那只手五指抻开,正费劲地扒拉开人群往外钻。片刻过后,秦淮看见了一个像被屁崩过的鸡窝头。
一天到晚顶着这个发型的,除了吕一哲也没别人了。果然,秦淮刚想开口确认,就见吕一哲“哎哟哎哟”地叫唤着,成功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我刚喊你半天,你都没听见!”吕一哲说着,自然而然地混进了(4)班的队伍里,还非常熟悉一般地跟几个同学打了招呼,转而接着对秦淮说道,“你看了花名册没?枭遥居然报了三千米长跑!差一点就跟你在一个组了!你说他跑得快不快啊……”
秦淮“嘶”了一声,扭头看向在他旁边叨个不停的吕一哲,语气中满是不悦:“不是,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他?你跟他很熟还是我跟他很熟啊?”
“我就是好奇嘛!”吕一哲说,“他这人挺有意思的,你是没看见!我有一次去楼上的班儿串门,就听见他跟他们班里一个男的在吵架,哎哟!叽里哇啦的!吵得可凶了!”
闻言,秦淮来了点兴趣,追问道:“吵架?吵什么?”
吕一哲想了想,说道:“我听不懂,但是有什么x啊a啊的,应该是数学题!”
秦淮听笑了。
数学题?什么数学题还能吵起来?
“那阵仗!你是真的、绝对、肯定想象不到!”吕一哲越说越来劲,“当时那两个人都快站到讲台上去了!一个哗啦哗啦甩着草稿纸说根据这什么那什么定理,算出来的就是五分之根号三!另一个一只手翻课本一只手翻笔记,咕哩咕噜背了快有八个公式,说这题是特殊情况,应该用其他方法算!哦,这个人是枭遥!”
“然后就吵起来了?”
“然后就吵起来了!”吕一哲两手一摊,说道,“最后这两个人还是被巡逻的老师抓去办公室看参考答案了才罢休的!”
“那最后谁是对的?”
“我不知道。”
听见这个回答,秦淮一口气都哽在了喉头——听八卦听一半,就像电视剧播到最有意思的地方突然插进广告,你迫不及待地把进度条往后拉,结果告诉你这已经是最后一集了。
秦淮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再听了。
“大家看看有没有缺人!我们准备下楼啦!”
丁斯润的声音从队伍最前面传过来。秦淮推了推吕一哲,让他回自己班的队伍里去,省的一会儿被他们老师抓包。
九月底的太阳还是烈,照在身上虽算不得烫,但也并不好受。秦淮跟在队伍最后面,不紧不慢地往操场的方向走去。
开幕式是很没意思的,学生们要在大太阳底下站成方阵,听那站在有遮阳篷和风扇的主席台里的校领导讲这学校自建校起十六年来的发展历史,以及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俗套口号。光讲完这些还不够,还要请个学生代表上去,给大家灌一碗慷慨激昂的鸡汤,最后感谢这个领导,感谢那个领导,感谢这个老师,感谢那个老师……
秦淮听得连打了三个哈欠。
好在他的第四个哈欠还没出口,就听校长用他那满是碴子味儿的普通话郑重宣布道:“我宣布!榆海中学!第十六届秋季运动会!正式开幕!”
布在操场周围的音箱回响着“幕”的尾音,颤颤悠悠地荡着,很快就被学生们的欢呼和掌声盖过去了。
于是,大家心心念念的运动会,总算是开始了。
第10章刺猬糖和桂花树
秦淮看着旁边吵吵嚷嚷的吕一哲,心中疑惑为什么能有人这么擅长社交。
才不到半个钟头,吕一哲就已经成功打入(4)班内部,跟他们班里的几个闹腾鬼嘻嘻哈哈地从天文聊到地理,从中华上下五千年聊到宇宙之外有什么——秦淮有时候真的很好奇,这人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话题?
“我的!我的!连跳四格!”
这不,那家伙又开始拉着人跟他一块儿下飞行棋了。
秦淮的手气一向很差,他小时候玩飞行棋,人家四颗棋子都快到终点了,他才艰难地把自己的第二架小飞机从仓库里放出来。因此吕一哲拉着他要他加入的时候,秦淮非常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并表示自己不喜欢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在“幼稚“这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秦淮今天没有要上场的比赛项目,因此他非常清闲,但清闲之外,他又有些无聊——今天没有比赛项目,就意味着时含沙不会把他的号码牌发给他,没有号码牌,就不能离开看台,更不能出去溜达。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