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问题,枭遥偷偷瞥了秦淮一眼,而后才回答道:“嗯。”
查燃张了张嘴,还想再招呼些什么,身后店里就传出一句:“老板呢!结账!”无奈,她只好拍了拍枭遥的后脑勺,对秦淮道:“不好意思哈,让他照顾你,我得先进去了——来啦!”
说罢,查燃踩着她的那双黑色人字拖,“啪嗒啪嗒”地转身进店里了。
场面突然冷下来,枭遥和秦淮大眼瞪小眼,半天没话能说。
不知过去多久,枭遥清清嗓子,主动挑起话题,问道:“我记得你家离这儿挺远的,你怎么会大晚上的来这边啊?”
秦淮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来接人。”
说着,他向旁侧了侧身子,露出了身后正瘫在坐台上的徐华——他东倒西歪地坐在那儿,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念念叨叨的,还在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这是你叔叔?”枭遥问。
“舅舅。”秦淮说。
“哦……”枭遥抓了抓头发,又道,“那什么,要不你们进店里坐会儿吧?”
“不用,雨停了我就走了。”
“哦……那要喝水吗?”
“不用,谢谢。”
“哦……”
安静片刻,秦淮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这家饭馆是你家开的吗?我没印象。”
枭遥抬起手,透过玻璃窗指向正坐在前台记账的查燃,讲道:“我姐一时脑热想当掌柜,看这里合眼缘,就把店盘下来了。就这几天的事情。”
秦淮点了一下头:“哦。”
这声“哦”之后,便没话可讲了。
一场大雨势头渐缓,由瓢泼变为淅沥,最终滴滴答答地停了。
枭遥把手伸出屋檐外探了探:“雨停了。”
“嗯。”
“你要走了?”
“嗯。”
“那,那路上注意安全。”
少年人的肩膀并没有多宽阔,秦淮提着一口气,才勉强扛着徐华挪到自行车上。他跨上车座,拉过徐华的胳膊环在自己腰间,确认后座的人抓紧了之后,这才用力踩了一下脚蹬,缓缓往马路的方向过去。
枭遥还在屋檐下,板板正正地站着。
秦淮骑出一段距离,小心地下了一个薄薄的台阶,上了大路。他停下车,扭过头对枭遥说:“走了。”
枭遥上前追了两步,抬起手挥了挥:“注意安全!”
秦淮不疾不徐地踩着脚蹬,越来越远,没有回头。
雨后的夜风里传来一声清脆的车铃响。
枭遥笑了。
第17章琥珀小猫
秦淮离开后,枭遥又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转身进屋去。
查燃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收银台后的沙发椅上抱着手机玩斗地主,见他走过来,便用脚蹬地往旁边挪了挪。沙发椅的椅子腿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直让人起鸡皮疙瘩。查燃搓搓胳膊,抬起头问枭遥道:“你同学走了?”
枭遥点点头,绕过她走到收银台的桌子旁,开始翻看账本。
“你这么没礼貌,人家还愿意跟你聊天儿呢?”查燃说着,翘着的那条腿颠了颠,用鞋尖踢了两下枭遥的裤腿。
枭遥转身走开,到酒柜前看了一圈,又折返回来,说:“少了瓶酒,你没记。”
查燃“哦”了一声,皱着眉头给手机里对面的地主扔了个西红柿:“你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啊?”
枭遥低着头,提笔在账本上补了一条漏算的酒钱:“你要是一直不上心,这饭店没多久又得黄。”
“王炸!”
“要不起。”
“要不起。”
“飞机!”
四声游戏语音过后,查燃的手机屏幕灰了下来,显示出四个裂开的大字——农民失败。她愤愤地丢掉手机,“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把枭遥一屁股顶了开去,道:“你就说教我!我欢乐豆一颗都不剩了!”
“你破产关我什么事……”
枭遥扁着嘴吐槽,大步上前来,学着查燃的动作顶了回去。
查燃不甘示弱,一个箭步冲回来,再次把枭遥撞飞。
两人你来我往,谁都不肯让谁,都咬着牙较着劲。
客人一边低着头看手机一边走过来,“结账”二字刚说出口,就听得那收银台前的俩姐弟异口同声叫道:“我来!”
“你根本不会算钱!我来!”
“没大没小的臭小孩!我才是老板!我来!”
“你就是不会算!”
“谁说的!老娘小学还得过加减法口算校一等奖呢!”
“小学的事情你还拿出来说!不害臊!”
“哈!你就是嫉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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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华喝了酒实在是能睡,回家途中吹了一路的风都没把他吹醒,在后座上睡得打鼾。这倒是累了秦淮,费劲巴拉拖着一个不省人事的醉鬼,只能一只手扶车把,一只手抓徐华,如此凉爽的天气都把他累出一身的汗。
等到了家,秦淮气都喘不匀了,提着徐华就把人丢进了自己的卧室。
秦淮住的这老房子虽然还算比较大,但能用的房间没几个,平时就只有秦淮和秦漾两个人住,干净的卧室自然也就两间。
安置好了徐华,秦淮这才终于松了一大口气,转身去衣柜的最下层找出一条薄毯,这便抱着薄毯关了门,下楼去了。
客厅的灯一关,视野里的一切都变得晦暗模糊起来,什么都看不清楚。秦淮摸索着走到窗前,抬手拉开窗帘。
明明不久前刚下过雨,夜空上却没几朵乌云,反而看起来还挺晴朗开阔的。秦淮静静地看了会儿月亮,抬手把窗子推开了一条小缝。风丝丝钻进屋里,凉飕飕的。秦淮披上薄毯,到沙发上躺下了。
老房子的隔音不好,现在这个点再去冲澡免不了要把秦漾吵醒。反正睡了一个白天,秦淮也没有多困,便打算在沙发上将就一下,一切等天亮了再说。
他的睡眠质量一向很不错,但这夜,他睡得并不好——他做了一场噩梦。一个如同缠绕在脖颈处的毒蛇一般的噩梦。
梦里噪杂的人声像从水里传来,吵得人头痛欲裂。小小的秦淮站在人群里,茫然地、无措地看着那跪在血泊中嚎哭的男人。
血泊中间躺着的人模糊得看不出样子。
那男人的喊声嘶哑得像一张被扯破的纸:“陈离!!!陈离!!!!”
陈离……
警笛声响起来,似一把锋利的尖刀刺穿耳膜扎进大脑。秦淮挡在秦漾身前,颤抖着捂住她的耳朵。
年幼的孩子被吓坏了,一双手死死地抓住面前的人的胳膊,指甲都快要嵌进肉里。秦淮的手臂被掐得发紫,但他还是一动不动地挡在秦漾的面前,对她说:“闭上眼睛,不要看。”
“我怕!!”女孩儿的喊声带着难以压抑的哭腔。
“我在这里!你怕什么!你不准怕!”
你不准怕……
“哥……?”
“哥……!”
“秦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