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在讲台上掰着手指说道,“学校的安排呢,元旦当天放一天假,不调休。”
虽然只有一天的假期,但听见不用调休,底下坐着的学生们大多都松了一口气——毕竟若是调休,休息一天就要补上一天,那放假跟没有放假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按照榆海中学的惯例,元旦这天是必定会举办联欢会的。以前高一的时候,都会提前半个月通知到各个班,学生们准备节目的时间都很充足,但今年升到了高二,这个消息便显然比从前要来得晚,应该是怕学生们玩心重分了心。听时含沙讲,学校礼堂不够大,只够坐下一个年段的老师和学生——高一可以去礼堂现场,高二在自己班的教室里看直播。
至于高三,那是和所有活动都无缘了,除了几个特色班,其他的一律待在教室里自习。
根据校园网里的公告,每个班都要拿出一个节目来。时含沙在班里问了学生们的建议,从那些建议中挑选出几个符合标准的,再由学生们投票,最后才终于定下来一个主题。学生们似乎对此很有兴趣,组织排练组织得特别勤快,效率也很高,没几天整个节目便有了雏形。
于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就在期待之中,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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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欢会在下午,但不少学生从上午就开始准备了。大家整理服装的整理服装,清点道具的清点道具,各自分工明确,等到中午吃完饭回来之后,就可以开始换衣服化妆了。
秦淮穿着时含沙统一给男生准备的白色衬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中捏着一张纸条,口中小声念叨着,还在记最后一段副歌的歌词。
负责给学生们化妆的是时含沙,为了这次的联欢会演出,她专门从家里带了一个一打开有好几层的那种大化妆箱过来。最先让她上手试妆的是班里她最得意的两位班干部——罗京和丁斯润。
虽然罗京个子高骨架大,下颌线清晰又漂亮,骨相极佳,但细细一看她的五官,就能发现她的眉眼走势是十分柔和的,一双浓眉像远山,野性之中带着让人惊叹的韵味。时含沙一边给她上妆,一边夸她夸个不停,罗京原本还紧张地绷着一张脸,后来没过多久便羞得闭上了眼,耳朵都红透了。
丁斯润站在她旁边,一边帮她盘头发,一边笑个不停,直到罗京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胳膊,她这才收了声。
时含沙化妆的技术还是不错的,给姑娘们画的妆容都各有特色,就算是平时看起来并不出众的女孩儿,经过她的手,也都变得很有辨识度,大气又自然。不过她大概是没怎么给男生上过妆,头几个到她那里化妆的男生,眼影和粉底的颜色没选好,虽算不上难看,但效果也没有理想到哪里去。
秦淮便是那几个“小白鼠”之一。
虽然他以前画过妆,但那也是小学时候的事情了,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很不习惯。那黏糊糊的粉底液一往脸上抹,他就总是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老感觉有哪里不太舒服,更不用说画眼线的时候——时含沙说,画了眼线这眼睛才能更有神,于是便喊了两个男生一左一右摁住他的肩膀,硬是扒着他的眼皮给他把眼线画上了。
秦淮的肤色相较于其他人来说是有些偏黑的,因此那白得有些过头的粉底在他的脸上就显得有些突兀。但好在衬衫的领子还算高,把扣子扣到顶,遮住一半脖子,就也能把色差遮掩过去。
下午一点钟,校园网准时挂出了联欢会现场的直播链接。时含沙走上讲台去,噼里啪啦敲了半天键盘,智能白板上终于跳出了学校礼堂的舞台画面。
“连上了连上了!”
众人兴奋起来,七嘴八舌地一面讨论一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着看开场节目。
画面里,舞台上有五人正在专心致志调整设备。台面上摆着架子鼓和键盘,看起来他们应该是一个由学生们自发组成的乐队。场上最中央的位置站着一名穿衣风格很朋克的男生,亮闪闪的饰品几乎把耳朵都挂满。他脸很臭,肩上背着一把贝斯,还在调节麦架的高度。
在学生时代,这种个性鲜明的人是特别受欢迎的,更不用说这人本就长得好看,这再往聚光灯下一站,立马就把视线都给吸引了过去。
没过多久,热场节目正式开始。台上的乐队主唱对着麦克风试了一声“喂”,招得台下尖叫声一浪接着一浪。
秦淮两手撑在桌面上,伸长了脖子往屏幕上瞧,但他这位置看过去,窗外的天光正好在光滑的智能白板上投了一片占了大半画面的反光。秦淮看不清楚,便拎着椅子往旁边挪了一段。
他看着看着,突然想,自己要不要也去穿个耳洞玩玩儿……
节目顺序是按照各个年段的班级序号排的。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丁斯润和罗京两人便按照老师的指示维持好秩序,带着班级往外走。
他们这一届的教学楼离综合楼礼堂的位置很近,下了楼直接往西走就是,也不用拐弯儿。一大队人嬉笑打闹着,声音有些大了,就被在教学楼附近巡逻的老师训斥了两句。大家装模作样地安静了片刻,待走远一些,便又忍不住闹腾起来。
礼堂现场的气氛比在直播里看到的还要高很多,众人从综合楼靠河边的那一侧楼梯上去,才走到礼堂所在的那层楼,就已经听见了学生们的欢呼声。大家排队进入后台,所有人又紧张又兴奋,就算是已经排练了许多遍,在这时候也难免觉得没有底气。
秦淮站在人群里,还低着头在看他藏在袖口里的那张写满歌词的字条。
他其实早就将这些词记了下来,但一想到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唱歌,他就忍不住担心自己掉链子,即使这是一个全班一起参与的合唱节目。想到这里,秦淮“啧”了一声,带了些对自己觉得“恨铁不成钢”的微妙情绪。
就在这时,他的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只手——这只手皮肤白皙干净,骨节分明,瘦而不干——它一点点靠近秦淮大腿侧边的裤子口袋,然后偷偷摸摸地,把一颗圆滚滚的东西轻轻塞了进去。
秦淮抬头,对上枭遥的眼睛。
枭遥穿着一件暗色的长袍,十分单薄的布料,却将他的身段衬托得极好;那平日里耷拉在额前的刘海也被撩了起来,用发胶固定在头顶,梳成了一个背头,看起来清爽精神许多;眼镜倒是没有摘,不过换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古板的款式,变化不算很大。
秦淮收回目光,垂在身侧的手伸向口袋,从中将那颗圆滚滚的东西取了出来,问枭遥道:“这是什么?”
枭遥看着他手心的东西,轻声回答道:“糖。”
“谢谢,”秦淮捏了捏那颗圆圆的糖,糖纸发出清脆的声响,很轻,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几乎是听不见,他说道,“这又是荔枝味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曾提起过“荔枝味很好吃”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