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闻言微微一愣,而后翻了个白眼,回道:“嗯。”
得到确认以后,枭遥的情绪似乎变得更加低落。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闷闷“哦”了一声,尾调拉得很长。秦淮似乎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满。
“怎么了。”秦淮问道,语气平得像是在说什么陈述句。
枭遥回答:“我在你家门口。”
“啊??”
“嗯。我在你家门口。”
秦淮“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叉着腰再次询问:“你说你在我家门口?”
枭遥道:“是的。”
这人……
秦淮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又接着缓缓将这口气呼了出来。他有些哭笑不得,又觉得枭遥的行为逻辑简直是真的、真的、真的令人摸不着头脑。或者说,他完全不知道枭遥做事儿有什么逻辑可言。
秦淮问:“你来找我什么事儿?”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接着响起枭遥的声音:“不知道。”
“不知道?”秦淮气笑了。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居然一时觉得无话可说。“你不知道要干嘛,你还来找我?”他这样问道。
枭遥沉吟片刻,然后理直气壮地“嗯”了一声。
秦淮此时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觉得滑稽还是觉得生气了。他将贴在耳边的手机拿开,给枭遥发去了一个定位,接着顺手打开免提,对着手机麦克风讲道:“我在这里。”
说罢,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过不过来你随意,别蹲在我家门口就行。像变态。”
“哦,”扬声器里传来枭遥的回话声,气息有些不稳,应该是已经在往社区外走了,他辩解道,“我不是变态。”
秦淮“哧”了一声,说:“随便你。”
烧烤店离他家并没有很远,也就一公里多一点儿,不紧不慢的话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不过枭遥来得比秦淮想象中要更快一些,他感觉电话才挂断了几分钟,枭遥就到了。
对方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质短棉袄,里头穿了一件同样是黑色的高领内搭,下半身搭配一条依旧是黑色的牛仔裤……以及还是黑色的鞋子——秦淮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看出来,这个近乎融进夜色里的、正朝他这里移动的东西是个人。
“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参加谁的葬礼。”待枭遥走近,秦淮站起身,略有些刻薄地评价道。
闻言,枭遥的脚步一顿,接着抬起眼看着秦淮,用一种纯真且无辜的表情说道:“我是来看你的。”
不是“来找你”,而是“来看你”。这话里的意味莫名就变得有些微妙了。就像谁死了,亲朋好友来扫墓的时候说的那种“我来看看你”一样。
秦淮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总感觉对方是故意在用这话呛自己,可对着枭遥那副单纯得有些显蠢的表情,秦淮残存的良心和素质还是没能把骂他的话说出口。
于是秦淮提了一口气,却还是不太服气地咽下去了。
“你没自己的朋友吗?”秦淮重新在花坛边沿坐下,将歪去一边的围巾掖进外套领子里,讲道,“跨年夜出来瞎溜达干什么。”
枭遥学着他的样子在他身旁坐下,又跟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而后答道:“没有。”
“啊?”秦淮没能立刻明白。
于是枭遥略作补充,又回答了一遍:“除了你,没有朋友。”
此话一出,秦淮有些愣住了。
他知道枭遥的性格可能不太合群,但没想到已经到了除了他以外一个朋友都没有的地步。思绪转到这里,秦淮突然觉得自己说话似乎有些太过分了……枭遥就他一个朋友,他还一天到晚对人家冷嘲热讽的,是不是有点太失礼了?
秦淮余光瞥向身旁的人,想了想,大概是在思索自己的措辞,而后开口“安慰”道:“你还挺惨的。”
你还挺惨的。
这句话应该够有同情心了吧?
枭遥没出声回应他,只是扁了扁嘴巴,似乎对秦淮的这个反应不是很满意。
夜里的风愈发凉起来,秦淮模糊记得他出门前看过天气,今晚有雨。于是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夜空,发现确实阴沉沉的,可空气却算不得有多潮湿。大概是天气预报不准吧,他想。
天气预报总是不准的。
“你吃过饭了吗?”旁边的人突然这样问他。
秦淮看了枭遥一眼,刚想出口驳他“你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可一想到方才的对话,他便说不出口了。良久,他才扁了扁嘴,说道:“吃过了。”
枭遥却说:“我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
闻言,秦淮看向他,表情中的不解几乎是将“你是不是有病”写在了脸上。可他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撇了一下嘴角,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你不觉得我莫名其妙吗?”枭遥又问。
这问题都抛出来了,秦淮也不好装作没听见。于是他点了点头,沉默着作出回答。
“就算是觉得我莫名其妙,你还是愿意做我的朋友,”枭遥的语气突然欢快起来,说道,“你真的是个好人!”
秦淮越来越搞不懂他了。
夜风呼啦啦吹了两下,天上飘下了雪花。
“下雪了!棚!棚!”
马路对面的烧烤摊突然更加热闹起来,几个热心的客人站起来手忙脚乱地帮着老板支起挡雨的棚子——虽然老板只是举着手在旁边欲言又止……雪一时半会儿下不大,倒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钢管都要掉进炉子里了!
秦漾一拍大腿,举着烤串哈哈大笑起来。秦淮远远看着她,也忍不住开始发笑。
不知道是不是冬天的风的缘故,秦淮笑着笑着,不知道从哪一个时刻开始,眼眶突然变得湿润起来,在路灯下泛着细碎的水光。
身旁的人扭头看着他,看着他笑,又看着他哭。
枭遥有些无措了。他的手抬起又放下,唇瓣张开又合上,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是如鲠在喉,难以脱口。
不知过去多久,秦淮欲盖弥彰的笑声渐渐弱了,脑袋无力地垂下去,将脸埋进臂弯,只剩下微弱的哽咽。
枭遥紧紧抿着唇,半晌,硬邦邦地问出一句:“你热不热?”
大冬天的,零度左右的气温,枭遥居然问他,热不热?
秦淮破涕为笑的声音闷闷地从他遮掩着脸的袖子里传出来——他大概是真的服了这个情商低得有些蠢的人了。秦淮抬起脸来,并顺势在自己的袖口上蹭了蹭被泪打湿的脸颊。他斜过眼,看着身旁的枭遥,佯装厌恶地皱了皱鼻子,讲道:“我讨厌你。”
他湿漉漉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一片树林刚刚下过一场雨。
枭遥愣愣地看着他,慢吞吞地说:“你又讨厌我了……”
秦淮伸出手,在他的肩上轻轻推了一把。
“骗你的!”他说。
枭遥身形歪了一下,而后迟钝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秦淮问他。
枭遥点了点头,回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