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混乱

骑士深吸一口气，一剑砸向假龙，一刀砍下它的脑袋。夹在里面的坎德人吃痛之下大喊一声，但外面的人听不出那是因为惊讶还是因为疼痛。

“啊！”他朝矮人所在的方向大喊。

哈勃抓住假头，用力把它扯离熊熊燃烧的脖子。突然间一个高高的身影出现在浓烟中。史东猛然转身，剑已在手，才发现来人是河风。

“你们在干嘛？”平原人瞪着那个龙头，也许他以为哈勃和史东都疯掉了。

“坎德人卡在里面！”史东喊道。“在龙人的重重包围下我们没有时间慢慢拉出来！我们得要——”

他的话被烈焰吞没，但是河风终于看到那双伸出龙口的蓝腿。他伸手进一边的眼窝里，用力把龙头提起来。史东抓住另一边，两个人一起抬着龙头——还有里面的坎德人——开始快跑通过整个营地。路上遇到的龙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一溜烟地跑了。

“来吧，小弟！”卡拉蒙鼓励地说，他的手臂环绕着弟弟的肩膀。“你得试着站起来，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怎么样？我觉得怎么样？！”罗德利斯怨恨地说。“扶我站起来。好了！现在让我安静一会！”他靠着树干，虽然浑身发抖，但还勉强站着。

“没问题，小弟。”卡拉蒙受创地退开。绯月厌恶地看着罗德利斯，想起卡拉蒙看见弟弟快死时的哀伤。她转过身看着浓烟，试图从里面分辨出伙伴的去向。

罗伯特第一个出现，他没命地跑着，以至于收不住势撞上卡拉蒙，战士的大手抓住他，帮他稳住身形以免跌倒。

“多谢！”罗伯特喘道。他弯下腰，手放到膝盖上，试图恢复正常的呼吸。“其他人呢？”

“他们不是和你在一起吗？”卡拉蒙皱起眉。

“我们分散开了。”罗伯特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因为吸进太多的烟而咳嗽起来。

“天哪！”绯月惊讶地打断他们。罗伯特和卡拉蒙同时转过头去，看到浓烟中出现一个让人难以忘怀的景象。一个巨龙的头，吐着蓝色分叉的舌头飞向他们。罗伯特难以置信地看着，接着他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几乎让他恐慌地跳上树。他转过身，一颗心悬在喉间，剑紧紧地拿在手上。

罗德利斯在笑。

罗伯特从来没有听过这个法师笑过——即使在还是小孩的时候——他希望以后再也不要有机会听到。那是种奇异、让人毛骨悚然、极为刺耳的笑声。

卡拉蒙惊讶地看着弟弟，绯月脸上则露出恐惧的神色。最后罗德利斯的笑声终于停停了下来，法师无声地笑着，金色的瞳孔中反射着火光。

罗伯特转过身去，发现原来是河风和史东提着那个头。哈勃跑在他们前面，手上拿着一个龙人的头盔。罗伯特跑上前和他们会合。

“你们搞什么——”

“坎德人在里面！”史东说，他和河风一起把头丢在地上，不停地喘息道。“我们得把他救出来。”史东忧心地看着不住笑的罗德利斯。“他怎么搞的？毒还没解吗？”

“不，他好多了。”罗伯特说，边检查那颗龙头。

“真可惜。”史东嘟囔着蹲到半精灵身边。

“韦德，你还好吗？”罗伯特大叫，掀起龙嘴来打量里面。

“我觉得史东把我的头发切掉了一些！”坎德人哭喊着。

“不是他的头就不错了！”哈勃不屑地说。

“什么东西卡住他？”河风蹲下来看着龙嘴的内部。

“我不确定。”罗伯特低声咒骂着。“在这团黑烟里我什么都看不见。”他徒劳无功地站起身。“我们要赶快逃离这里才行！龙人很快就会重新组织起来。卡拉蒙，来这里，看看你能不能把他撕成两半。”

壮硕的战士站到龙头的前面，双手抓住两边的眼窝，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开始用力往上举。有一阵子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罗伯特看见大汉双手肌肉隆起，下巴肌肉绷得紧紧的。血液开始往卡拉蒙头上冲。接着开始木头破碎的声音，龙头的顶端咔拉一声裂了开来。卡拉蒙踉踉跄跄地退后，手中抓着龙头的上半部。

罗伯特伸手进去，抓住韦德的手，用力把他拉出来。“你还好吗？”他问，坎德人看起来有点昏昏沉沉的，但是他脸上的笑容却是十分的灿烂。

“我很好！”韦德兴奋地说。“只是有点头昏。”接着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罗伯特，”他说，脸上有着不同寻常的忧虑。他抚摸着长长的马尾巴。“我的头发？”

“全都在。”罗伯特笑着回答。

韦德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口道。“罗伯特，这是我经历过的最刺激的事了——在天空中那样的飞。卡拉蒙的表情——”

“故事可以等会再说，”罗伯特坚定地说。“我们得先赶快离开这里。卡拉蒙？你和你弟弟能走吗？”

“好，没问题。”卡拉蒙说。

罗德利斯踉跄地走向前，哥哥强壮的手臂扶着他。法师回头看着破碎的龙头，他肩膀抽动，无声地笑着。

正文第十五章逃亡·深井·乘着黑翼的死神

龙人营地中飘出来的黑烟笼罩在沼泽的上空，替正在没命逃亡的伙伴们提供了最佳的掩护。黑烟像幽灵般的飘过，将月光完全遮掩，一行人不敢再制造出任何的亮光。

即使是罗德利斯法杖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了下去——因为他们可以清楚地听到四周不停的号角声，龙人们显然正在努力重整混乱的营地。

河风在前面带路，虽然罗伯特一向对自己的野外求生的技能十分自豪，但在这乌云蔽日的浓烟中也不由得失去了方向感。烟幕中偶尔会露出天空的一角，从星辰的方位来看，他们是向着北方前进。

他们才走不远，河风便一个不小心地一脚踩空，跌进及膝的泥泞中。罗伯特和卡拉蒙合力将平原人拉出，韦德挤向前，用胡帕克杖试探着地面，却每试每沉。

“看样子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涉水而过了。”河风严肃地说。

挑好了一条看起来较浅的路，大伙便离开坚实的地面开始踏进烂泥中。烂泥一开始只有脚踝深，但很快便淹到膝盖。泥泞逐渐加深，罗伯特被迫得抱着韦德才能前进，坎德人兴奋地咯咯笑着抓住半精灵的脖子。哈勃始终固执地拒绝他人的援助，甚至连胡子浸到了泥里也不在乎。

接着他就忽然消失了。卡拉蒙把手伸进泥里，将哈勃给拉了出来，像袋面粉似的把他扛在肩膀上。矮人既疲累又惊魂不定，连开口抗议的力气都没有，罗德利斯踏着踉跄的步伐，不停地咳嗽，袍子让他行动更加不便。

再加上身体仍受到上次剧毒的影响，罗德利斯终于不支倒下。史东扶住他半拖半拉地把他拉过沼泽地。

在冰水里面不停地前进了半小时之后，他们终于踏上了结实的土地，开始休息，身体因为寒冷而不停地打着哆嗦。

树枝开始左右摇晃，北方突然袭来的一阵强风让它们不住地摆动。风吹散迷雾，罗德利斯躺在地上，望着天空；突然，法师屏住呼吸，机警地坐起身来。

“暴风雨。”他呛住，拼命试着讲下去。“从北方逼近了。我们没有时间了。动作得快点才行！我们一定要赶快去孤土龙之巢穴！快！在月亮落下之前。”

每个人都抬头看着云，一大群黑云聚拢起来，吞没了天上的星斗。罗伯特可以感受到让法师如此焦急的压力。他疲倦地站起来，其他人也一声不发地狼狈前进。河风带着路，但恶臭的沼泽地再度阻挠了他们的前进。

“别又再来了吧！”哈勃抱怨道。

“不会，我们不需要再涉一次水。过来看！”河风说，他带头走到水边，在许多瓦砾之中，躺着一个不知是自己倒下还是被人推倒的方形尖碑，构成一座可以度过沼泽的桥。

“我先走。”韦德自愿道，他精力充沛地跳上这块长形的尖碑。“喂！这上面有些字迹，看起来是某种符号还是什么的。”

“我得去看看！”罗德利斯低声道，快步走向前，他念出咒语，“施拉克”，手杖上的水晶球随即放出光芒。

“快点。”史东怒目道。“你这样会让方圆二十里之内的敌人通通知道我们来了。”

但罗德利斯毫不考虑其他人的处境，他仔细地阅读每一个像蜘蛛般的文字符号。罗伯特和其他人爬上石碑，加入他的行列。

坎德人蹲下身，用小手摸着这些符号，“上面说些什么，罗德利斯？你看得懂吗？上面的文字看起来年代久远呦。”

“确实非常古老，”法师耳语道。“它的年代远在大灾变之前。上面写着‘雄伟的孤土龙之巢穴城，你的四周尽是美不胜收的景物，述说着城内人民的良善，诸神以此赏赐来回报我们。”

“真是讽刺啊！”绯月颤抖着，看着四周的废墟和断残壁。

“诸神的确给了他们不少赏赐，”罗德利斯说，脸上挂着讽刺的微笑，没有人开口。罗德利斯接着念出，“杜拉克”，再度把光熄灭。一时之间夜晚看起来更为黑暗。“我们得走了，”法师说，“除了这座碑文之外，一定还有其他的标志着这座城市的东西。”

他们越过纪念碑进入浓密的森林中。一开始他们找不到任何的路，但河风仍不死心地细心搜索着，终于找到一条穿越藤蔓的小路。他蹲下来仔细的查看着，脸上神情凝重。

“龙人吗？”罗伯特问。

“是的。”他沉重地说。“有许多爪子的足迹。它们都朝向北方，直指那座城市。”

罗伯特压低了声音问，“这就是那座废墟都市——你得到水晶杖的地方吗？”

“这里也是我记忆中死神乘着黑色翅膀的地方，”河风加上一句。他闭上眼睛，双手揉搓着脸。接着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我记不得——我连原因都不知道。”

罗伯特把手放到河风的手臂上。“精灵们常说：‘只有死人才没有畏惧。’”

河风突然紧握住他的手，把半精灵给吓一跳，“我不认识任何的精灵，”平原人说，“我的同胞不信任他们。批评他们对坎德拉或人类都毫不关心。

我想也许我的同胞们错了。很高兴我能认识你，来自奎灵诺提斯的罗伯特。我当你是我的朋友。”

罗伯特知道一些大平原上的传统，他知道，这句话一出口，就表示河风从此愿意为半精灵牺牲一切——甚至包括他的性命。关于友谊的誓言对平原人具有莫大的重要性。“你也是我的朋友。”罗伯特简单地说，“你和绯月都是我的朋友。”

河风看着在不远处倚着水晶杖休息的绯月，她的脸因为过度疲劳而失去了血色。当看着她的时候，河风坚毅的脸上充满了爱怜。紧接着他又戴上那张骄傲所制成的无情面具。

“孤土龙之巢穴已经不远了，”他冷冷地说。“这些足迹都有一段时间了。”他领着大伙进了森林中，在一段短短的路之后，指向北方的小径变成了由鹅卵石铺成的大路。

“一条街！”韦德喊道。

“这是孤土龙之巢穴的边缘。”罗德利斯喘着气说。

“也该是时候了。”哈勃厌恶地看着四周。“看起来一团糟！如果最珍贵的礼物藏在这里，那么它想必藏得很好！”

罗伯特点头同意，他从来没有看过如此破落的地方。

宽阔的大街引领着他们来到一座辽阔的广场。东边立着四根高大粗壮的柱子，上头什么都没有；原先的建筑倾塌在它们旁边。一圈高约四尺的巨大石墙直立在广场的正中央。卡拉蒙走过去观察之后，才发现原来是座井。

“看起来很深。”他一边道一边靠近，忐忑不安地望向里面的情景。“貌似闻起来也很臭。”

井的北侧是城里看来唯一一座逃过大灾变侵害的建筑物。它是用白色大理石所建成，由四根细长高耸的柱子所支撑着。月光下两扇金色巨门闪耀着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