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反常

盔甲发出的声音就在他们门外停了下来，响着诡异而又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卡拉蒙握紧剑，对弟弟比了个手势，显然不敢掉以轻心，即便是晚上，也应该提防龙骑将的来袭。

罗德利斯点点头，退回阴影之中。

他的眼神集中，脑中正在默念着一个法术。

双胞胎心有灵犀地一起合作，天衣无缝地将魔法和钢铁合而为一，以击败他们的敌人。

门下的烛光开始摇晃。

那个家伙一定是把蜡烛换了只手，将拿剑的手空出来。

卡拉蒙伸出手，无声无息地将门闩推上。他等了片刻，没有反应。

那男人正迟疑着，也许在思考着到底是不是这个房间。

他很快就会知道了，卡拉蒙告诉自己。

卡拉蒙突然一拉，把门给打开，抓住门口的人把他拉进来。

卡拉蒙用粗壮的臂膀把他甩到地上，落地的蜡烛立刻熄灭了。

罗德利斯开始吟唱——将对手困在蜘蛛网里的法术。

“等等，罗德利斯，住手！”那男人大喊，卡拉蒙认出那个声音，连忙抓住他的弟弟，把他从出神状态中摇醒。

“小雷！是罗伯特！”

罗德利斯浑身一抖，从出神状态中醒来，双手无力地垂下。

接着他抓住胸口，开始剧烈地咳嗽。

卡拉蒙担心地看着双胞胎弟弟，但罗德利斯挥手把他赶开。

卡拉蒙转过身，把半精灵从地板上拉起来。

“罗伯特！”他热情地拥抱半精灵，把他抱得喘不过气来。

“你到哪里去了？我们担心死了。天哪，你快冻死了！

来，我把火拨旺一点。小雷——”卡拉蒙看着弟弟，“你确定你没事吗？”

“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罗德利斯嘶哑地说。

法师坐回床上，挣扎着呼吸。

他的金色双眸反射着火光，灼灼逼人地看着罗伯特，后者谢天谢地瑟缩在火旁。”你最好赶快叫醒其他人。“

“没错。”卡拉蒙走出门外。

“在此之前，我会先多穿点衣服。”罗德利斯嘲讽着说。

卡拉蒙红着脸回来把裤子穿上，套上一件上衣。

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走出门外。罗伯特和罗德利斯都听见他，正小声地敲着平原人的门。

他们也听见河风平板的回答，以及卡拉蒙兴奋解释一切的声音。

罗伯特看着罗德利斯，注意到他沙漏状的瞳仁锐利地看着他，于是不安地转身凝视着火焰。

“你上那去了，半精灵？”罗德利斯嘶哑地低语说。

罗伯特紧张地咽口水。“我被一个龙骑将给俘虏了，”他背着事前准备好的回答。

“龙骑将以为我是他的军官，很自然地要求我护送他前往驻扎在城外的部队。

我只得照着他说的做，以免他起疑。然后，到今晚我才总算找到机会开溜。”

“有趣。”罗德利斯咳出两个字。

罗伯特猛然看着他，“有什么有趣的？”

“我从来没见你说谎过，半精灵。”罗德利斯柔声说。“我……觉得……相当的……有趣。”

罗伯特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卡拉蒙便赶了回来。

后头跟着河风、绯月、莉娜，他们正睡意朦胧地打着哈欠。

绯月一个箭步上前，拥抱着罗伯特。“罗伯特！”她便咽地说，紧紧地抱住他。“我们好担心——”

河风握住他的手，严肃的脸上露出微笑。他温柔地把妻子拉开，自己抱住罗伯特。

“兄弟！”河风用平原人的方言变古兰道语说，紧搂住半精灵。

“我们担心你被捕了！甚至以为你死了，我们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事？你到哪里去了？”莉娜热切地问，也走上前拥抱罗伯特。

罗伯特看着罗德利斯，但他躺在硬枕头上，眼睛直盯着天花板，像是对其他的事情不感兴趣。

罗伯特不由自主地清清喉咙，下意识的留意到罗德利斯也正在聆听，他重复着编好了的故事。

其他人脸上则带着同情和好奇倾听着。他们偶尔会问些问题。

龙骑将是什么样的人？军队人数有多少？驻扎在哪里？龙人们在福罗参干什么？他们真的是在找我们吗？

罗伯特是怎么逃出来的？

罗伯特滔滔不绝地回答他们的问题。

提到龙骑将，他并没有看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军队数目并不多。他们驻扎在城外。龙人在找某个人，但不是他们。

他们在找一个叫做贝克莱尔的人类，或是某个奇怪的家伙。

罗伯特说到这里，立刻看看卡拉蒙，但大汉的脸上一片茫然。

罗伯特呼吸平顺了下来。

很好，卡拉蒙记不得那个他们在派里丘号上所见到过的男人。

他不是不记得，不然就是忘了名字。总之这样最好。

其他人则点点头，被他的故事所吸引。罗伯特松了口气。

至于罗德利斯……反正法师怎么想或是怎么说都无关紧要。

即使半精灵把白天说成黑夜，大家还是会信任罗伯特，怀疑罗德利斯。

这一点罗德利斯显然很清楚，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对整个故事，提出任何质疑的原因。

罗伯特感觉到沉重的罪恶感，只盼别再有人问问题，免得让他被迫再编出谎言来。

他灵机一动，开始打起哈欠，一睑疲倦得无法支待的样子。

绯月立刻站起来，脸上满是关切之情。

“很抱歉，罗伯特。”她温柔地说。“我们太自私了。

你又冷又累，我们还逼着你不停地讲话。明天早上还得早点起床去搭船呢。”

“该死，绯月，别傻了。这种天气我们是不可能登船的！”罗伯特咆哮了起来。

每个人都惊讶地看着他，连罗德利斯都坐直了身子。

绯月的眼神一暗，脸上线条僵硬，这提醒了半精灵，从没有人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过。

河风站在她身边，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气氛沉默到令人感到不安。

最后卡拉蒙哼了两声，清清喉咙。“如果我们明天不能离开，那就后天再试试。”他安慰大家。

“别担心，罗伯特。即使是龙人也不可能在这种天气到处乱跑。

我们很安全。“我知道，很抱歉。”他低声说。

”绯月，我不是有意要对你大吼的。这几天我一直神经紧张。

我太疲倦了，脑袋里一片混乱。现在我要回房了。“

“旅店主人把你的房间给别人了。”卡拉蒙说，又匆忙加上一句，“但你可以睡这边，罗伯特，睡我的床——”

“不用，我躺在地上就好。”罗伯特躲开绯月的目光，开始卸下盔甲，看着不停发抖的手指。

“好好睡，朋友。”绯月柔声说。

听见她声音中的关怀，他可以想象她正和河风交换着同情的眼光。

平原人的手放在他肩膀上，鼓励地拍了他一掌。

最后，每个人都离开了，莉娜也喃喃道声晚安，把门轻轻合上。

“来，让我帮你。”卡拉蒙知道罗伯特不习惯于穿着银甲，对那些精细的扣子和环带感到束手无策，于是便自告奋勇了起来。

“要不要我帮你弄一些吃的东西？饮料？也许来杯姜汁酒？”

“不用了。”罗伯特疲倦地说着，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沉重的盔甲，试着别去想几个小时之后他还得要穿上它。

“我只想先睡觉。”

“来至少用我的毯子，”看见半精灵冷得发抖，卡拉蒙坚持说。

罗伯特感激地收下那床毯子，虽然他不确定自己是因为寒冷，还是心中混乱的情绪而发抖。

他躺了下来，用斗篷和毯子紧紧裹住身体。

然后闭上眼，专心让自己的呼吸均匀规律。

他知道，卡拉蒙那只老母鸡不等到他好好地休息，是不会合眼的。

火焰渐渐熄灭，黑暗将他包围。

几分钟之后，他听见卡拉蒙沉重的呼吸声。

另一张床上，他可以听见罗德利斯隐约的咳嗽声。

确定双胞胎都睡着之后，罗伯特伸出手，枕着头，清醒地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天快亮，龙骑将才赶回晨风旅店。

值夜的伙计马上就看出来龙骑将的心情非常差。

她比暴风更粗鲁地将门拧开，一肚子火地看着旅店，仿佛里面的舒适和温暖让她无法忍耐。

的确，她看起来理当和外头的暴风是同一类的人物。

是她让蜡烛的火焰摇晃，而不是外面的风。是她把黑暗带进旅店中。

职员手忙脚乱地起身，但龙骑将并不是在看他。

艾拉瞪着一名坐在桌边比着手势的龙人，一双爬虫类的黑暗双眸中，闪烁着不对劲的讯号。

在狰狞的面具下，龙骑将的眼睛警觉地眯了起来，表情十分冰冷。

有那么短暂的片刻，她不顾将斗篷吹得迎风飘扬的寒风，静静地站在门口。

“上楼来！”她粗鲁地对龙人说。

龙人点点头跟在她后面，爪子在木板上刮擦着。

“有什么事——”夜班职员开口，被轰然关上的大门给吓了一跳。

“没事！”艾拉大吼，脸色很是难看。

她手放在剑柄上，头也不回地经过这个打着哆嗦的家伙，走上楼梯，回到房间去。

这男人颤抖着坐回椅子上，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