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中透露的讯息,让菲林转过身来。
人们四目相对片刻,然后她忽然笑开来。菲林稳稳地站在那儿勇敢面对她,只见她走过来继续笑着,然后举起双手抱住菲林。
“新来的。你可真是绕了一大圈,最后才表态说你爱菲林。
先是闯进菲林的房间,然后站在那儿用打结的舌头努力说出‘爱‘这个字。你为什么在多年以前不直接说出来?”
菲林傻傻地站在她的臂弯里俯视着她。对了,他迟钝地感觉出来自己比她长高了许多。
“然后呢?”她迅速发问,他却纳闷了一会儿。
“菲林爱你。”毕竟这是很容易说出来的,也让菲林如释重负。接着,他缓慢谨慎地举起手抱住她。
她抬头对菲林微笑。“我也爱你。”
菲林终于吻了她。在那同时,公鹿堡附近某处的一匹狼正愉快地高声吠叫,使得每一只猎犬和看门狗也齐声呼喊,和谐的叫声响彻冰冷的夜空。
菲伦斯曼所陈述的梦想,他有时很能了解。
要是照他的方式来做,纸张将会像面包一样普及,而每个孩子也将在十三岁之前学会写字。但是即便如此,他却不认为这样做会达到他所有的期望。
他叹息每当有人逝世,知识就会随之入土为安,即便是最普通的人也难以幸免。
他提到将来如果能把铁匠制鞋或造船工人操作刨刀的方式记载下来,识字的人就能够从中学习,但菲林不相信现在或未来会是这样。
有些事情可以从书本的文字中学习,但其他技艺必须先经由双手操作和心领神会,再由头脑记清楚。
自从菲林看到樯鱼把第一片与他同名的鱼形木头,砌上赫尔墨斯的第一艘船之后就深信不疑。
因为他的双眼在鱼形木头成形之前就看到它了,然后用双手将心中所知的形状付诸成型,这样的技艺是无法从文字记录上学习到的。
也或许这些技艺无从学习,而是像奥秘法术或智力本源般传承自祖先的血液。
菲林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下来看着壁炉中的余烬,等待城堡中其他人醒来。
按理说菲林应该是累坏了,然而菲林几乎因为窜流全身的精力而颤抖。
就算菲林坐下来一动也不动,还是可以感受到艾莉安娜温暖的双臂环绕着菲林,而我也清楚记得人们双颊碰触的位置。
菲林的衬衫因彼此短暂的拥抱,而缠绕着她的一丝气味,使得菲林十分苦恼,不知该穿着它让那芳香伴随着菲林,或是该小心地将它放回衣橱里存放。
菲林不认为如此悉心呵护有什么不对,回想起来,他不觉得自己愚蠢,反而因自己的明智而发出会心一笑。
狂风和飘雪在清晨降临公鹿堡,他却感觉室内更温暖了。
或许,这是个让人们从昨日的疲惫中复原的机会。
菲林不去想那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和清洗一张张静止不动的冰冷脸庞,更不愿记起烧掉凯瑞身躯的熊熊火焰。
人们可以在公鹿堡中充分运用这宁静的一日,而大家或许会在傍晚时聚在壁炉边说故事、听音乐和交谈。
菲林原先以为可以这样。菲林想下楼去找星彩和蕾姆。
菲林确知艾莉安娜何时会下楼去拿星彩的早餐,也知道她何时会上楼送早餐,却为此折磨着自己。
菲林会在楼梯或走廊上等待她经过,虽然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巧合,但如果菲林太常这么做,那些监视菲林的人将毫无疑问地注意到这种“巧合”。
不。菲林得留心国王和艾特罗的警告,让艾莉安娜知道菲林拥有成年人的自制和忍耐。
如果在追求她之前,他能做的只有等待,他会等的。
所以,他内心煎熬地坐在房里直到确定她已经离开星彩的房间,然后下楼敲敲星彩的房门。
当他等待蕾姆来开门时,想起了自己必须加倍看顾星彩和蕾姆,虽然说得可比做得容易,但菲林确实有些想法。
菲林昨晚就让艾莉安娜承诺绝不把不是自己准备的食物送上楼,或者从一般的食物罐中直接取用。
她对此嗤之以鼻,因为菲林在给了她最热情的道别之后才提出这个要求。
“你现在可真像蕾姆。”她责备着菲林,然后轻轻地在菲林面前将门带上。过了一会儿她开了门,只见菲林还站在那儿盯着门瞧。
“去睡吧!”她责备菲林,接着红着脸继续说,“别忘了,梦中有菲林。希望菲林在你梦中,如你在我梦中般如影随形。”这些话让菲林飞也似的逃下楼回房去。
之后,每当他想起当晚的情景,就会脸红。
现在,他一边走进星彩的房间,一边试着将这些思绪从脑海中移除,因为菲林是来这儿办正事的,星彩和蕾姆也确实相信这是个社交拜访,所以菲林必须把心思放在菲林的任务上。
菲林看着紧锁房门的门闩,还真合菲林意,没有任何人能用腰刀把它撬开溜进房里。
至于房里的窗户,就算有人爬上了外墙,也得经过紧闭的木质百叶窗、一幅织锦挂毯,和在窗前如军队般排列成行的盆栽,才能冲破紧闭的窗户,就连阴高一筹的好手也不愿轻易尝试。
星彩招呼菲林的时候,蕾姆又静下来做些针线活儿,而星彩也无所事事地像个女孩般坐在炉火前拨弄着煤炭。
“你知道,”她忽然问菲林,“公鹿堡的历史上多的是个性坚强的王后么?
而且不仅是出自致远家族的人,许多致远家族的王子都和功绩盖过王子本身的女子结合。”
“您想芙萝娅会成为这样的王后么?”菲林礼貌地问着,一点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对话会是什么样子。
“菲林不知道。”星彩柔和地说道,又懒洋洋地撩拨炭火。
“菲林只知道自己不是这样的王后。
“她沉重地叹了口气,抬头以近乎道歉的眼神看着菲林。”又是个恼人的早晨,卡兹,菲林的脑中只想着过去可能发生和应该发生的事。
菲林不应该让他逊位,如果他没逊位,他敢打赌他现在一定还健在。“
菲林几乎无法响应这样的陈述。她又叹了一口气,拿着煤炭搅棒轻敲着壁炉上的石台。”菲林今天是个充满渴望的女人,卡兹。
昨天当每个人都为芙萝娅的作为而欢欣鼓舞时,这一切却唤醒了菲林内心最深处对自己的不满。换成是菲林的话,就会像现在一样躲在房里,但你的祖母可不会。
公鹿堡曾经有位和芙萝娅相似的王后,那就是坚贞。她也很能激励别人奋起行动,尤其是其他的女性。
当她还是王后时,超过一半的皇家侍卫都是女性,你知道么?你可以找时间向浩得打听打听,他知道她在坚贞嫁给克里克时也跟着一道来。
“星彩沉默了,让菲林以为她将用这片刻的宁静结束谈话。
然后,她轻柔地补充道:“她喜欢菲林,坚贞王后喜欢菲林。
“她近乎羞涩地微笑。”她知道菲林不喜欢接近人群,所以有时会单独召见菲林去她的花园陪着她,而人们也谈得不多,只是静静地在阳光下翻动着土壤。
这是菲林在公鹿堡最愉快的回忆之一。
“然后,她忽然抬起头看着菲林。”菲林当时只是个小女孩,你的父亲也还是个男孩,人们还不算见过面。
虽然菲林的父母知道菲林不热衷宫廷生活的琐事,但仍不时顺道带我来公鹿堡。坚贞真是位不寻常的女
性,竟然会注意到菲林这么一个平庸安静的女孩,也愿意花时间和菲林在一起。
但是,她就是这样的人。公鹿堡当时可说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和现在的情况大不相同,那时候的宫廷生活也更愉快。
但后来坚贞去世了,而她的小女婴也因出生后高烧不退,与她一同离开人间。
过了几年克里克就再娶,然后……“她顿时停下来叹了一口气,然后紧闭双唇轻轻拍打着身旁的壁炉。
“过来这里坐着,人们得谈些事情。”
菲林依着她的吩咐,也在壁炉旁的石台上坐了下来。
菲林从未见过星彩如此严肃专注,而这所有的情况都让菲林觉得事有蹊跷。
这根本不像她平日异常兴奋的闲聊方式,几乎快吓坏菲林了。
她在菲林坐下的时候靠了过来,他便急忙往前移动,几乎坐在她的双膝位置旁。
她倾身向前悄声说道:“有些事情最好别张扬,但人们有时候总得讨论一下。
卡兹银辉,亲爱的,不要觉得菲林不怀好意,但我一定得警告你,你那位陛下叔叔对待你的方式,可能比想象中的更糟。”
菲林忍不住笑了出来。
星彩立刻恼火了。“你一定要注意听!”她更急迫地轻声说道,“喔,他知道他总是衣着华丽,很吸引人也充满机智诙谐。
我也知道他很会吹捧奉承,宫廷里所有的年轻女佣都深深为他着迷,而所有的年轻男子也都模仿他的穿着和仪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