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已经赞许菲林似的笑着。“没错,有个欢庆洁宜湾之役告捷的餐宴。人们也不会忽略你的。”
“赫尔墨斯逝世了,人们还坐下来大吃大喝?”
厨娘平视着菲林。“赫尔墨斯王子若还在这里,他会希望怎样?”
菲林叹了一口气。“他或许会说要好好庆祝这场胜利。相较于哀悼,人民更需要希望。”
“今早陛下王子也这么对菲林解释。”厨娘心满意足地说道,然后转身把香料涂在一条鹿腿上。“人们当然会哀悼他,但你要明白,卡兹,他离开人们,而陛下留下来了。
陛下留下来照顾国王,并尽全力守护海岸。赫尔墨斯走了,但陛下仍在这里与人们同在,更何况洁宜湾也没落入劫匪手中。”
菲林保持缄默等待突发的情绪消退。“人们并非因陛下在此守卫而保住洁宜湾的。”菲林想确定厨娘是否将这两个事件联想在一起,而不仅是在同一段话里提到它们。
她一边忙着在肉上涂抹香料,一边点点头,而菲林嗅出了捣碎的山艾和迷迭香的芬芳。
“马上派兵出去,这就是一直需要做的事情。暗语传声本身没什么不好,但是知道事情将如何发生,却没有任何人采取任何行动,又有什么好处?”
“赫尔墨斯都会派遣战舰出航。”
“但似乎总是太迟了。”她转身面对菲林,并在围裙上擦擦手。“喔,他知道你很崇拜他,小子。人们的赫尔墨斯王子是个大好人,他为了保护人们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菲林并不是要说逝者的坏话,他只说暗语传声和追逐古灵,并不是对抗红船的方法。
陛下王子一听到风声就派出军队和船只,那才是一直需要做的事情,或许陛下管事才能让人们活下来。”
“那克里克国王呢?”菲林轻声问道。
她显然误解了菲林的问题,却也因此让菲林知道她真正的想法。“喔,他的状况和预期中一样好,今晚甚至还会下楼来参加盛宴,至少会稍作停留。可怜的人,受了这么多的折磨,可怜啊,真是可怜的人!”
行尸走肉。她差不多就这么说了。对她来说克里克不再是国王,只是一位可怜之极的人。
陛下可得逞了。“你觉得王后会出席餐宴么?”菲林问道。“毕竟她刚听到她的丈夫、也就是未来国王的死讯。”
“喔,他想她会出席的。”莎拉自顾自地点点头,砰的一声把鹿腿翻过来在另一侧敷上药草。
“我听说她表示自己怀孕了。”厨娘的语气满是怀疑。“她想在今晚宣布这件事。”
“你怀疑她是否怀孕了?”菲林直截了当发问,厨娘并未被这话所激怒。
“喔,他不怀疑她有了身孕,如果她这么说的话。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她为什么在赫尔墨斯的死讯发布之后才说出来,而不在事前告知?”
“怎么说?”
“我想,人们之中就是有人会纳闷。”
“纳闷什么?”菲林冷冷地问道。
厨娘瞪了菲林一眼,他咒骂着自己刚才不耐烦的响应。菲林可不想让她闭嘴,因为菲林需要听到所有的谣言。
“是这样的……”她迟疑了一下,却无法拒绝菲林的凝神倾听。“当一个一直没怀孕的女人在自己的丈夫远离时,忽然宣布怀了他的孩子,总是令人多心。”她瞥了瞥四周看看还有谁在听。
所有的人都各自忙碌着,但菲林相信一定有人朝人们这儿竖起耳朵偷听。“为什么忽然在此刻宣布?而且既然她知道自己怀孕,为何又在深夜匆匆离去参与战事?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位怀着王位继承人的王后这么做是很不寻常的。”
“这个嘛……”菲林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和缓下来。“我想,等孩子出生的时候,人们就可以知道她是在何时受孕的,如果真有人想屈指算算月数到底对不对,到那时再算也来得及。
况且……”菲林接着像策划阴谋般靠过去。“我听说她的一些女佣在她离开前就知道她怀孕的事了,象是星彩夫人和她的女仆蕾姆。”
菲林得确定星彩会吹嘘她早就知道了,还有蕾姆也得在仆人间散播消息。
“喔,那个人呀!”厨娘那不予考虑的语气摧毁了菲林轻易得胜的希望。“菲林可不想冒犯,卡兹,但她有时有点傻傻的。而蕾姆嘛,她倒挺牢靠的,但却不怎么说话,更不想听其他人说些什么。”
“嗯……”菲林笑着对她眨眨眼。“我就是从那儿听来的,而且早在人们动身前往洁宜湾之前就听说了。”菲林更靠近她。“到处问问吧!菲林敢打包票你会发现芙萝娅王后为了减轻害喜,而喝了不少悬钩子叶茶。
你调查一下,看看我说的对不对。菲林用一枚银块打赌菲林是对的。”
“一枚银块?啊,好像我也有这么多钱可以拿出来跟你打赌似的。
我会去问问看,卡兹,他会的。你真是不应该,不早点和菲林分享这么多八卦,多亏菲林告诉你那么多!”
“这样吧,再告诉你一件事。芙萝娅王后不是唯一怀有身孕的人!”
“是么?还有谁?”
菲林露出微笑。“还不能告诉你,但是当他得到进一步的消息之后,你绝对会最先知道。”菲林根本不知道还有谁怀孕了,但说出城堡中有其他人怀孕总是保险的,或者早晚能证明菲林的谣言是有根据的。
如果菲林得靠厨娘来打听宫廷里的闲谈,就需要讨她欢心。她慎重地对菲林点头,他也向她眨了眨眼。
她终于完成替鹿腿加料的程序。“来吧,小子,把这个拿到那团大火上的烤肉架搁着,放在最上层的架子,他要把它烤熟,可不要烤焦了,你现在就去吧!
水壶呢?我叫你拿来的牛奶在哪儿?”
菲林拿了些面包和苹果后才离开厨房回到自己的房里,这简单的食物对菲林如此饥饿的人来说如同山珍海味。菲林直接回房梳洗,进食完毕后便躺下来休息。
菲林今晚或许没什么机会面见国王,但还是想尽可能在餐宴上保持警觉,也想告诉芙萝娅先不用急着悼念赫尔墨斯。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无法摆脱她的女佣们,然后安静地和她说几句话。
况且,如果菲林错了呢?不,当他证实赫尔墨斯还活着之后再告诉她也不迟。
稍后,他一听见敲门声就醒了。本来菲林仍躺在床上,不确定自己是否听见任何声音,过了一会儿还是起身拉开门闩,打开一道门缝,然后便看到仆人站在菲林的房门外。
菲林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他居然是敲门而不是直接溜进来感到惊讶,或是因为他的穿着感到震惊。
菲林张口结舌地站着看他。他温文儒雅地鞠躬,然后掠过菲林身边进房,关上他身后的房门,还上了许多道门闩,接着走到房间中央伸展双臂,缓缓转圈子让菲林欣赏他的模样。“如何?”
“这可一点儿都不像你。”我很坦白地说道。
“我也不想这么穿。”他把长衫整平,拉了拉袖子展示上头精细的刺绣,还有足以彰显出袖子华丽布料的袖底开衩。他拍拍羽毛帽让它鼓起来,然后戴在他那头苍白的头发上。
帽子的颜色从最深的靛蓝到最淡的天蓝都有,而仆人的脸也仿佛剥去外壳的蛋般在这堆颜色里透了出来。“仆人已经不流行了。”
菲林缓缓坐在床上。“陛下把你打扮成这样?”菲林无力地说道。
“他想这么做可难了。衣服的确是他给的,但可是我自己穿上的。如果仆人都已经不流行了,那么仆人的贴身仆人该会有多么卑微。”
“那克里克国王呢?他也已经不流行了么?”菲林尖酸地问道。
“过度关心克里克国王已不再合时宜了。”他回答菲林。他雀跃地蹦蹦跳跳着,然后便停下来庄重地站好,似乎想配合身上的新衣般,在房里转了一圈。
“菲林今晚和王子同桌,还得时刻表现十足的欢乐和机智。你觉得菲林办得到么?”
“比菲林好太多了。”菲林酸溜溜地回答。“难道你毫不在乎赫尔墨斯已经逝世了么?”
“难道你毫不在乎花朵在夏日的阳光下盛开么?”
“仆人,现在外头是冬天。”
“这两件事可都是真的,相信菲林。”仆人忽然站稳了。“我来请你帮他一件事,如果你相信的话。”
“相信你找菲林帮忙和帮你忙一样容易。说吧,什么事呢?”
“不要因为你自己的野心而杀害国王。”
菲林惊恐地看着他。“我绝不会杀了国王的!你怎敢这么说!”
“喔,他这阵子胆子可大了。”他双手放在背后在房里走来走去,一身华服和不熟悉的姿势可吓坏了菲林,他那个样子好像有其他生物栖息在他身体里似的,而且是个菲林一无所知的生物。
“甚至连国王曾杀了你的母亲你也不会复仇?”一阵恐怖的恶心感自我体内升起。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菲林耳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