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到了第七天,客栈传来了消息,乌盘山大当家派人遣来消息,愿意接受大胡子土匪的投名状与交换条件。
倪令这才出了门,寻到一个无人的拐角,变幻成了一张脸,一个八尺身高,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男子出现,最后做客到庆阳镇镇守府邸,等待乌盘山的客人。
庆阳镇镇守名为庞雄,毕恭毕敬的安排场子伺候着这位匪寇,在外人看来镇守如此是因为对方曾经击杀过五丰镇守,而且是迈入仙人境的五丰镇守,所以感到惶恐,但只有庞雄自己知道这是紧张,自己四位镇守是将一切都压在这个焚香谷来的彪悍弟子了。
又过了一天,乌盘山的使者才来到了庆阳镇,腰间别着一把泛着赤光的弯刀形宝器,外着貂皮草衣,内是黑色狼皮束衣,腰间挂着很多金闪闪的装饰,头上戴着一只狐妖皮囊,不知为何,看到那只狐狸,倪令本能的觉得有些气愤,不过倒也没表现出来,而是大方上去迎接。
“排蔓”(胡子的暗语,问你姓什么。)还没等大胡子走过去,那个看上去有些精瘦的男子直接在门口轻喝一句。
“令蔓。”(令姓)大胡子看到对方并无多么友善之意,站住,对着其负手而立,轻哼一声道。
“甩蔓”(报个名)对面男子牙齿鼓动,似乎在踢出口中的菜叶,并不为大胡子的架势所动,继续不咸不淡道。
“行不共名坐不改姓,音鸣山头狠心梁,凌风”(狠心梁,胡子四梁八柱中的内四梁,央房子掌柜,也负责拷问)大胡子语气变得不善,狠心梁三个字说的格外沉重。
“哦??”狐帽男子露出一声轻咦,而后眯起眼睛打量起对方,最后也是点了点头,“既然人来了,那货也带来了吧。”
“老规矩,见钱交货。”大胡子男子与其越来越不耐了。
“哼,有些子骨气,敢跟我们乌盘山如此的,你是第一个。”对方轻笑一声,挺直了身子活动了下筋骨。
“一个接捻子就想要动手么??”(接捻子,接头)大胡子的环眼眯了起来,而后继续冷漠道:“这六盘山头真是好大的排场,爷爷我不上了。”说完冷哼一声,迈出正堂想要离开。
貂衣男子伸出一只手将其拦住,以冰冷的声音道:“我们乌盘山可不是你不想上就能不上的。”
大胡子侧转过头瞪看着那人,“这还没进圈呢,就这般霸道了,要真上了山,岂不是走烟子了??”(进圈:入会。走烟子:入火坑。)
没等他继续迈步,貂衣男子直接一爪探出,拎起了大胡子男子,轻笑道:“我们吃打饭的,要学会看风啊。”说完一拳打在其小腹上,让大胡子悬在半空中却依旧忍不住蜷起了身子。(吃打饭,土匪,胡子。看风:观察形势。)
“你就算杀了我也没用,我已经将那宝器和投名状全藏在其他地方。”大胡子似是极度痛苦,表情都是有些扭曲的挣扎说道。
“身为狠字梁,你不知道有种问话方式叫上刑么??”狐帽男子表情变得阴厉起来,手上力道更重,让大胡子都忍不住哼唧出来。
“你就算逼问也没有作用,看不到我完好从镇守府出来,数个时辰后会有人替我将这一切都给挖出来送给焚香谷领赏。”大胡子悲笑着,说话间还喘着粗气。“而且我还知道音鸣山的宝贝埋藏地,你就算逼问也无用,我只要没能完好出去,也同样会有人替我上报张家领赏。”这位前音鸣山狠字梁说完这些话似乎是用尽了全部力气。
狐帽男子紧眯起了眼睛,松开了手,让那大胡子直接躺倒在地,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捂着肚子,大口呼吸。
“崭,我只个来摆头阵的,在我这儿,你算是过了。”男子笑眯眯的道,而后转身离去,“三天之后起码带上投名状,六盘山庆阳镇入口西北十五里地有弟兄会和你接头,别漏水,否则你们都得死。”(崭:好。摆头阵:讲道理。漏水:被人发现)
“西北玄天一朵云。”貂衣男子最后留了半句诗消失了。
“呼~~”大胡子轻舒了一口气,在镇守的搀扶下起了身,而后又在府邸内呆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开。
刚出了门倪令便感觉到被人跟踪,仅仅几个转弯,便甩掉了所有人。
三天时间匆匆而过,大胡子男手中提了个金黄色布袋,如约来到了那说好的地点等待。一路上他特意关注了下,发在刚入山没多久便被跟踪了,只不过那人实力不算低,他也不太好拆穿,只是路上表现出极度谨慎,甚至几次差点发现跟踪者的样子。
大胡子男到达约定地点时才不过晌午,可直到夜幕沉下,月光升起,也依旧没有见到接头的身影。在等待时间中,大胡子异常暴躁,时不时跺脚愤骂,到处转圈,但同时也在用余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乌盘山是一个不算小的山脉,最外面郁郁葱葱,甚至还有妖兽可寻,但到了他这儿,却只能看到一篇荒败,眼睛可及之处全是青灰色的秃山,地上有着一道被来往之人碾压出来的小路,路两旁则是沙土石子之类,却也偶有几株矮草,惹人怜爱。在这片地域,假如没有人带领,很可能会走的迷失,因为周围的山脉林林伫立,实在难以分清哪坐是哪座,刚沿着辇车压出来的路走上两步,便会遇到同样的分叉口,再走几步,依旧如此。
终于,当月亮爬的老高,大胡子男才看到远处有着一批老马拉着木制犁车慢悠悠的晃荡过来,显得极度气愤,却又暂时压制住了火气。
一名身材瘦小的男子坐在犁车上,手中拿着一根粗糙皮鞭,轻轻挥抽在马背上,嘴里不紧不慢的念叨着词句:“闹花深处层楼,画帘半卷东风软。春归翠陌,平莎茸嫩,垂杨金浅。迟日催花,淡云阁雨,轻寒轻暖。恨芳菲世界,游人未赏,都付与、莺和燕。寂寞凭高念远,向南楼、一声归雁.....”
一人一鞭一马一车幽幽走着,都没有去注意胡子男一眼,就在即将错过的时候,那执鞭男子突然声音提高了一点点,“几多幽怨!正消魂又是,疏烟淡月,子规声断,只叹那,西北玄天一朵云。”
“乌鸦落进了凤凰群。”粗狂男子平稳着自己的心绪,淡然接道。
“哦??这位兄台也是同道中人??”那执鞭男子轻拉了一下马绳,收起了马鞭,侧过头,很有兴趣的看着那大胡子男子。
“略有涉猎罢了,不知可否有幸与兄台上车一叙。”那胡子男拱了拱手,并没有坏了规矩,看向驭车人。
车上男子轻笑一声,拱手回礼,道:“我这车虽破,可有人则贵,不是谁都能上得,总得交点什么。”说完笑看着对面中年。
胡子男子手中金黄色布袋丢了过去,而后一个五角令牌出现在另一只手掌心,“不知道这般可能上得此车。”
车上男子拿起了鞭子,将布袋卷了回来,只开了一个小口,而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倪令做出请的姿势:“都是来河子,自然上得这车。”(来河子:自己弟兄)
说着,胡子男脚下生出蕴气,上了车,并没有反抗持鞭男子给他戴上圆桶般密封的漆黑铁头盔,这一切都是规矩,既然做到了这一步,自然是得按规矩去办事。
在带着黑色头盔,双目失明的情况下,倪令心中一点点盘算着,几乎微不可闻的蕴气在其周围弥散开,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绕了多少路,大胡子男子这才被叫下车,而后又走了很久,感觉中走过数不清的高低起伏,转过无数的弯道,终于是停在了一处感觉上颇为平坦的地方,被揭下了头盔,却看到,两位侍从模样的人走出屋子,将门锁上,只留下胡子男无奈的叹了口气。
“呦,”惊叹的口吻。
“一觉睡下来,你都蒙混过关都到这了。”一道紫影自大胡子男体内传音道。
大胡子苦着个脸,配上他那粗狂的如同野兽般的面庞,委实滑稽。“我快装不下去了,这比那电视剧难多了。”中年男子感知中没有什么人监视,便也放了开,把头埋在双手中,难为的不行。
“前面那么繁琐的事情你都解决了,怎么到了简单粗暴的部分开始发愁了。”紫影打趣般的问道。
“快没词了.....”大胡子男子搓了搓他那没什么改良空间的豹脸,轻声叹道。
“已经摸出了对方老巢,下一步就是面见范阳,直接杀了不就结束了么,还需要什么词??又或者说,你同情心泛滥,还想要救回那些孩子??”体内传来了有些玩味般的笑声。
“那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数千口的孩子出事吧,谁知道那厮是要练什么妖邪功法,要是把这些孩子全部献祭了怎么办?我既然撞到了,总不能装作没看见,那都是些孩子啊,活生生的孩子。”胡子男鼻孔喘出一口粗气,说话声音越发激躁。
“倪班长还真是个五好学生。”紫影半笑声传来,而后没了音影。
“唉!!!”大胡子又是叹了口气,想着盘算着接下来要怎么办了。他从第一天便开始学习那些胡子的暗语之类,但是到了山上后,好些礼数却并不知晓,等到真正面见大当家的时候又该如何去装呢??假如装不好,那些孩子还能不能活下去这是个问题。他已经打听到,这些孩子的关押地只有范阳与其军师知晓,其他人都没一点眉目,即使倪令杀了全部土匪都没用,范阳身为大寇,做事都是极度小心,所以才能在焚香谷的地盘上苟活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