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唐周来到贡院门口,跟随在这众学子身后排队验身份。现在还只是凌晨天未全明,灯旗下氛围庄严肃穆,无一人敢胡乱言语。
只见贡院最外一道龙门站了不少兵役,他们都手持文书,即将开始点名识认。唐周看了看门前几处的设序,从上面的字找到自己籍贯所在地。他跟随过去,安静等在后头。排过去后,验明身份,东西全部被检查清楚,全身搜身之后便直接进入考场了。
唐周找到了自己号舍,自己便坐在其中。
号舍一人一间,极为简陋狭窄。只有上下两板,一板作为写字当做桌子用,一板当作椅子坐。晚上睡觉时,两板合起来做床休息。这接下来的三场考试,总共要考九天六夜,吃喝拉撒皆必须在这号舍。
唐周与这众多学子这几日待在这贡院号舍内。开考时脑中思绪开拓,奋笔疾书。不考时坐在其中背书念诵。休息时,就脱下外衫当作被子盖在身上,身后靠着坚硬的两块木板。号舍太小,根本躺不下一个人,唐周蜷缩着身体,能睡则睡,睡不着就背书。冷时,用他们供给的火炉点燃取暖,也可以用这火炉加热食物和水。
这考试可谓是极为艰难困苦。在这期间,有承受不住的书生会隔着号舍偷偷聊天,相互结识。一日,唐周听闻隔壁有人轻轻敲了墙壁,只听旁边一人道:“兄台,我的干粮吃完了,可否救济一番?”
唐周找到自己的东西,看了看,发现粮食还够,便将自己的粮食分了他一点。
对方道:“多谢兄台。我看我们相邻,想来应该是老乡。不知道兄台姓名是?”
唐周道:“姓唐名周,字绪正。”
唐周还是不太了解这里面的规则,多的话不敢再偷偷说了。只怕到时候兵役发现他偷偷说话,判他一个作弊就难说。对方似乎知晓唐周担心此事,也不和唐周进行闲聊了。听他咀嚼干粮的声音,看起来是饿了一天没吃饭,应该是一场考完后,没有及时填补足够的粮食。
不过这立马就是最后一场考试,很快就能够出去。唐周怕他噎着,偷偷将自己还剩下一些水的水壶塞给他。不久之后,他又重新塞回来了,唐周看了一眼,对方恐怕是吃完之后小小地喝了一口,多没喝。其他的全都剩给唐周。
这几天好在没赶上下雨,要是下雨,这些学子在这号舍里更加难熬。若要是考试当时遇上下雨,这里外都漏雨的情况下又得保护住试卷以免沾湿破损,不然试卷坏了就判落榜。那样唐周更是难以处理了。
这众多学子在这贡院号舍里苦苦熬了几天之后,所有的考试都考完,众人才得以解放。唐周在那小小的空间里蜷缩了几日,只感觉是全身都酸胀得很。
唐周刚从号舍里解放,拿了自己的东西要走,突然看见一个人朝自己过来。过来时边走边喊:“绪正兄!绪正兄!”说话倒是极为热情亲切,来到唐周面前十分有礼地躬身行礼,给唐周拜了一拜。
他说道:“多谢绪正兄出手相助。没想到绪正兄竟然如此年轻,我看绪正兄有吉人天相,定然能够金榜题名的!”
唐周感谢他的吉言,只是说:“没想到其中考了一个偏僻地方风俗,我伤透了脑筋。想破了脑袋才写出来,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唐周忧心忡忡地这样说道。
这人说:“这地方风俗是老风俗了,几年未见过,更也是闻所未闻,不知道为何会突然考到。想来会的人也不多,绪正兄不必过分担心。”
两人出门时相谈甚欢。走出贡院时,唐周听闻人群中有人喊道:“唐周!唐周!在这!我在这里!!”
在这极为熙攘的环境里,这声音竟然异常响亮清脆,唐周举目望去,在人群中看见一人依旧穿一身绯红,那极为鲜亮的色彩极为显眼。也正是和他当时说的确实是能一眼瞧见他了。
他在那大声呼喊不说,还招摇着手臂,根本不顾及旁人的目光。只见他面容带笑,俊朗非常,别的人频频注目,但他似乎满心满眼都是唐周之所在。
苏灵均和林方接唐周回去后,唐周洗完澡,穿上了林方给他准备的衣服,将自己重新梳理好去吃饭。
下楼唐周就看见苏灵均和林方已然坐在下面等待着了。看见唐周,苏灵均就说:“怎么在里面考了几天试就这样憔悴消瘦?你今天可要多吃点。”
考完之后便如释重负,唐周的心态也不同以往了。这次吃饭也是吃得尽兴,见苏灵均喝酒喝得起兴,或许也是因为兴奋高兴使然,唐周就也是小酌了几杯。唐周这酒量还真是不敢恭维,只是几杯下去,就微醺了。
不过苏灵均更兴奋,说是唐周只要喝一口,他就先喝一壶庆祝一下。结果还真是唐周喝一口,他就喝一壶。唐周见他喝得脸红得像猴屁股,就取笑他说他疯什么。
苏灵均叫嚷着:“我这酒量可是了不得的!”说完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又把一杯直接干完了。
唐周又笑着喊他:“猴屁股。”
唐周已经有点醉了,双颊上染上红晕,捧着酒杯吃吃笑着,指着苏灵均的红脸膛叫猴屁股。一开始苏灵均还会反驳几句,到最后已经醉倒在桌面上一睡不醒了。
林方一开始是不想扫两人的兴,他本身身为一个下人能够与两人共桌已经是荣幸。自然是不敢叨扰两位的兴致。见苏灵均彻底喝醉了,林方先将苏灵均送回楼上休息,见唐周还有几分清醒,就嘱咐唐周说:“唐公子,我要将苏小少爷送上去。公子在这别乱走,我立马就过来。”
唐周说:“好嘞好嘞。”
虽然说唐周可能表面上看起来清明,实则唐周已经醉得脑子里都是嗡响了。他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连谁和自己说话都分不清。最后唐周被人扶上楼,双腿发软得不行,他迷迷糊糊挂在别人的身上被人带了回去。
唐周舒舒服服地睡在床上,耳边传递过来林方的声音:“唐公子,你怎么自己上来了?”
唐周有些醒了,看见林方站在自己床前。唐周问他:“不是林、林方你送我上来的吗?”
林方说:“小少爷回去后闹腾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安抚了他,我才过来发现你已经不在楼下了。以为你走丢了上来先看一眼。没想到你已经回来了。”
唐周的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只想赶紧睡觉。毕竟这些天他蜷缩在那号舍里,也没睡过几天好觉。他声音柔软黏糊,困顿地说出来的只是:“恐怕——我太累了,自己回来了,不记得吧。”说完,傻笑了两声后就进入睡眠了。
林方准备了热水,坐在唐周的床沿,轻轻握着唐周细瘦的手腕给唐周擦拭手掌上沾到的酒液。烛光朦胧,四周皆静,唐周处于酣睡中,林方那深灰色的眼睛里,藏匿深处自卑而又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