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只能说一天比一天无聊,但唐周还是努力去找一点事情去做。
唐周喜欢在小屋后面的那一条小溪,现在天气虽然开始转凉,但是在下午的时候还是有点炎热,唐周光着脚踩在小溪里,小溪下面铺着很多的鹅卵石,踩下去还会滑。谢郢只能坐在轮椅上,他的目光看着站在水里的唐周和其他的两个人。
他们最大的乐趣大概就是在这小溪里比赛抓鱼——而且是徒手抓鱼。小溪不深,只是没过小腿,三个人站立在小溪当中,全神贯注盯着自己的周围。
初秋的落叶掉落下来,砸入水面,缓慢荡漾了一圈涟漪,随后落叶顺着水流而去。周围一片寂静,几人屏气凝神,只能听闻水声潺潺。顿时间水里被砸入了一块石子,将那游过来的小鱼惊慌得到处逃窜。
那人喊道:“谢先生,你将我的鱼惊跑了。”
谢郢坐在岸边,手中不知何时拿了几块石子。刚才显然是谢郢的杰作。谢郢淡笑不语。
最近确实很容易发现,谢郢开始爱笑了。本来一开始谢郢笑的时候还有些遮蔽,但是并没有人刻意去提及与关注之后。谢郢脸上的笑容也就更泛滥频繁。这是一件好事。唐周一直都这样认为。
而且谢郢最近对唐周的好感度升得很快,升得最快的大概是谢郢同意做手术的那段时间。现在谢郢的好感度虽然才是三十九,但是这对于唐周来说,已经很高了。
很快那人又说道:“谢先生,你就是看唐医生一无所获想要帮他一把。你这帮得也太频繁了!”
唐周说:“谢先生闲得无聊丢块石子就是帮我了?”
“哈哈阿川,你终于被欺负了。”另外一边的那个男人笑起来。
几人调侃欢笑起来,难得的像个孩子一样都展露出几分顽皮劲。被叫作阿川的人哼气了一声继续盯着自己脚底周围。
唐周也继续去看自己的旁边,只想着要赶紧抓到一条来展示自己的威风。但其实上,他们两个是经过身体训练的,唐周当然比不过他们。就是唐周觉得,这么久以来都没有任何收获也有点丢脸。于是就更加认真专注了。
好不容易唐周在自己的范围里看见了一条,本来想要等那鱼接近过来几分再抓,没想到那鱼慢悠悠地要游到阿川的领域中了。
见阿川眼睛放光,唐周当然也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当即就扑过去,而阿川也是扑过来,顿时间,两个人撞在一起。看看阿川身肌肉,就知道被撞倒的一定是唐周。
唐周狼狈地从水里站起来。他现在全身湿透。唐周抹了抹脸上被溅到的水。
“阿川,你这是故意欺负人吧。”
“我只是轻轻一撞!”
“我还不知道你吗?”
“你胡说八道!我才不会这么小气!”
眼见这两个天天吵吵嚷嚷的人一有机会就要吵起来,唐周哈哈笑了起来。觉得他们两个吵得实在是太有意思。唐周说:“你们吵你们吵,吵不过就抓鱼,看谁抓得多。”
唐周这样说着,从小溪里走出去,任由两个人那一触即发的大战。唐周光着脚踩在草坪上,细瘦白皙的脚上沾染了草屑与泥土。
终于站在小溪里的两个人不吵了,开始暗自比试到底谁抓得多。唐周听到谢郢喊了自己一声,他轻轻喊的一句是:“医生。”
唐周转头过去,以为谢郢有什么需求。
谢郢说:“来到我跟前。”
唐周走过去,看见的是谢郢的膝头没有任何东西。唐周从轮椅后面的夹层里找到薄毯,将薄毯盖到谢郢的膝盖上去。
唐周记得谢郢就算之后会能够走路,天气冷的时候会腿疼得厉害。唐周又习惯性地蹲下来身来将这薄毯结结实实盖在谢郢的膝盖上。唐周说:“谢先生,你现在要养好你的腿,这里寒气重,还是盖着一点比较好。要不然之后一到天冷的时候就会疼。”
唐周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结果谢郢的手伸过来,在唐周满是水珠的脸上擦了擦。
谢郢的手干燥而又温暖,将唐周面孔上的水渍擦拭而去。只留下一片温暖的触感。这是谢郢一个主动亲密的举动。这样的举动让唐周有些惊讶。
但是谢郢好像不将这件事当成是什么惊奇的事情。似乎这只是一个很寻常的举动。谢郢的脸上表情甚至都没有任何的变动。
唐周仰着头呆愣地看着他。谢郢说:“我想回去了。”
“好。”
唐周站起来,穿好鞋子。本来他们就打算来抓鱼,过来的时候穿的是拖鞋。这些拖鞋都长一个样。唐周也不知道穿的是谁的,穿在脚上有点大。但是见谢郢等待着,唐周就只能胡乱穿了一双去推他。
那边在水里差点打起来的两个人终于反应过来了。
“谢先生,要回去吗?”
谢郢说:“我们先回去。”
唐周知道谢郢的意思,于是笑着对身后的人补充了一句说:“谢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先走,你们想到什么时候都没事。”
“好嘞。阿川,这次你就肯定又打不过我。”
“这怎么可能!”
于是那边又听起来似乎发起一大动乱了。
唐周觉得很好笑。他在这里的生活虽然足够无聊,但也足够闲适。只要忽视无聊,还算有趣。
唐周推着谢郢回去,一条路上没有什么其他的声音,微弱的阳光从树叶缝隙掉落下来,藏匿在谢郢漆黑的头发当中。现在无事可做,唐周推着谢郢回去,只能发呆。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谢郢说:“如果我不是谢郢,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谢郢这样一句话出来,似乎在向唐周袒露自己的心声。
唐周说:“没有人不喜欢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
谢郢沉默了一下,他说:“我已经受够了争斗。但是我已经在这漩涡里多年。”
这似乎是谢郢的一种慨叹。似乎在常年的争斗中得到一时寂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也是让人流连的事情。他终究要回到那漩涡当中去,永远无法从中脱身而出。不久之后,他依旧是如此,在那漩涡里找寻不到方向,终生不停歇。
唐周想要说一点安慰他的话,他以为现在谢郢在与他谈心。到底还是要给予回应会好一点。然而唐周听到了谢郢说:“你为什么会认为那一场手术一定会成功。”
他说话的内容混乱而无章法,一时间讲述的是那件事,一时间讲述的却是另外的事情。唐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谢郢已经转移话题了。唐周垂下目光去,看见谢郢稍微侧头看着他。
他漆黑的眼眸当中安静地倒映着唐周的身影。唐周停下了脚步,轮椅也就此停下。初秋的风吹拂谢郢的衣襟与头发,将他这一份柔软而又虚弱的模样展露出来。与记忆中那个杵着手杖却威风凛凛的谢郢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