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寻找真相,还以公道,是我们衙门的事情,你这是认定我们无法让此真相大白?你这是藐视公堂,当以杖刑惩戒。故意隐瞒不报,拖延侦查进展,更是罪加一等。”
他此刻不对唐周说话,那声音听起来竟然这般吓人。在这空旷的地界,那声音像是从天上降落下来,带着隐约的回音与极致的威慑之力。将阿安直接吓得双腿发软跪在地上,连连喊大人饶命。
唐周本想帮助阿安向沈俞安求情,转眸去看沈俞安,虽然脸上表情的变化很小,但仔细看来,却见他在唐周转眸去看他的瞬间,他将目光轻轻垂落下去,似乎又去看手上的东西去了。
沈俞安此时与周围的说道:“你们先行下去,这里已然没有什么事情。将我之前嘱咐你们的事情都去做了,尽早将调查结果报予我。将那龟公送回楼里去,沿那街道再仔细巡查一番。出去时记得将门带上。”这样说着,也依旧没有抬头。
站在这里面的衙役们也都真的离开了。顿时间,这空间当中也只剩下了唐周与沈俞安两人。
唐周见他们都走了,沈俞安也没有再问什么。唐周以为自己也可以走,本想站起来与沈俞告辞,却又听到沈俞安说道:“你是棺生子?”
唐周一听这三个字,本来要起身,这下是直接定在椅子上似的,愣愣地坐在那里看着抬起头来看着他的沈俞安。
沈俞安这清正的目光不带有其他让人不适的情绪,又或者说是本身就没有什么情绪。他只是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在阐述这个事实。唐周知道原主对自己这个身份很在意,不允许别人提起这件事。
其实这才是原主离开故乡的原因。因为那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棺生子。他上从死人肚子里出来的小孩,那些人认为他极为晦气,说他是鬼婴,所以不愿意与他多有交流,不愿与他多有接触,甚至排挤他讨厌他编排他。原主小时候没少被孤立与欺负。
这向来是原主最不愿意透露的事情。
唐周知晓方才沈俞安定然是派人去查他的身份了,但是没想到,他连原主这桩不愿意提起的事情都能查到。唐周有些无措地坐在原地,双手有些不安地扣在一起。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也只是先点了点头。
稍微沉寂了一瞬,沈俞安似乎知道唐周在顾忌些什么。大抵也知道棺生子这样奇特的孩子,对于其他人来说是怎么样认为的。于是他对唐周说道:“在这种情况下,你的母亲依旧保护你周全,并且你也这样努力活下来。本身便是一件了不起之事,我又怎么会说你什么。”
他这次竟然说出这样动听的、抚慰人心绪的话来。要是被熟知他的人知道,更是能够惊愣得不知所措了。无论谁来都想要上前来扯扯沈俞安这面皮,以此来查验这说着这样动听之话的人是不是沈俞安。毕竟所有人都知晓,沈俞安向来是嘴上刁钻毒辣,喜欢将人说得哑口无言。
唐周抬起头来。
坐在那身穿深青色官袍的县令大人,依旧这样平静看着他,唐周心里到底是有些暖意。那是替原主而感受到的,原主经历的那些白眼与欺凌,系统与唐周讲述起来时,唐周听着就觉得气愤与厌恶。
现下,能有人说这样的话,怎么样听起来都是让人心中忍不住一暖的。唐周的脸上也忍不住出现笑容,这笑容这样灿烂明丽,让人移不开目光,只见他在那笑着,他说道:“多谢大人这样说。一直以来,很多人都不太喜欢这身份。我也实在是受不了,才从那个地方离开的。之前还有道士甚至言论说我活不过二十岁。”
沈俞安冷哼了一声说道:“不过是一些歪门邪道、胡言乱语,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之说,要是这世上真有什么鬼神,那所有离奇诡异案件都是鬼神弄的,就没有人查去。到最后,所有的事情也不过是人心作祟罢了。那些人真是在此方面颇为愚昧。”
虽然沈俞安这样说着,但是唐周却又不敢与他明说,这个世界上还是有鬼神的。毕竟码系统告诉他,这个世界里确实有鬼神。
不过见那沈俞安在那冷着脸这样说着,唐周也不想破坏他心里的道义理念。最后便没有再说了。
沈俞安似乎早就注意到这件事,此时说完那话之后,他与唐周说道:“你马上就到了及冠的年岁,到那时你还活着,自然将那些鬼神之说打破得丝毫不剩了。”他这样说完,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坐在那处看着唐周,最后说了一句:“所以你不必多想。”随后,他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他方才说那么多话,最终为的就是安慰唐周的这一句话。将这一句话说出来,大概是觉得那话说得有些生硬笨拙,便将声音熄了,故作镇定地继续翻看那已经被他瞧了好几遍的公文。
沈俞安忽然不说话,唐周也没有了说话的地方。唐周呆呆地看着沈俞安,也不知道他现在能不能走。沈俞安不说,唐周也没动,直至外面传来敲门的声响,说是顾淮之带到了。
唐周转头看去,看见昨晚所见的那君子如兰的顾淮之顾公子走进来。他走进来,却是先将目光落在唐周身上,笑脸盈盈地看着唐周,与唐周亲切柔和地说道:“我来晚了,你可吓着了?”那副姿态,似乎他是唐周的亲近之人在表达如此的亲昵关切。
第255章小寡夫16
唐周自然是知道顾淮之似乎向来这样亲切柔和,仿佛别的人有什么难事,他都能帮衬一番。唐周喜欢这样对着自己笑的,这样唐周也感觉心情放松很多。于是此刻顾淮之说了那句话后,唐周就转头对顾淮之说道:“没有感觉害怕。”
唐周不过是回答了刚才顾淮之所问,但是顾淮之却故作惊讶地说道:“竟然这样厉害的,没有感觉到害怕?你可真厉害。”他这模样,一看就是故作,一看就知他这是在哄唐周。
唐周也不知道他为何这样哄自己,但是这样被他一哄,也确实心情会好上一些。唐周也笑盈盈地“嗯”了一声。
那边静坐在那处看了一会儿的沈俞安说道:“县衙并不是你们闲聊之地。”他那声音又听起来不善了。不过这份不善,唐周倒是没有听见他这样针对自己过。只是针对了别人。可是沈俞安这样直言不讳、不知变通的样子,似乎也确实很难与其他人和谐相处起来。
而顾淮之像是没听闻出来沈俞安那语气中的不善似的,他依旧那副模样,温和得很好说话的样子。身形板正,脾性温善,看起来确实惹人喜欢多一点。
这一次,沈俞安叫顾淮之叫来,问的也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顾淮之也是回答得仔细认真,与之前唐周说的一般无二。本来那坐在沈俞安身侧记录的主簿被沈俞安叫了出去,此时是沈俞安自己做着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