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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战来得痛快。”
当年叶政廷用正妻袁氏和长子作为人质迷惑了方氏,后趁其骄傲自大,派薛其钢一举灭之。
薛其钢那时不到三万人,要绞杀五十万方氏人马,简直痴人说梦。薛其钢大胆听了幼子薛凌云的建议,以自身为饵,自带一万人马,将五十万方氏人马引到沼泽地里。薛湘楠姐弟二人各引一万人马,从左右翼分别包抄,与父薛其钢汇合,将方氏全歼。
那一战打了三天三夜,父子三人皆浑身浴血,杀到最后都失了理智,脑子里只剩下“杀戮”二字。
薛湘楠听薛凌云提起那场让她做了无数噩梦的战争,摇头一笑:“你小子还是这么疯。”随即伤感地看着他,“若你能随我和父亲去流番洲,凭你这番疯劲,或许……流番洲早就收复了。”
灭方氏那一年,薛凌云才十五岁,可惜十年过去,他却再没机会驰骋沙场。
薛凌云自嘲一笑:“长姐,且不闻二十五岁的将军就算老了。如今你幼弟我都老了,你何时脱下这身战袍?”
薛湘楠却没笑,望着黑暗处,淡然道:“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若不是这操蛋的时局,若生在寻常富贵人家,长姐一定儿孙满堂了。薛凌云苦笑了下,再没吭声。
黑暗中,他沉默半晌,开口道:“长姐,你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是得想想对策。”
他本不想让父亲和长姐知晓,谁知薛湘楠得知他被下狱,竟急得无诏回京了。无诏回京乃大罪,薛凌云现在黄泥糊裤裆,自己一屁股屎还没洗干净,又连累长姐抗旨。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反正已经这么糟糕了,再糟还能糟到哪里去。如此一想,他反倒不焦虑了。
“想什么对策?”薛湘楠撩起早已脏污得看不见原本颜色的衣袍下摆,擦了擦战刀,有些生气地道,“你闯祸时怎么没想到有今日?”
薛凌云十分清楚薛湘楠的脾性,嬉皮笑脸凑过去撒娇:“长姐,你就不想我吗?我想你得紧,别一见面就骂我嘛……”
他不要脸地抱着薛湘楠胳膊,要是有根尾巴定也欢快地摇起来了。两人母亲过世得早,薛湘楠既是长姐也是母亲。她本就心疼薛凌云,又见他落到如此境地,下狱了还被人刺杀,又心疼又生气。
她叹了口气,道:“算了。既是别人先欺你,你还击也是应该的。”她顿了下,看着薛凌云,眼中严厉化为柔情,抬手揉了揉薛凌云肩膀,“委屈你了。”
她骄傲的幼弟,何时受过如此屈辱。
薛凌云过往是骄傲的头狼,在沙场一呼百应;可如今,他是被拴在京城里的狗,怎么也躲不过旁人的陷害。
朝野都道薛凌云纨绔浪荡子,身份尊崇嚣张霸道,可是薛凌云的委屈,只有她看得到。谁说他委屈,薛凌云都会置之一笑,唯独听到长姐一声“委屈”,薛凌云鼻头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这五年在坞原,表面是太子亲卫,实为质子。无论去哪里,身后的尾巴如影随形,薛凌云习惯了,可又不习惯。要摆脱这些尾巴对他轻而易举,可是摆脱之后又如何?只会让帝后对薛家、流番洲的监视更为严密,警惕更甚。为了父亲和长姐在西南能安稳些,他哪都不能去,去哪都得让尾巴们跟着。
他如此委屈求全,薛湘楠都知道。她难过地拍了拍薛凌云肩膀:“长姐都知道。你放心,如今我回来、坐在这里,便是对策。我要将事情闹大,让那高高在上的皇上和姨母看看,我与父王在流番洲与游夏人拼命,我的幼弟在京城被人如此陷害,叫我们父女如何安心作战?”
薛湘楠心里憋着一股气,要当面向叶政廷和袁氏讨个说法: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薛凌云焉有命在。先不论薛凌云犯了什么罪,堂堂皇家天牢,竟然被人明目张胆劫杀,整整一夜都没人前来支援,这大盛、这坞原,到底是谁的天下?
“长姐,没用的。”薛凌云枕着胳膊倒在草垛里,自嘲一笑,“天牢被劫,最多给你一个坚守不严的说辞,杀几个、撤几个,再流放几个就完事;但你却是无诏回京,他们反咬一口,你要如何脱罪?”
才短短几年不见,如此丧气的话居然从薛凌云嘴里说出来,这还是当年那天塌下来都能与之一斗的少年将军吗?
薛湘楠一向冷硬的眼眸多了一丝哀伤:“你放心,叶家还要仰仗薛家军收复失地。没了我们父女,光凭叶仲卿和那几个年迈多病的老将,光游夏那些茹毛饮血的蛮子能将大盛一点点蚕食干净,遑论还有东南那些虎视眈眈的家伙。”
薛湘楠的话却并没有消解薛凌云的担忧。如今叶家仰仗薛家,薛家便如烈火烹油,一旦流番洲收复、或薛家不再手握重兵,只怕就到飞鸟尽、良弓藏的下场。
薛家的后路,正是薛其钢和薛湘楠最为担心的。薛湘楠一直不婚,婉拒多次赐婚,此事在叶政廷心里更是块心病。拿薛湘楠被办法,叶政廷也将目光转移到薛凌云身上。如果这次顺利出去,接下来将面临什么,薛凌云一清二楚。
在天牢这几天,薛凌云想得很清楚,要破薛家功高震主后被打压的结局,必须令觅良主。叶政廷老了,他那几个儿子斗得跟乌眼鸡一样。薛家若不谋朝篡位,就得从中择一个稳妥的扶植他上位。于公于私,薛凌云都坚定地选择叶长洲。
想到这里,他计上心来,直起身子凑过去低声道:“长姐,你记得十六殿下叶长洲吗?”
薛湘楠绞尽脑汁回忆了下,犹疑着问道:“那个当年在皇后寿诞上,被人踩断胳膊的半大孩子?”
那年叶长洲十四岁,大盛初立。皇后寿诞上,叶长洲被人从椅子上挤到地上,还被涌过去贺寿的皇子们踩了几脚,胳膊被踩断,狼狈地捂着胳膊坐起来哇哇哭,惹得众人纷纷看他。薛湘楠当时瞥了他一眼,又瘦又小,毫无胆色,只是一笑置之。
薛凌云笑得一脸灿烂凑过来:“对对对,就是他。长姐,他如今封了昭郡王,御封特使专查叶恒丰被杀一案。这几日,你可要多留意此人。”
薛湘楠看着薛凌云,疑惑地道:“那孩子我见过。景纯,那等娇养又没胆色的人,你竟看得上?”薛湘楠看他的眼神,以为薛凌云被关在京城关疯了。
薛凌云赧颜一笑:“长姐,那人骂过我,说我离了战场便不会战斗了。”
薛湘楠没想到薛凌云竟能如此信服一个外人,她拍了拍薛凌云肩膀,道:“好,我记下这位昭郡王殿下了。如果他真能顺利解开你的困境,我会认真审视他的。”
“嗯!”薛凌云望着薛湘楠,笑得一脸灿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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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小剧场/樱花树下的小窝囊废
大盛结束乱世定都坞原,皇帝登基大典定在三月初七,普天同庆万众欢腾,整个坞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