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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敬承这趟南城之旅除了参加电影节,还有早前定下的一个合作方的接触。
聊完合作,马不停蹄赶往典礼现场,说不紧张么,是假的。毕竟是商人,考虑的是利益。
奖项这种东西在搞艺术的导演看来是内涵,是对个人表现能力的肯定;在制片人看来就是价值,能带来后续机遇的价值。
商务车载着剧组的人去活动现场,临近会场,他忽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点开顶端的对话框。
[等下开始颁奖]
等消息的几分钟里,点开她的头像,是只捏着粉笔写板书的卡通阿飘,身边还有杯咖啡——尽管她本人从来不喝咖啡。
指尖轻触屏幕,头像缩小,对面来了回复,杭敬承看罢,唇边勾起弧度。
她说:[嗯我在看电视]
电影行业有一系列自己的行为模式,颁奖典礼按例有商务晚宴,电影相关人士聚会、相互引荐,再就是一系列媒体采访,后续商务接洽。
杭敬承没有在南城待很久,今天上午结束行程,青城这边有旧友邀请支持一个电影艺术节,下飞机后直奔会场。
活动过程主要是电影主创在接受采访,苏浩作为助理只在一边守着帮忙处理杂事。
杭敬承抽空瞥他一眼,赶紧上前听指示。
身前记者还在组织语言,杭敬承稍稍偏头,压低声音:“去门口接个人。”
苏浩一愣。
“你嫂子。”
“啊,好的好的。”苏浩恍然大悟,拨开人群走出去,正巧主办方在发咖啡,差点撞上去,连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杭敬承收回视线。
摄像机镜头后,这是张与导演、演员气质都迥异的制片人的皮囊。年轻,老道,谈吐间严肃不足,亲和有余,然而相当有分寸感的一个人,眉眼清寂矜然,无论如何谈笑,都带着几分不容僭越的压迫感。
有心人注意到他偶尔向会场门口张望。
似乎被外面什么吸引了目光,忽然勾唇一笑,眉目即刻柔和下来。
采访开始有一阵子了,第一次见他这样笑。
有人好奇,偷偷顺着视线看过去,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啊。”
周围小小的一声惊呼,杭敬承下意识用手臂拦住即将跌倒的身影。小范围骚动,被扶住的女孩迅速站起身,低着头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杭敬承轻描淡写收回手,低头理了理衣服,才发现自己衣袖手臂处有片水渍。
女孩显然也注意到这件事,握咖啡杯的手抖了抖,看向跟自己一起的摄像老师,后者脸色铁青,她脸色更白,拼命道歉:“我不,我不是故意,对不起老师,老师对不起,是我的错.......”
刚才送咖啡的侍者转身时没注意,撞了她一下,然而这个时候,解释已经没有太大意义。
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基本就断送了一半前
途。业内人士抱着或同情或看好戏的心态看着她。
杭敬承瞥了眼那姑娘握咖啡杯的手,脱掉外套,“不用在意。正好准备换洗了。”
周遭人皆是一愣。
“继续吧。”杭敬承将外套挽到臂间,随意从容,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杭总已经带数位演员转型导演,有没有考虑过.......”有媒体率先反应过来,随后别家也相继回神,气氛回到十分钟之前。
/
众星捧月的月。
杭敬承好像从来都是被围在人群中间的人,众星捧月的月,陆敏想。
高中那会儿人群核心的也总是他。除了成绩好,脾气也不错,他身上好像还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使人不自觉仰望他,尊重他,亲近他。
“嫂子你还要喝点什么?饿不饿?要不要我去找个毯子?”苏浩热心地问。
陆敏收回跨越层层人群看向某个方向的视线。
“我在这坐着就好,你去忙你的吧。”她轻声说。
“我不忙,承哥他们比较忙。”苏浩挠头,四下看了看,不知道做点什么,“我先过去看看,有事您叫我。”
陆敏应声,一个人坐在角落,等活动结束。
采访现场离得有点远,看不清也听不清,她举起纸杯抿了口温水,百般聊赖地看向四周。
临时休息区放了许多桌椅,座位上大多没有人,放了些设备器材,偶尔有人匆匆回来拿点什么东西又奔向现场。
墙边柜子上还堆了许多包装精致的花束,放不下的都在地上,琳琅满目。
这场活动好像没有演员或者明星,陆敏回望会场,停顿片刻,低垂视线,不及巴掌大的风铃花躺在腿上,指尖戳了戳,玻璃纸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她把它藏到身后,托腮看向地面。
就这么盯了会儿,眼睛发酸,听见身边有谈话声,她抬头,意外对上含笑的眼睛。
杭敬承闲散抱着手靠在桌边,正跟身边男人聊天,视线却在她身上没离开,似乎已经看了她好一会儿。
“怎么不叫我。”她说。
竟像被冷落的孩子在发泄不满。
“这位是......?”
陆敏这才注意杭敬承身边还有个男人,五十多岁的模样,灰白长发,戴了副圆框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她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起身。
杭敬承笑着,提步走到她身边,手臂虚虚拢在她身后,“我太太,陆敏。”
又跟陆敏介绍这是哪位导演。
听到名字,她暗自心惊一瞬,看向身前男人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仰慕。
这种名气的导演,如果不是杭敬承,她这辈子不可能接触到的。
“陆小姐,你好。”大导演亲切地跟她打招呼,她晕晕乎乎回应了,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直到人已经走了,恍恍惚惚回神,“他是不是拍了那个《惊龙活虎》的那个?”
“是他。惊龙活虎是老片子了
,你看过?”
“嗯,小时候家里有他的碟。看过好多遍。”陆敏目送导演跟几个助理模样的人汇合,然后消失在某个角落。
“老头有什么好看的,看看我行不行。”杭敬承信口。
这样说话未免太冒犯那导演,陆敏无奈地抬头看他,他则一副聊赖又百无禁忌的模样,“走吧,出去走走。”
毫无悔意。
“那个,杭先生......”正准备离开,羞怯的女声响起,陆敏回头,瞧见一个记者打扮的年轻女孩,以为是工作,自觉让开位置。
“你好?”杭敬承仍笑着,单手抄兜,灯光冰泠眼底折射一丝对陌生人的疑惑。
女记者心里被这份疑惑刺了一下,他这么快就忘记她了。
然而已经开口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我是刚才采访的记者,不小心把咖啡弄到您外套上了,非常过意不去,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我付清洗费用。”
“我说了本来就该洗了。”杭敬承顿了下,“你坚持付这笔钱的话,可以联系我的助理。”
语气和善,然而话里话外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陆敏静静站在一旁,并没有说什么,视线落在女记者逐渐攥紧的手上,听见她又羞又倔地咬牙坚持:“您本人的可以吗?因为非常感谢您的体谅......”
“我太太等很久了。”杭敬承打断她。
路过她身侧,微微颔首,“你自便。”
女记者惊愕,回头看向从刚才到现在一言不发的陆敏。
/
只半个小时,天色完全暗下来,路灯亮起。
陆敏比杭敬承慢了半步,视线越过他看向远处,明度很低的蓝色,几重云灰扑扑点缀。
脑海中却是刚才女记者找他要联系方式的情景。
她一开始没觉得什么,直到杭敬承拒绝,才后之后觉反应过来,原来小姑娘是冲着他来的,看样子起因还是他随手帮了人家。
有点郁闷。
果然他对谁都好。
“没开车过来来?”杭敬承问她。
“嗯......是,开了,没。”她胡乱应着。
杭敬承回头,“到底开没开?”
“没。”她低着头,将手背在身后,小花藏在袖子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玻璃纸,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也不晓得他有没有察觉她的郁闷。
做这行确实会接触好多人,就算他不主动,也多的是主动的。
“随便走走吧。”
“好。”
可起因还是因为他主动帮人家了,不然今天什么事都没有。高中那时也是,擦身而过时下意识护住她,并不妨碍他脱下外套帮别的女生遮住羞耻。
有点讨厌,这么多年过去,哪怕她是他名义上的、合法的老婆,依然不是唯一的例外。
更讨厌的是,她又在胡思乱想了,为什么要纠结这么多细枝末节呢。明明这
次他直接拒绝了人家。
杭敬承侧目看了看身后的女人,背着手低着头,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完全没有交流的意思。
“等太久,累了?”
“没。”
“不想来接我?”
“不是。”
看起来是不大高兴。
“讨厌我?”
“.......”
原本只是开玩笑的试探,却没想到她这次真不否定了。
杭敬承舔了下后槽牙。
好吧。
陆敏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轻轻摇头,勉强挤出一抹笑,“走吧。”
杭敬承垂眸看着她,沉默半分钟,眼底多少有些无奈。
走呗,总不能刚见面就闹别扭。
刚转过身,就听她说等一下,衬衫衣袖被扯住。他回头,目光落在她只扯住一点点衣料的手指上,挑眉。
“那个,恭喜你,电影很优秀,拿了奖.......”陆敏两只手都攥得很紧,话说得颠三倒四。
“谢谢?”杭敬承尾音上扬,带了点疑惑。
她松开手,别开脸不看他,“虽然昨天就知道你得了奖,但是没有想到要准备礼物......对不起,这个是路上有个小朋友送我的.....希望你以后取得更多满意的成绩。”
袖口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束蓝色风铃,只有三支,巴掌大小,用玻璃纸包着,扎了个蝴蝶结。
杭敬承默然。
大约半分钟,没有说出话。
而后笑了笑,视线往身旁转了一圈,又落回来。
他伸手接花,修长劲瘦的手指虚虚握着小东西,生怕摧折。
陆敏仍不看他,别别扭扭地小声解释:“刚才一直没送出手,因为别人送的花都太漂亮了。”
“怎么,还怕比不过一群外人?”杭敬承笑意轻佻,陆敏忍不住圆眼嗔他,他却正经起来,“各花入各眼。”视线不经意地划过她的脸,“而且我啊,今儿最喜欢风铃。”
本就只有巴掌大的东西在他手里更显小巧,惨不忍睹的小巧。
好吧。
杭敬承永远知道怎么消解她的别扭。
陆敏心里叹了口气,也松了口气,好歹送出去了。
回家路上又碰到卖花的小女孩,远远见到陆敏就笑,走近了,她说你果然把花送给叔叔啦。
杭敬承认出这是超市遇见那个小女孩,应该也是送出他手中这束花的人。
她这话,听起来像某种神秘的约定。
“怎么,本来不是给我的么?”
“本来就是要给叔叔的。”小女孩脸颊红扑扑,笑起来眉眼弯成月牙模样。
杭敬承瞧着,也跟着笑。
他一直觉得陆敏如果笑起来,应该也是这种模样。
睇向身侧,注意到她微红的耳侧。
“走吧。”陆敏仰头看他,然后跟母女俩告别,“拜拜,下次见~”
杭敬承跟着挥手,慢悠悠跟上她的脚步。
青城生活节奏快,街头多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偶尔几个年轻的学生,只有陆敏跟杭敬承两个步履从容的人,闲闲散散散着步。
“今晚想吃什么?”陆敏问。
杭敬承说:“今晚不回家吃了,等会儿还有个晚宴。”
陆敏一愣,莫名其妙,“那为什么......我来接你?”
杭敬承完全不觉得自己无赖,“不想见我?”
“......”
为什么感觉被耍了。
“不是耍你。”他看穿她心思一般,笑吟吟说:“明天有个庆功宴,就几个亲近的朋友,你也去玩玩?”
“我吗?”陆敏迟疑,“我好像不太熟。”
“拿一下,等会儿还我。”杭敬承将花塞回她手中,视线落到她的耳侧,抬手撩开她耳边碎发,别到耳后。
他单手抄兜,摸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垂眸,睫毛在眼睑下洒下一小片阴影。陆敏捏着这束风铃,视线正好落在他肩侧,他的衬衫被风吹得微鼓,灯光下泛着微微的金边。
“是......什么?”
温热手指捏住她一侧薄薄的耳垂,冰凉触感,穿透过去。低沉微磁的声音响在耳畔。
“我的邀请函。”!